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寺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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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相爱还是错觉

    男人和女人在付出情感后的表现是截然不同的。对男的来说,是占有欲,也是身体语言往外伸展的举动。他会叉着腰,伸着胳膊,或是紧紧地盯住,目不转睛的注视,以及情不自禁在嘴角浮起的笑意。

    女人则不同,她会紧紧地收着,不确定,或是装着不在意。但在确认以后,却是如同守护一小罐蜜糖般,不舍得拿给众人分享。好像那感情如果展示给旁人看,就会被冲淡了浓度般,或是甜蜜稍微打个折扣。所以,如果一个男人步步紧逼,眼睛直视,而女人招架不住地低下头,手足无措,大概率那就是相爱。

    从生物学的角度看,即使不同性格的人,每个表情都有着大同小异的意义。如果紧张,那种不安感旁人可以第一时间察觉到;如果心里一阵悸动,春江水暖鸭先知,痕迹是挡不住的。在这方面,任凭再勇敢和再内敛的人都没有任何区别。

    岸芷睡醒后,吃过早饭,她已经在罗汉山上住了一段时间,当然只有她自己在这间小屋里。每天早上,会有人用托盘把早餐放在门口,有时是一碗清粥,配上一个茶叶蛋,一点泡萝卜;有时是一碗面条。中午也有人把饭放在这里,一切都静悄悄地,让人很满意。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不适应,对着食物不知该不该吃下去。但总是不能浪费,再加上有一种莫名的心安,不可能什么都不吃,她也就顺其自然。虽然是静候天命,静下心来却也是好的。

    想来他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之中,如同几个季节般遥远。再过上两三个月,就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往常这个时间,会为着生活奔波,但再往前一些,也有看着田里大片大片油菜花的好时光。

    岸芷不知道,她有些踌躇。离过年也越来越近,正是做腊肉、腊肠,在院子里晒熏鱼的季节。她在这里还是诸事不明,不知所谓何事。

    心里一个声音不断地和自己说,他既没有把你怎么办,也没有置之不理,分明还是有些情意的;但另一个声音却反复提醒,孰轻孰重,真伪莫辨。

    然而住习惯了却发现,罗汉山有罗汉山的好处,这里一切竟然好像归隐般的清净。如果想要无为的话,几乎不用做任何事。每天如同晨省般自在,她倒是把案头的那几本古书看了好几遍,早晚各读一次,其中几个名篇早已背的滚瓜烂熟。

    “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

    “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

    “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

    这些箴言已然有几千年的历史,还是先秦时的感悟,但人性无论哪个时代都是不会变的。冬去春来,饿了就要吃饭,困了就要睡觉,谁又能避开这些最基本的推移。

    岸芷读着读着,渐渐有些恍惚起来。好长时间没有看到对方,是不是把她忘了。虽然乐在其中,但这个地方只有五层是她可以随便转转的,会想起当时他在二层按下的机关,从而唤醒漫天神佛,还是让人心惊胆战。

    她一点也不敢想象自己独自面对拔地而起的大佛,该以何种方式来面对。

    俗话说的好,过于平静的生活,就会酝酿着波动。

    在最不经意的时刻,她突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通常来说,脚步声会很轻,但推门的声音如果不是刻意为之,在山中会听得很清。

    是谁?他回来了?

    岸芷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赶快站在假山的缝前,往外看去。门口的两个罗汉一左一右把她挡住,如此以来,对方就算从外看去,绝对不会注意到她。

    让人吃惊的却是,来人正是冬川。

    他不是回去了吗?刚从这里脱险,怎的又来到此处?岸芷不解。她现在心里却很犹豫到底要不要出去让对方看到,如此一来,这间小屋也会为外人所知。

    看,此时此刻,在她的心中,孰轻孰重也一览无余。潜意识里终究是有个喜好或偏向,而且确认无误。

    冬川犹豫了一下,走了过来。他只知道岸芷留在罗汉山中,而兑夫人能够告诉他的也不多,这里的机关旁人并不会轻易得知。能够试的,只能是引出来,以被动的姿态。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他既然不知其中的虚实,自不能在下边喊岸芷的名字。

    冬川想了片刻,大概率只能触动机关,然后引岸芷出来,但讽刺的是,他并不知道该碰到哪一处。如此一来就好办,只要径直往山上走去,没有碰到,就是赚到;碰到开关,也是意外的收获。

    所以说在爱的背面,永远是刻骨的恨意。平淡,自不会有这些大开大合。无非就是一腔情意没有得到足够的回报,对方选择了旁人,没有青眼有加。但在很多个晚上,回想起来,总不会让人心平气和。

    冬川攥紧了拳头,往山上走去。他并没有想好如果找到岸芷,会拿对方怎么办。只是心里憋着一股气,一定要施展出来,不然无以发泄。

    他上了一层又一层,径直往最高处爬去。现在并不像之前来时的心境,是为着解谜,所以有兴趣依次看过每个罗汉的表情。此时,这一切的罗汉在其眼中都不复存在,他的计划就是爬到最上边一层,如果岸芷还没有出现,就会装作顺势滑落。

    一定要看到岸芷眼中的神情,是如释重负,还是担心不已,才能让他的心真正地定下来。不管是疑团也好,还是不情愿松手,无论如何,他要问岸芷一个答案。

    如果不去注意诸罗汉像的脸,以及高深莫测的表情,爬罗汉山并没有太多让人不安或惶恐的气氛。光线的确黯淡些,但顶上琉璃瓦也透出外边天气的色调,青中泛着蓝,如同冬天的湖水般沉着。

    岸芷还隐在两尊罗汉之后,从缝里往外看。按道理说,她并不是个多事的人,此时并没有见冬川的必要。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不合情理的。既然她留下来,冬川可以离开此处,是当时都说好的,那就是规矩。虽然在有些人的眼里,规矩是可以拿来破坏的,但她不,她从来是个守规矩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必要和冬川碰面。但是,她看到对方那皱着的眉头,眼中竟然带着几分忧郁,却多少有些不忍。有很多人,这一别再见却不知经年,谁知道呢?她可以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对方的用意。无非是要个说法,只可惜她没有更多需要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