隼神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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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被觉察的鹰眼

    转眼便又到了深夜。

    在军营的军医大帐中,那位断了左臂的铁岩汉子,经过一夜一日的抢救。

    总算是稳住了性命,此刻逐渐转醒……

    虚弱的铁岩汉子意识逐渐清醒,依稀之间,只觉得做了一场噩梦,然而待得睁开双眼观察四周,借着烛光却蓦然发现,几位绾着南方人发髻的陌生人,在他的身边忙前忙后。

    南人呢?!

    本能地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被绳索紧紧绑缚于病榻上,无法动弹。

    “这铁岩蛮夷醒了?快去通报将军。”

    听不懂的南方语言,让汉子惊愕的同时夹杂着恨意,让他的意识愈发混乱:这是哪儿?为什么有南人?自己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记忆如碎片般逐一回忆起来,先是部族大败,然后是残兵被困雪松林,在之后又是惨败,然后是罗刹偷袭,身负重伤…

    不对,缺少了什么…

    倏然,脑海中猛然闪过一双眼睛,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

    鹰眼!那个在逃铁奴!!

    脑海中的记忆碎片,此刻逐一组合为完整的记忆。

    铁岩汉子想起来了,是那个有这鹰眼的陌生人与自己交锋,又引来了新的罗刹,最后,那个对自己发起决斗挑战的陌生人,居然把自己当做了吸引罗刹的诱饵,转头便带着一个南人的幸存者跑了。

    同时,也忽然间记起了自己的左臂。

    他转头一瞥,只能看到自己被纱布包裹的断臂。这是与罗刹血战之后的证明,也是他沦为废人的耻辱。

    铁岩汉子想要挣脱束缚,但断臂传来的剧痛,与身负重伤带来的虚弱,让他稍有动作便痛苦万分。他如同受伤的猛兽,越是痛苦,便越是徒劳地吼叫、扭动着。

    周围的帝国军医被他这一番行为吓得够呛,生怕他这番举动导致伤口再度出血,伤情恶化。

    然而,所幸那位陌西的女将军很快便带着亲兵赶来,在那无能狂怒的铁岩汉子与之对视的瞬间,安玉穗却玩味地用铁岩话说道:“好不容易保住你的命,就这样么想死?”

    断臂人在见到安玉穗的瞬间,无法言喻的憎恶,反而让他渐渐平静下来:“是你?”

    因为他同样记得这个美艳的女人,化成灰也不会忘记。正是因为她,熊峰部才会惨败,方有后续的一系列变故。

    “哼呵呵…”女人的嘴角勾起一抹傲慢的冷笑,“你被罗刹袭击,我的部下将昏迷的你带了回来,某种意义上我也算是救了你的命,不想感谢我?”

    “少废话,有本事放我下来,我要与你决斗!”

    安玉穗只是瞥了一眼男人的断臂,揶揄道:“你们将军,号称熊峰部第一勇士的罕脱儿,也被我斩杀,就你如今这副狼狈模样也想与我决斗?”

    “……”

    铁岩人满脸的厌恶,却也无法反驳。况且现如今成了断臂的废人,受制于人,说什么狠话都像是丧家之犬的无能狂吠…

    然而,憎恶的同时,又有别样的钦佩——眼前的女人虽是死敌,但她麾下的军队,确实是正面交锋击败了熊峰部,也是用刀剑堂堂正正击杀了莽脱儿将军。

    铁岩人认可强者,哪怕是死敌。

    然而,也正因如此,铁岩汉子又想起了那个有着鹰眼的男人:与他的决斗还没有分出胜负,自己反而落入了南方人的手中,实在是不甘心。

    安玉穗双手环抱,继续用玩味的口吻问道:“熊峰部的轻壮已经败退逃向铁岩城了,一群男人守不住的妇孺,现在是我们帝国的‘客人’,我已经靠你们的妇孺,查实了你的身份,你有一个妹妹对吧?不想见见吗?”

    “你…!?”猛听得这般言论,一时间气血上涌,包裹断臂的纱布也渗出一抹猩红,伤体带来的痛苦,也迫使他再度冷静。

    帝国的女将军也适时的劝道:“放心,帝国暂时还没有决定如何安置你们的妇孺。”

    “你与我说这些,到底是想怎样?”铁岩男子并不蠢笨,冷静之后也明白眼前这个厌恶的女人话中有话。

    “哼呵呵…我想知道你在那片雪松林里的遭遇,无论是罗刹也好,还是那个所谓‘鹰眼’,我都要知道!”

