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公主可以凿山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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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林记布庄有人闹事

    秋日天气干燥舒适,亭岚县里四逸着桂花香气,顾檐修在自家宅子里安心备考,赵岐带着青殊、小和尚一行离开了,人来人往就像一阵秋风吹过了林茄的脸颊,继而四散而去。今年的秋日林茄不仅感觉舒适,还很踏实,这是她来亭岚度过的第二个秋季,多了顾檐修站在她的身后,她觉得自由变得更加香甜,而比这种快乐更重要的是,她们明年就要开始尝试种桑、养蚕、养鸭,这个秋冬她有许多的事情要去准备,踏实让她安稳,而充实让她感觉有动力。

    在一个普通的下午,林茄饱满而充满干劲的状态被打断了。

    每日早膳后,蓉娘便会直接去店中准备营业,林茄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林豌和玉娘坚持让朱兹到了辰时才叫她起床,用过早膳还必须跟师父完成当日的学业,之后师父便不再束着她,任她安排自己的时间。林茄一般舍不得花时间去午睡,便常在未时去店中帮忙,不仅是去整账,主要还是因为她要去记下店铺当日哪些商品被买走,还要去看收到了哪些衣服改制的订单,并监督之前订单的进度,毕竟只是调整尺寸,时间拖得长了总是不好。

    这天下午,送林茄的毡车快到林记时便听到了好一阵喧闹声,林茄心中有隐隐的预感,掀开毡车的帘子一看,果然是自家店铺的动静,里外围着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林茄示意仲叔先向前行,到了街前岔路处的香樟树处,林茄戴好兜帽利索下车,仲叔把马车停住拴好。两人悄声走到人群外围。

    店里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大婶带着个同林茄差不多岁数的姑娘,拿着一身衣裳在叫嚷:“你们且看看,这样的棉布袄子就要700文钱,看这袖子被改成这狗啃的样子,还不如我们庄户人家自己的手艺,就这样的衣裳卖给我们还收了700文钱!这不就是欺负我们庄户人家没钱,看我们穷就随便糊弄我们吗?!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庄户人刨土挣钱有多难?!糊弄我们你们真是没有良心啊!”

    这话说得可严重了,谁都知道庄户挣钱不容易,你不挣便罢,如果一边挣他们的钱一边瞧不起他们,那就太令人不齿了。林茄跟仲叔对视了一眼,彼此神色都有些凝重。他们自是知道林记两位大娘子的手艺,太精谈不上,但要说她们会把袖子改得像狗啃的一样,他们信不了。蓉娘就算是自己上手也不可能做成这样,何况是靠这个活计来吃饭的两位大娘子。她们每日经手的衣裳可不少,改长短不过是她们再熟练不过的活计,如果真做出这样的活来那只能跟这位庄户大婶说的一样,是心术不正。

    问题是,林记当时挑人时就不是以手艺第一来挑,想着要日日相处,又要面对下到庄户,上到官家小姐这样复杂的群体,蓉娘、林豌、玉娘她们不敢挑那心思过于活络的,就怕对方存了小心思还自以为是,一不留神就得罪了客人。相看了不少人后,林记就留下了这两位忠厚少话,但手脚灵活的娘子,简单来说就是说这两人活干得不错,但没什么心眼。

    林茄听了一个大概就去看店里的情况,蓉娘倒是镇定,只站在柜台那里听大婶说,两位娘子却恼红了脸,但蓉娘偏偏神色自然,没让她们上前分说,这下可急坏了二人。

    大婶越说越激动,当下就痛哭起来:“你们这种店没良心啊!我日日在田里刨地,一天三四文钱都挣不到,积攒了两年好不容易攒够了钱出来买身过冬的袄子!你们偏偏糊弄我们这种泥腿子,换个官家小姐你们哪里敢这么做!天呐!你们这杀千刀的!”

    店里早随着她的哭声闹得沸沸扬扬,有些人本身就是穷的,听着有同病相怜之感,甚至忍不住抹眼泪,有些人是穷过的,理解这种捉襟见肘的痛苦,神情便有愤怒,更糟的是林记隔壁是顾记书铺,书铺里围过来的读书人大多表情忿忿,林茄打眼一看,里面还有书铺的伙计。

    你若衣服售得便宜那做出这活计勉强算是你手艺不行,可大家都知道林记的衣裳质料不错,手工也好,相对的价格也不便宜。商家、官家的娘子们来买倒是无妨,那庄户人来买必然是存了许久了钱币,难得来买件好衣裳犒赏自己或家人,结果被店里这么这么作贱,谁能忍?

