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公主可以凿山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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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瞌睡送得枕头来

    店铺里响起一片恍然大悟的喧嚣,“这就对了,我说怎么每次在林记买的衣裳都改得这么好!”“就是!”“原来掌柜的都要掌眼的!”“林记真不错啊!”“这大婶是怎么回事啊”“对啊,她是来讹人的吗?”

    林茄看得兴致勃勃。店里的人分了好几拨,那些买过衣裳的人都很兴奋,叽叽喳喳说林记的服务好,刚刚骂她们奸商的书生有些脸皮薄,现下闹了个红脸,有些觉得自己掺和了一场闹剧,一甩袖子便走了,有些悄悄往店铺外面退。林茄看到顾记书铺的伙计悄无声息地走了。

    大婶这下装不下去了,她慌了神,强弩之末依然挣扎,“这袄子我买了之后是我丫头在这盯着改的,我让她跟你们说!毛丫!你出来说!”“毛丫!毛丫?”

    毛丫显然就是那个早已退到人群中的丫头,她现在回答不了大婶的话了。在她几乎退出人群的时候,仲叔走到她身边使了个巧劲,把她手背到身后捉住了她。

    林茄见大婶已黔驴技穷,便对仲叔使了个眼色,自己径直入店,冲蓉娘点头示意后便进了后院。仲叔压低声音对毛丫说:“不想婶娘找到你继续闹是吧,那就安静点,不然就送你们一起去见官!”

    仲叔压着她从绕过前街,到香樟树下牵了毡车后从街背面的小门进了院子。毛丫进去时便见到了正在院中闲庭漫步的林茄和坐在一旁的蓉娘蓉掌柜。

    院中一棵桂花开得正好,蓉掌柜就坐在树下喝茶,神情悠闲。和她们的悠闲不同,毛丫显得有些紧张,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她现在是被捉了。

    蓉娘见她进来,道:“毛丫对吧,跟我说说看,你跟你婶娘到我们店里唱这出戏所为何事?”

    毛丫咬咬牙,不肯说话,林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眯眯道:“不肯说我们便去见官,抓了你自然就能顺藤摸瓜抓到你婶娘,你不肯跟我们说,那便去跟县官大人说去。”

    毛丫想不到这么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年纪,一看就娇生惯养的小姐一张嘴就是这么穷图见匕首的话,但她知道这个漂亮小姐没说假话。店里那会儿她就看出来了,林记掌柜是个有能耐的,她婶娘的那点小招数人家没有放在眼里,事情不闹大人家便也不会耐烦去与她婶娘纠缠,但如果真要没完没了,林记的架势哪里是怕被讹诈的样子,她当下便已想好退路,自己溜出去叫表弟,林记不纠缠那最好,若要纠缠,她和表弟抢了婶娘便跑。

    现在和她料想的不差,林记果然没有纠缠婶娘,但没想到她们却抓了自己,真要被送去见官,自己跟婶娘的板子怕是躲不了,到最后恐怕连着叔父和表弟的脸面都得丢了。

    想明白了道理,毛丫往下一跪,忍了羞愧道:“这事是我不对。我婶娘乡下耕作不易,今年我靠着卖菜、卖鱼存了些银子,便想给婶娘买身袄子,我知道林记冬袄不贵,针线又好,便在这里买好衣服又改好尺寸后带回去给了婶娘。谁知婶娘心疼我,她不愿意我给她花银子,便想着把银钱要回来,我们知道尺寸已经改过了,万没有退回的道理,我便与婶娘商量衣裳不退,但要用个法子要回些银钱。”

    “我们没想着讹诈林记,只想林记退些银钱给我们。”

    “但我们只想出了这么个还人价钱的办法,到后面听大家说林记是奸商我便知坏事了,我没想糟践林记名声,但引来了非议,这些都是我的不是。我向你们道歉”。说完便咚咚咚地在地上叩了三下。

    听着这实实在在的声音,蓉娘和林茄对视了一眼。

    “你不知道自己买下衣服的时候签了姓名、写了住址,拿走的时候也是签了姓名的吗?写的是假名和假的地址?”林茄好奇问道。林记的确是不怕事,店里有章程,每回改衣的单子都按章程走,每一环节都有人签姓名,客人拿走衣裳的时候也要在上面写名字好确认无误。每个环节都签名字不但能保证衣服质量,还能在出类似这种事情的时候拿出来作为证据,真上了公堂,查验便是。

    “……不是假名和假地址。”

    “那不就是蓄意来讹林记的吗?”

    “不是,我没这样想……”

    蓉娘在那边翻售出的记录本,冬天的袄子还没卖出几件,倒是好找,那姓名和地址不似作伪。

    “林逍?”

