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声爆响，本来只是冒出浓烟的窗户彻底碎裂，细碎的玻璃碎片冲出烟尘，伴着火光坠向地面。

    楼下的学生们又是一阵慌乱，低头躲避着。

    “啊！”

    薇薇安娜从恍惚中惊醒，身子一歪，被人拉着一步向后。

    细碎的落地声消逝在周围的嘈杂中。

    “她还在里面？”

    “啊，是你...斯嘉丽她...”

    说着，薇薇安娜又抬头看向冒着烟的窗口。

    看她盯着上面出神，莫里合上笔记，转身打算进去看看。

    黑色的痕迹沿着窗边，爬向周围的墙体。学生中已经有人去报告火情，很快就会有消防车到场。

    “咔嚓。”

    有些沉闷的声音从脚下传来，向下看去，玻璃表面已经融化，映照的火光在地面上一阵扭曲蜿蜒。

    眼神在上面停留了一下，莫里还是逆着人群，从边缘走进了楼内。

    【室内起火已经到了轰燃阶段，这时候火场中的人幸存概率将大大降低。】

    【火情已经从窗口向四周蔓延了，要快。】

    烟没有蔓延到一层，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快的气息。一股一股的热浪透过墙体，让视线微微扭曲。

    先跑向走廊尽头的水房，龙头流着水，看来是有学生用过它后匆匆离开。快速打湿身上的大衣，竖起领子挡住口鼻，莫里顺着楼梯奔向二层。

    “嗒。”

    大衣上的水滴落在台阶上，摇晃着化为一道洇痕。

    随着脚步声沉闷地回荡，燃烧的风声逐渐充斥了莫里的耳朵。

    “咔。”

    硬木地板上蔓延出焦黑的痕迹，踩在上面发出薄薄的碎裂声。

    不远处的一扇门被方才的爆燃冲开，浓烟正从门中涌出。

    又一阵热浪涌来，莫里抬起手臂，低俯下身子，脚下一蹬，三两步跨到门前。

    【这里是...】

    从门边探进头去，室内的几张长桌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木制、铁制布景道具，尽头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幕布。靠近座椅的地方散落着数根笔刷和刻刀，但本该立在一旁的座椅此时倒在地上。还有一些已经完成的道具靠在墙边。

    它们本应组合成某个少女寄托了闪耀的舞台，只可惜此时正在火焰中染上黑色。

    扭动的火焰覆盖了桌子，爬上墙壁，烟尘中染着点点赤红，燃烧囤积的温度在房间上方搅动着视线。

    黑色的发丝散落在地板上，一道身影倒在桌边，身旁有一圈黑色的痕迹，背上的衣物几乎烧穿，剩下的一些粘在皮肤上。裂开一道缝隙的眼镜掉在一边，她在倒下时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

    火焰还在跳动，莫里弯着腰跑到斯嘉丽身边，将大衣披在她身上，扶起她的身子，才看到被她护在怀里的盒子。

    莫里伸手探了探斯嘉丽的鼻息。

    【呼吸...还在。】

    “啪嚓。”

    身旁的桌子骤然倾斜，焦黑的桌腿终于支持不住，骤然慌乱的火舌带着桌上的东西滑向地面。

    “当啷。”

    一块金属滑落在地上，像是某个角色佩戴的勋章，只是此时上面的花纹已经融化扭曲。

    瞥了一眼分辨不清的花纹，莫里俯身将斯嘉丽背在背上，捏起眼镜腿挂在胸前的口袋，最后把盒子抱在怀中。

    【所幸离楼梯不远。】

    背着她冲出房间，室内拘束着的火焰忽的暴起，恐吓着莫里离开这里。

    斯嘉丽的手无力地从莫里身前垂下，好在青春期的女生还很注意自己的体重，带她离开对来说莫里不算麻烦。

    令人生厌的温度依然从背后传来，直到走出楼门，身后的热浪才逐渐停息。

    “让一让！消防车来了！”

    背着巨大蒸汽水泵的消防车在楼前刹住车轮，深蓝制服的消防员跳下来，一个将水带连上楼边的消防栓，一个端起水枪。

    喷射而出的水流压住了窗口的黑烟，而莫里趁此时离开了门口。

    薇薇安娜正盯着莫里，或者说莫里背上的斯嘉丽。

    垫上自己的大衣，将背后的人放下，莫里简单检查了一下斯嘉丽的情况。

    【除了后背没有明显创面，没有骨折迹象，呼吸有些弱...】

    翻开她的眼皮，擦了一下手指轻轻触碰角膜边缘。

    【角膜反射消失。】

    托起斯嘉丽的脖颈，莫里低下头，掰开她的嘴。

    【呼吸道没有阻塞，口腔...】

    伸手勾了勾，没有黏液、血块等异物。

    【...这可不像从暴燃现场出来的人。】

    “她怎么样了？不会...”