    鹰眼,那个陌生的卓耿狗奴。

    铁岩男子啐了一口唾沫,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鹰眼’?”

    “你昨夜在鬼门关时嚷嚷的梦话。我很好奇,铁岩岭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名词?”

    “罗刹无所谓。”铁岩人顿了顿,只有额间的冷汗在述说他忍耐着的痛苦,片刻之后才一字一顿的拒绝道:“…但是,‘鹰眼’是我的猎物,他与你无关,也与这场战争无关。”

    “哼呵呵呵…铁岩人的骄傲吗?”安玉穗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了对铁岩人行事逻辑的无语。再看一眼他的断臂,不禁摇头嗤笑。

    安玉穗也是自幼成长于铁岩岭,大概能猜到这位“鹰眼”与眼前铁岩男子之间的纠葛。若是平日里她并没有兴趣了解这些恩怨。

    不过,面对如今的战局,她不能算漏任何信息。

    “作为一军大将,我不能无视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不过安玉穗更知晓铁岩人的顽固与执着,于是转而玩味劝道:“做个交易如何?我让你的妹妹亲自来照顾你,确保你们兄妹的安全,而你告诉我‘鹰眼’的信息。如果‘鹰眼’真的与这场战争无关,我向你立誓,绝不插手你们的恩怨。”

    话音一落,铁岩男子面容上原本的固执与决绝立时瓦解。

    他是熊峰部的勇士,他不害怕战死,但是亲人是唯一的牵挂。

    最终他妥协了,但思绪一转,似报复般反问道:“…安玉穗,我记得族里的人议论过你,你曾经是我们铁岩人的铁奴对吧…”

    提及过往的遭遇,安玉穗也对铁岩人不屑的冷笑也骤然凝固,这是她少有的逆鳞。但她还是保持了克制。

    “他和你一样,是在逃的卓耿铁奴。”——“……噢?”

    “我与他在雪松林里有一场未分出胜负的决斗。”铁岩人如是说道,“他救走了一个你们南人的伤兵,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记得他摸约二十岁上下,有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

    “救了我的士兵?”安玉穗略感意外,但如此说来,大概率便不是帝国的敌人。

    不过,女将军仍有所疑惑:“人怎么可能有鹰隼一般的眼睛?”

    “信不信由你…”然而,铁岩人已经没有心情在谈论他的宿敌了。

    这位未曾决出胜负的对手,只能由他击败,哪怕自己断了左臂,成了废人,他也不允许自己的决斗未曾分出胜负。

    而安玉穗低头沉思了片刻,想不出记忆中曾听闻过这么一个存在。于是,最后追问道:“除了眼睛,他的外貌有什么其他特点?”

    “嘁,你们南人都长得一样,我分不清。但他的左眼有一道刀疤。”

    左眼的刀疤?

    这五个字眼,宛如某个关键词一般,在安玉穗的脑海中闪过,赫然回忆起了某道身影…

    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佩刀。

    传闻陌西的不世巾帼,女将军安玉穗,一直佩戴着两口战刀。其一是皇帝陛下御赐的军刀;其二则是父辈的遗刀。

    但安玉穗惯用的一直是那口御赐军刀。但此刻她本能握住的刀柄,却是那口传闻中其父辈遗留、并证明了她出身将门的战刀……

    周遭的亲兵听不懂安玉穗与铁岩人之间的交谈,但见自家将军握住了刀柄,也都一个激灵,欲作备战之姿,还道是那铁岩人激怒了将军,活该找死。

    但心绪骤乱的安玉穗,却被亲兵们擎出战刀的声响所惊,霎时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抬手示意:“停。”

    亲兵见状不明所以,却也只能收刀纳鞘。一旁的军医则被吓了一跳。

    唯有那铁岩汉子注意到了眼前这位女将军的失态,但也只是狐疑不解,并未多想。

    安玉穗内心逐渐冷静,心中默念着:“不可能。”

    平复心情之后,再对铁岩人承诺道:“我明白了。我会遵守方才约定,让你们兄妹重聚,也保证你们的安全,更不会插手你与那所谓‘鹰眼’之间的仇怨。关于罗刹的详细问题,我会派人来记述。”

    说罢,头也不回的反身离开军医大帐。

    多余的杂念先抛诸脑后,既然审问结束,那么接下来的工作,便是那场即将开始的密谈。

    意外的插曲虽然让她有一瞬间的失态,但毕竟也是一方主将,还有很多军务要等她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