    “是我”,毛丫抬头道。

    “留了真名和地址便是买的时候没想要闹事,那这事就是你婶娘的主意。她把衣服做了手脚,又让你带来店里,瞎闹一气,好让我们把银钱给退了。”

    “不是!”,林逍急了,“此事与我婶娘无关,都是我的主意,是我起了坏心思,带婶娘来做了错事,你们惩戒我一人便是!我可以干活,我还会写字,店里的活我能干的!你们怎么罚都可以,我绝无二话!”

    林逍话说到这份上,蓉娘跟林茄哪里还不清楚。林逍给婶娘买了身袄子,婶娘不舍得这几百文钱,骗了林逍来店里,闹腾一阵指望林记息事宁人,拿些银钱来平复掏钱出去的肉疼。林逍把事往自己身上揽,看样子当时悄悄出店也是为了去叫救兵,倒的确是个孝顺的。出了事愿意自己一力承担,不想婶娘跟着遭殃,也有责任感。更何况,听林逍这语气,愿意白干活不收钱来弥补店里,蓉娘想起刚看见的签名,林逍这字可是真不错,何况现在改冬衣是真的忙。想到这,蓉娘便十分意动,马上下了决断,对林茄使了个眼色,示意林茄把人留下。

    白送上门的便宜不要白不要,林茄秒懂蓉娘的意思。

    “就按你说的,我们不送你见官,你到店里来干活,我们也不占你便宜,与你说个时间。秋天我们也忙,你就在店里帮忙干一个月的活,之后我们看情况再说。”

    林茄又道:“你的名字不错,你婶娘怎么叫你毛丫?”她又补充道:“你要到店里干活,我便不能不清不楚地让你进来,你的情况我总归要了解个清楚。”

    林逍点头称是,“我是亭岚旁边村里人,母亲一早不在了,父亲在我十岁那年也走了,我现在跟叔父婶娘一家生活。我父亲过去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他给我取了这名字,父亲去世后,叔父婶娘嫌它文绉绉,便一直唤我乳名。我叔父婶娘都在村子里种田,叔父闲时会去捞鱼补贴家用,婶娘忙家里的活计,我便出来卖鱼、卖菜。”

    林逍想了想还是道:“我婶娘叔父都是再好不过的人,就是,就是……”

    她有点说不出口,林茄接口道:“你给婶娘买衣的心是好的,但这笔钱对家里来说怕是太多了,说实话,这事的确是你没做对。”

    林逍被说得羞愧,连声称是。

    林茄想到她刚刚说的卖鱼,“你说叔父闲暇时捞鱼,你能把这鱼带来卖,想来这鱼数量还可以。”

    林逍点头:“我叔父很会捉鱼!都说清江没什么鱼,但我叔父总能捉到,他说这水急不代表鱼少,就是要看怎么抓、去哪里抓,清江里的鱼个头不算顶大,但肉特别嫩,味道特别鲜美!”

    “那你叔父会养鱼吗?”林茄问。

    蓉娘听到鱼的时候眼睛亮了,身子不自觉倾了过来,也不奇怪,林豌那鱼养得全家人跟着一起揪心。

    林逍听到林茄的问话,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些鱼捞回来至少得隔日再卖,有时忙了,隔个几天再卖也是有的。我叔父在我们家后院挖了口小塘子,把鱼放里面养着,往往放几天后鱼还能肥一些。”

    这下林茄蓉娘都兴奋了,这还不是会养鱼?真是瞌睡送得枕头来,得来全不费工夫。

    蓉娘清清嗓子,道:“我们在乡下有个庄子,不知你是否可以请了你叔父去我们庄子上看看?我们庄子里有口塘,也养着些鱼,但鱼却养得不好。你放心,若他是个有本事的,我们便商量看看能不能请了他来帮工,做帮工自然不会少了银两”。

    这是小事,林逍一口应了,她想想看,掏出自己的牙牌来递给林茄。

    “娘子,这是我的牙牌。今日婶娘跟表弟没见到我一定很担心,我先去找她们,然后再回村上拿换洗衣物,拿好后我便回来店中干活。”

    林茄结果牙牌,不见作伪,便收下了:“今日你且回去,把我们的事情说于你叔父,跟他说个时间去我们庄子上看看,也跟家里人交待一下,方便的话今日回来店中,不方便的话明日再带着自己的换洗衣物过来店中,我们自会给你安排住宿。”

    林逍应了便出了院子。她出来没多久便见着了在街上到处着急找她的婶娘和表弟,她眼睛一热,婶娘一点没有因为刚刚店中的事情而顾及自己的脸面,平日里婶娘跟叔父总忙着生计,但她知道他们是真的把她当成女儿在养,没有嫌弃她是累赘。她擦擦眼睛,赶紧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