    “托着。”

    “唉？啊，好的。”

    “不算严重，后背大面积烧伤，昏迷，尽快送到校医室，我对这里不熟。”

    “啊...好。”

    急忙跑过来的薇薇安娜很快代替莫里托住斯嘉丽的脖颈，向周围呼唤起来。莫里则将盒子放在斯嘉丽身上，接着很快隐去身形。

    附近的学生逐渐散去，却也不断有教师和员工赶来。

    【无论被拉着盘查还是被拉着帮忙都会很麻烦。】

    黑烟稍稍有减弱的迹象，两位戴着消防头盔的消防员冲进楼内。

    回到刚刚的路口，人都聚在教学楼前倒是让这里冷清了许多。

    莉娅还站在那里，担忧地等待着莫里。直到看到莫里出现在转角，才急忙跑过去。

    “你没事吧？刚才好多人过去了...”

    莫里皱着眉，直到莉娅拉起莫里的手才回过神来。

    “先回去吧，情况可能有些复杂，那边起火了。”

    “那你的衣服...”

    “先借伤员用一下。”

    回到维斯汀塔，落日扒住地平线，看着二人简单吃完晚餐才慢慢沉下头去。

    房间里，莉娅无聊得在床上打滚，莫里则坐在一旁，摆弄着一副挂着裂痕的眼镜。

    【从起火到暴燃一般有三到五分钟到时间，即使只有一个人在场至少也是来得及逃离报警的。】

    【为什么只有后背大面积烧伤，一般而言应当是手、脸这样暴露的部位先受伤，是爆炸？】

    【燃烧并没有扩散到房间外，但是走廊的碳化痕迹都快延伸到楼梯口了。】

    【火灾现场的燃烧情况也不对劲，燃烧时的温度主要集中在上方，桌子那个高度还不至于...】

    莫里手中，冷却下来的镜片表现出些微的弯曲。

    【不行。】

    起身，莫里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七点...先等学府处理完，挑一个好时间回去看看。】

    “怎么了？”莉娅侧过头，看到莫里在床边坐下。

    “我先睡一会，晚上要出去一趟。”

    “唔，好吧，我等你回来。”

    “没必要，好好休息，明天说不定还要出门。”

    莉娅鼓着嘴，有些幽怨地盯着莫里。

    “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晚了的话痕迹会被清理...”

    “但这和你父亲的事无关吧？”

    莫里沉默了。

    【是啊，为什么我要关心...】

    半晌，才轻轻开口：“我不知道，但这件事有异常，我要解决它。”

    “...”

    “唉~”

    莉娅吐出一口气，“就当是我们的大英雄的职业操守咯。”

    看到莫里在思考中逐渐陷入迷茫，莉娅坐起来将莫里拉到身边。

    【？】

    莫里感觉自己枕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紧接着一只清凉的手盖上双眼。

    “别太累着自己了，现在先好好休息吧。”

    等莉娅将手拿起打算帮莫里放松一下时，黑色的眼睛对上了她的视线。

    “？”

    莫里坐了起来，脱鞋，然后蜷起身体，侧躺在莉娅腿上，合上了双眼。

    “不解风情。”

    小声抱怨着，莉娅转过头去。

    被丢在一边的笔记上，一行字无声无息地呆在那里，注视着莫里睡去。

    “按时参加首都学府的汇演，看完演出。”

    感觉到莫里的呼吸变得悠长，莉娅悄悄伸手捏了捏莫里的脸颊。

    “你到底在追逐些什么呢...”

    两个小时之后。

    莫里睁开眼睛，眨了眨，坐起身来。

    近年来蒸汽机的应用带来了日渐糟糕的空气质量，好在学府附近的天空依旧澄澈，月光打在床脚边，为房间蒙上一层银色。

    莉娅在方才的等待中睡去，莫里轻轻坐起身子，穿好鞋，踩住床边的月光，转身离开。

    “嗒。”

    而后只剩轻微的呼吸声。

    下楼，莫里向依然在岗的前台借了一盏提灯和一盒火柴，而后离开了维斯汀塔。

    夜间的巴尔塔丹行人稀少，不如说除了巡逻的警卫一般不会有什么人。毕竟这附近最多的是学生，没有持续到夜间的宴会也没有叫卖不休的卖场，所谓的高雅与庸俗都被这里厌弃。

    【希望防卫不要太严。】

    靠近了首都学府的入口，在门口的铁牌反射出提灯的火光之前，莫里先一步熄灭了它。

    【接下来该小心一些了，要是被抓住就不是一份签名能解释的问题了。】

    晚风轻轻拂过首都学府的建筑，白墙镀上一层冷意，黑色的屋顶在夜里打起了精神，又投下了阴影。

    夜色掩盖下的门洞吞噬了铁牌的大半，露出的几个字母不复白天的严肃。清朗的月光在这里止步。

    【只是夜闯校园而已。】

    将提灯挂在腰间，莫里放轻了脚步，踏入这片刻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