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算早，食堂里的学生还不算多。备餐区的食物还没在后厨完成与厨具的碰撞，些许香味已经撩开门帘探出手来。

    莫里扫了一眼台上的食物，取了一盘淋着沙拉酱的通心粉，打量了一下点缀其上的蘑菇，转身挑了一份看起来不错的煎肉排。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莉娅看着莫里自然而然地在肉排上淋上黑胡椒酱，好像除了衣着以外完全是一位普通的学生－－但两人是今早才“偷渡”进来的。

    莫里转头看着有些无措的莉娅，瞄了一眼她还空着的双手，将手里的通心粉塞给她，而后盯上了一条刚出炉的烤鱼。

    自公国西侧沿海而来的鲈鱼，在经过较长时间的运输之后依然可以在厨师的手中散发出异于寻常的鲜美。

    “好...好吧。”

    接过莫里递来的烤鱼，在莫里又端了一份佐着番茄酱的通心粉之后，二人走到一条长桌边，当莉娅坐下摆弄桌上的餐具时，一杯牛奶落在桌上，被一根指头推到手边。

    莫里端着另一杯牛奶坐下，将笔记摊到莉娅腿上，然后拿起刀叉慢条斯理地切起肉排。

    “放轻松，我们是客人，而一座久负盛名的学府想来不会对客人太过苛刻。”

    “但是这里不是不让人随便进吗？”

    “不让游客进入又不是不让人进，总会有各种活动交流和亲属出入，你就当你是我这个学者亲属的远房表亲得了。”

    看到莉娅还在和餐具搏斗，莫里叉起一块肉排手腕一转，递到她嘴边。

    “尝尝？这的厨师手艺差不了。”

    香气钻入鼻腔，莉娅忽然发现其实自己纠结的这些都不如填饱肚子重要。

    “啊呜。”

    收回叉子，莫里又为自己切了一块，莉娅也很快进入状态。

    相比于早餐时，莫里的动作慢了许多，一边享受着肉排的汁水与黑胡椒微微的辛辣，一边不自觉地思考着接下来还能做什么。

    【去拜访其他塔尔夫有过交集的教师吗？估计没用，最好的情况也不过又一个弗朗西斯。唯一知情的卢曼...】

    莫里的眼底划过一道思索。

    【他的反应，他在惊讶之外还有戒备，为什么？在确定了我不知情之后又放松了，而且隐瞒的意图很坚决...我是不是失策了。】

    眉头翘起一个微小的角度，莫里将一口通心粉送到口中。

    角度更大了。

    【果然番茄要等夏天吃应季的。】

    毕竟这个季节只能用罐头番茄做酱，味道终究差了一些。

    没等莫里理清断掉的思路，一块带着酥脆鱼皮的烤鱼凑到了嘴边。

    略微转过头，莉娅的盘子已经空了一半，而她选择同莫里放缓速度。

    咬下叉子上的鱼肉，令人赞叹的鲜味从嫩滑的肉质中析出。

    【算了，先好好吃饭。】

    就在莫里用叉子叉住又一块切好的肉排时，一声盘子与桌面的清脆碰撞从对面传来。

    “两位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整洁的白色衬衫与深灰色的燕尾服，银白色的桐叶标志绣在胸前。棕色的头发微卷，脸上挂着温度正好的笑容，同时也不隐藏自己的兴趣。

    实际上学府在用餐时有较为严格的规范，不过食堂本事也是学生交流感情的一环，不会像在宿舍餐厅一样拘束学生。

    抬眼看了看这位不清自阿里的男生，莫里耸了耸肩，将叉子送入嘴中，视线在他脸上略做停留，而后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不远处的一桌。

    几名男生正坐在一起，侧过头瞄着这里，小声议论着什么。

    【这是在干什么。】

    保持着进食频率，莫里收回目光，盯着坐在对面的男生。莉娅倒好像放开了，完全没受影响，只是稍稍向莫里身边靠了靠。

    莫名的压力让他脸上的笑容有些难以维持，清了清嗓，“我叫埃尔什，我能得到两位的名字吗？”

    他稍稍偏开看向莫里的视线，将期待放在了莉娅身上。

    咽下口中的食物，莉娅侧头看了看旁边，见莫里没什么反应，开口回答道：“我是莉娅。”

    桌下，莉娅用小腿轻轻蹭了蹭莫里。

    【？】

    有些疑惑，但莫里还是将笔记拿起，推到桌子中间。

    “莫里。”

    埃尔什揉了揉鼻子，眼前的人有些冷漠，不过这也算是个不错的开始。远处的桌子上有人伸长了脖子，想看清发生了什么。

    “嗯，两位看起来面生，有什么是我能帮上你们的吗？”