    “奸商!利令智昏!只知逐利,罔顾良知!”已有白衣愤然怒斥。

    有人起头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就群情激愤起来,林记一瞬间便成了众矢之的。眼看着场面变得不可控,蓉娘说话了。

    “烦请各位稍安。我是林记布庄的掌柜,今日之事我在场,各位能否容老身说几句?”

    “好,你说!”

    “说!”

    “看你这个奸商狗嘴里能吐出个什么象牙!”

    “说不出来个好歹,我们砸了你这店子!”

    “奸商,铁证如山,看你怎么狡辩!”

    “这衣裳,的确是出自林记,但这改衣裳的手艺却不是”,蓉娘道。

    “空口白牙,何以为证?”

    “就是!”

    “拿出证据来!”

    有人怒斥,有人吵闹,但也有人在窃窃私语,“这手艺看着确实不太像林记的啊”,“就是,我买的虽不是冬天的袄子,但也没改成这样啊,我又不是什么有钱人。”“是有点奇怪”……

    一看有人质疑,庄户大婶有点慌,随手在脸上擦了擦又喊起来“话谁不会说,你说不是就不是?大伙儿看看,这林记改衣裳又不要钱,难不成我们免费的不要,偏要自己改成这穿不出去的模样?!”

    林茄看她脸上根本没有泪,便知大婶有问题,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店里闹,目的是什么呢?她在想。这时她见到大婶身边的姑娘往后悄悄退了几步。看样子这两人要不是不齐心,就是要去搬救兵,有些意思,林茄有些兴味。

    蓉娘没有接庄户大婶的话头,“来林记买过衣裳且改过的人都知道我们家娘子们的手艺,我们改衣裳的手法并不以客人的身份来定,而是有固定的要求”。蓉娘唤其中一位娘子拿了她正在改的衣服过来,这也是一件普通的棉布袄子,里面同样夹了棉花,蓉娘拿起正在改动的袖口说:“大家请看,我们冬袄改袖口要求娘子们缝两道,一道是绞边,一道是平针缝,用来固定袖口的棉花,两道缝起来后这袖口就自然平整了”。

    大家仔细一看,蓉娘手上的袄子虽然还没改完,但看着确实和庄户大婶手上拿着的袄子不同。蓉娘接着说:“大家知道林记的衣裳的售价的确是偏贵的,但我们贵有贵的道理,我们的娘子不仅会把衣服改成适合的尺寸,而且工序讲究,这是林记多年定下来的规矩,从未有过改变。”

    “前面听到有人说林记是奸商,但熟悉林记的都知道,我们林记的袄子和我们的春秋衣裳价格相当,和街上普通的袄子是一个价。虽然相比林记春秋的衣裳,冬天袄子要多费一倍的面料,还要填一些棉花,但我们并没有因此把它价格提得比街上普通冬袄高,不仅如此,我们还一样免费提供改裳的服务,这一点,大家说是也不是?”

    这是实话,林记的价格和一般成衣店铺相比的确要贵上一些,但因为活做得细致,态度又好,手中有些钱的人舍得花多些钱换少操心。但奇怪的是,林记售卖冬天的袄子却一点也不贵,和市价一样,但改制的服务还是一如既往免费提供,而且改制也和其他衣裳一样,十分注意细节。所以林记冬天的衣裳卖得特别好,来买衣的人也相对比较复杂一些。

    “我们之所以这么做,不是为了和街上其他店铺抢生意,是因为我们主家吃过寒冬的苦,我们知道过冬有多不容易,林记自挂上招牌那日起便立下规矩,我们不赚冬袄的钱”。

    蓉娘说完转头看大婶,“大婶,我们虽不赚冬袄的钱,但娘子们的钱却是照发的,不仅照发,因为改袄子相比改春秋夏裳复杂,娘子们活计做得辛苦、费时,我们还要另外给她们补发银钱。娘子们不少银钱,与你又素不相识,没有理由来乱改你的袄子。”

    现在虽然有许多窃窃私语,却没人再叫嚣林记奸商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缓解了下去。

    庄户大婶脸上泛了红,但她依然梗着脖子坚持道:“这些话都是你说的,谁知道真假?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你手下两个娘子是人是鬼,我跟你讲,你看我这袄子,就是她们背着你乱改,你个清贵的掌柜哪里知道这些门道!银钱照拿,活却少干,这谁不乐意!她们话头上哄哄你开心还不容易!”

    这话几乎就是胡搅蛮缠了,林茄心中为蓉娘鼓掌,显然蓉娘从气势到事理全都赢了。这时林茄发现大婶身边的姑娘已经退到了人群中,她跟仲叔使了个眼色,仲叔看到了那个姑娘,点头,悄悄往她身边走去。

    蓉娘看着她,慢慢说道:“她们骗不了我,店里所有衣裳改好后都要给我过目,做得不好的都要改了,你这样的衣裳她们不敢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