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岸芷感到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回去，不必盯在这里看。既然不打算相见，就没有任何理由流连忘返，徘徊不去。

    她回到桌前小坐片刻，喝了点热茶，然而此时却听到外边传来“哎呀”一声。再来到门缝里往外看，却发现冬川不知何时已经爬到最上边一层，好像不小心滑倒，坐在地上起不来。看来脚腕扭伤。

    岸芷犹豫不决，无论如何，在此之前，冬川是一个值得把后背托付给他的人。在拿不准桂枝和杜荷孰是孰非，罗汉山虚实变换的时刻，他几乎是不多的可以商量的自己人。虽然，这才几天，她自己在罗汉山上住着，倒也清静无比。现在反过来了，倒好象冬川是个外来者，而她成为罗汉山的一份子。

    想到这里，她虽然拿不准，还是决定悄悄地往外走去。当然，这间小屋没有理由让冬川知道，她还是打算看看他的伤势要不要紧。

    冬川有些无助地坐在地上，罗汉山依然空旷无比，他想再过上半个时辰，如果岸芷还没有出现，再往回撤。此时根据他对岸芷的了解，不说碰面的概率有百分之五十，起码她不会置之不理。

    果然，他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往回看去，岸芷披着绿色的袍子出现在面前。不过数日不见，却恍若隔了好几个季节。谁说不是呢？之前因为要在晚上做事，岸芷穿的都是当地的那件棉袄。现在天气冷，一天中午送饭的顺便带过来一件厚袍子，还是之前最喜欢的湖绿色，她也就自然而然穿在身上，画着猫咪的小棉袄和冷清的湖绿色袍子却是不同的气质。

    “岸芷。”他只叫出这个名字，就默不作声。

    “冬川，你还好吗？”她不自在地问。心里却一遍遍地提醒自己，没有见面的必要。

    “不好。”冬川低着头，“要到年关，这一年没有什么事做，现在又没有立足之地。”本来他是一个正直的男人，不可能在女人的面前说诸如此类的话，但岸芷不是别人，他知道她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如果自己稍微软弱一些，似乎还有一丝转机。

    岸芷搓着手，她不禁想到自己以前对冬川说过的玩笑话，“你到兑夫人哪里去吧。”在当时看来，却是不错的提议，现在呢，只能是讽刺。

    “我没有办法。”她自责地说，“本来，找个位置就不是容易的事，在这里，在那里，之前，之后，都是蹉跎。”

    冬川想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再说一遍“跟我走吧”，但此时他还是忍住。和她倒苦水本来就是自己不情愿做的事，谁不希望扬眉吐气。

    “我们怎么办？”他突然问。

    “没有办法。”岸芷无奈地说，“找个地方先呆下来，过完这个冬天。天气暖和的时候，再出来找份事做，看有没有新的机会。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一代一代。”

    “岸芷，还是和我走吧。”他忍不住求她，无论如何，还是不相信岸芷是幕后的主导者，处心积虑除去了所谓“两个朋友”，然后一步步登堂入室，入主罗汉山中。

    “不。”岸芷摇摇头，说好的事，她一向不愿反悔。

    “是因为那个人吗？”冬川不解，“你在这边呆着，有多大的意义？他给你承诺了？你们一直在一起？”

    “没有，我们没有见面，这段时间。”岸芷刚出口，就感到自己说的有些过多，这些细节并不用说给冬川听。

    “那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冬川紧紧地盯着她的脸，“还是说，你的目标本来就不止于此，而是整个水月寺？”

    岸芷本来想打住他的话，“你误解我了。”但却觉得辩解很无力。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他想看到的，即使所有的细节放在一起，看的角度也完全不同，引出不同的结果。

    “谁和你说的？”突然一个念头掠过，冬川之所以看问题的角度来了个大转弯，一定是有人给他暗示过什么。

    “兑夫人。”冬川情绪有些低落，他的嘴唇颤抖着。

    “原来如此。”岸芷面无表情地说，“你们终于还是碰面了。”

    “她也是没有办法，之前见过的那个男人，你知道吗，他们认识都有二十年了。”

    这些话听在岸芷的耳中，却是有些心烦意乱，二十年，果然。凡事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她也不知道自己踌躇的点在哪。

    “一个月。”岸芷故作平静地说，“一个月之后，我就离开这里。”

    “真的？”冬川半信半疑。

    “我之前答应过一个人，要来到水月寺中，虽然那是好几个月前的事。”岸芷终于还是给出他合理的解释，不管如何，她也不愿冬川小瞧了自己。“你看，无论水月寺，抑或不老丹，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还不如说是水月寺门口的茶叶蛋，吃的还多些。”

    “不，兑夫人可以给你不老丹的。”冬川往前走了一步。

    “什么意思？”岸芷有些吃惊，她没有想到冬川可以和兑夫人说到如此深度。

    “她其实无依无靠的，离开水月寺什么都没有。”冬川低声说，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青瓷色，十分精致。“你只要把里边的液体给他喝一点，兑夫人愿意和我们平分水月寺。”

    “这是她说的？”岸芷心想，不可能，她从来没有听过这种笑话。且不论长生丹是真是假，光说平分，有几人能做到拱手相让？

    “千真万确。”冬川看着她，目光之中还是十分真诚。

    “不行的，冬川，你仔细想想。”岸芷有些心急，“首先，这是不可能的，她拿出来的长生丹，和瓶子里的液体又有什么分别？”

    “那是你不相信她。”

    岸芷撇撇嘴，兑夫人这种类型的之前她又不是没有见过。对人的态度极好，如沐春风，求人办事也会说软话，但总是不吃亏的。

    看来冬川已然被其迷惑住。她摇摇头，“你还太年轻，没有经历过这些事。烟雾弹，十足的烟雾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