    “感谢你的善意，不过下午我们只打算在附近转转。”

    “这样啊，两位倒是挑了个好时间，为了下周的开放日，最近能见到不少活动准备。不知二位需不需要向导？本人对学院里值得一去的地方也算熟悉。”

    【嗯...有向导当然能节省一些时间，或许还能打听到什么，但是这莫名其妙的热情...这就是首都学府学生的素养吗？】

    看到莫里的犹豫，埃尔什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晃着小腿看戏的莉娅。

    “唔？我是不介意的哦。”

    【说到底汇演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刚从社会学院那边过来，几位也是这里的学生吗？”

    莫里的眼神向他身后偏了偏。

    “哦，当然，呃...”

    埃尔什搔了搔脸颊，毕竟被人当面指出自己的行为本质还是有些尴尬。而莫里的眼神又游动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埃尔什，民俗学系四年级生，不过已经在接触研究工作了，在各种学生活动中评价相当不错。是我相当喜欢的一位学生。”

    放下一盘牛角面包以及炖蔬菜牛肉，弗朗西斯也选择落座于此。

    “哦，中午好，弗朗西斯先生。”

    “看起来不太顺利？”切着面包，弗朗西斯向埃尔什轻轻挑了挑眉毛。

    “我记得先生一般不会这么早吃午餐。”狠狠叉了一块花椰菜，埃尔什眼神突然游移。后面桌边有人掩住了嘴。

    “托天气的福，我最近决定早点休息。”

    【？】

    看着埃尔什突然有些怪异的反应，方才的不解翻卷回来。

    【什么不太顺利？】

    “这样的话，也许过两天我会需要你的帮助。”

    无论如何，先维持一段额外的人际关系没什么坏处。

    “有人邀请我们欣赏下周的汇演，到时候可能还需要有人为我介绍都有些什么活动。”

    “埃尔什先生，你的饭菜要凉了哦。”

    许久未说话的莉娅突然开口。

    “那好，祝两位下午过的愉快。”

    耸了耸肩，埃尔什端起盘子，向微微对面点头之后，走到了后面的桌子旁坐下。

    瞬间他就被探过去的头淹没了。

    从那边收回目光，莫里选择放弃思考，先吃完饭。

    这时莉娅凑到耳边，悄悄地说道：“这就是搭讪哦。”

    事情突然就合理起来了。

    【确实是学校里会发生的事呢。】

    弗朗西斯也轻笑着摇了摇头，“孩子们总是精力充沛，我倒是希望他们课上也更热情一些。”

    “不过过几天他的确会忙起来，到时候不一定能帮上两位，如果真的想好好享受开放日的话两位还是应该早做打算。”

    【影响不大。】

    点点头，莫里发现莉娅已经吃完了面前的食物，正挺直腰身，认真地拿餐巾擦拭嘴巴。

    咀嚼着最后一块肉排，莫里也很快放下了刀叉。

    按住了莉娅跃跃欲试想将餐巾伸过来的手，擦拭干净之后，莫里向着弗朗西斯告别。

    将笔记挂到腰间，莫里二人离开了食堂，稍远处的桌边谈论声逐渐稀疏，弗朗西斯希望下午的工作能少一些。

    下午的兜兜转转就像莫里想的一样，在校教师印象中的塔尔夫并不比画像中的生动多少，好在这些教师所在学系离社会学系不远，一路踏着澄澈的阳光，微风穿叶而过，不抱着什么期望反而更觉得轻松。

    最后，二人走到了早上曾经迷茫过的路牌下。

    【民间文艺研究会，这应该是最后了。】

    天色已经不早，莫里在犹豫是否今天就要去拜访。

    【再过几天估计他们也无暇顾及演出之外的事了，还是...】

    莉娅忽的停下了脚步，仰起头轻轻抽了抽鼻子。

    “是不是有什么味道？”

    莫里抬起头，在不远的地方，一条浅浅的灰色察觉到了莫里的视线，摇晃了一下身子，而后在翻滚中冲上天空。

    很快，一声惊叫传来。

    “着火了！”

    “在这等我。”

    莫里转身跑了起来。

    而那烟柱像是被叫声吓到，忽的染上黑色，涌动着在天上伸展身体。

    【那个方向是...艺术学院的教学楼。】

    跑到楼下，二楼的一个窗口正涌出滚滚浓烟，甚至夹杂着点点火星。楼下已经聚起一些学生，还有不少人正在向外跑出来。

    人群中，一个金色的身影无措地看着浓烟，那头似乎一直在身边的黑发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