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前，岸芷从来不担心做选择题，她只需要排除掉几个选项，最后再来个二选一。但现在经过一些事情，自然知道并没有所谓的选择，而且要极为小心，不要伤害他人的感情。所谓天道好还，莫过于此。

    冬川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目光露出诚恳的神情，她有些不忍心。如果说目成心许是很宝贵的经历，可能十万人中不会带来这种感觉，几十年不遇，但很显然，冬川不属于此类。他是通过相处之后能越来越多地发现其优势所在。如果没有之前的相逢，十有八九她并不会拒绝冬川。

    对一个女的来说，没有什么比有责任感、稳妥、可靠更重要的。虽然，面前的这两位年龄截然不同的男人都从某种程度上显出一定的可靠感。

    不知为何，岸芷心里有些知道，如果自己留下来，他并不会动自己一根汗毛，不知这种想法从哪而生。一般来说，人的第一感觉很少会出错，之后的事实也无不验证着这一点。

    “抛个硬币。”岸芷说，“我很少有机会主动选择什么。”

    冬川在口袋里找了找，当然没有硬币。但旁边的那位却不动声色，从一个看上去很旧的钱包里掏出一枚硬币。他果然是个老套的人，几乎什么都有一点。

    “正面是你。”她转向冬川，无论如何，此时并不能称另一个为正面。

    “还有你，反面。”岸芷迷茫地看了他一眼，很少有机会能稳稳地看住他的双眼。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岸芷看着手中的硬币，不知为何，她心里有种奇特的感觉，似乎罗汉山也不是如此之让人胆战心惊。

    “一、二、三。”她做个深呼吸，不再看两人的眼睛，把硬币果断地往上抛去。如果必须要做个决定，就让她面对命运的选择。

    小小的硬币往上飞了足有三米高，似乎越高，就越接近于天意。终于它落在手心里，岸芷心中一闪而过，瞬间知道自己暗中期盼的答案。

    几个人的眼睛都看住，时间彷佛停滞。

    她打开一看，面无表情地说，“反面。”

    他感到自己放松下来，沉稳地看着面前，似乎有些放空，但心里却是满满的。

    “你走吧。”他背对着冬川，慷慨地说。

    对方有些不情愿，也有些吃惊，“你果真肯放我们走？”

    “是你，不是她。”他很平静，好像说着事不关己的言辞，“我一向说话是算话的。”

    “但我不能就这么扔下岸芷不管。”冬川往前走了一步。

    “没办法，但这是我们之前的约定。”他倒是越来越沉稳，“再说刚才抛硬币的时候，你也没反对呀。”

    冬川看看他，又看看岸芷。

    “你走吧。”终于岸芷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不能拿到所有的牌。”

    终于，冬川转身往外走去，他有些不服气，但还是承受着这一切。“水月寺自是不能久留。”冬川想到，谁知道以后会如何？

    至于岸芷，他又转身看了一眼，突然，眼旁有些泪水流出来。

    没有谁保证一定能得到心中所想要的，很多时候，拿到的却是随意的安排。前因后果，似乎相关，又似乎过于随机。

    屋里的光线又有些暗淡，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个下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岸芷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她不能看对方的眼睛，担心瞬间心事就会一览无余。

    但那人只是沉稳地笑笑，就转身走开。

    “你到哪里去？”她忍不住问到。

    “做我自己该做的事。”

    她踌躇着，不知自己该做点什么事。

    对方好像看出她的心事，“你就在这呆着，随便走走，或是喝茶。”

    但岸芷想到如此多的罗汉，还有会动的佛像，随处碰到哪个机关。让她自己面对突然拔地而起的神佛，而且脸上还有若有若无的表情，想来也是让人担心。

    “我就这么一说。”她有些心虚，“罗汉山太大，找不到路那就没有办法。”

    “那你就在第五层呆着。”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沉稳，“风地观，不是吗？‘观其生，君子无咎。’这是其中最吉的一个卦象，而且也不会暗藏机关。”

    但岸芷不是这么想的，现在他们站在第二层，如果再往上爬几层，虽然他说是其中最好的，然而离脚踏实地的地面又远了很多。

    虽然，不知何故，她很相信面前的这个人，但也不能完全没有半点防备之心。

    然而也没有别的办法，岸芷往第五层走去。以她有限的古文沉淀，天地否、泽地萃、火地晋、雷地豫、风地观、水地比、山地剥、坤为地之中，首当其中排除山地剥；而水地比、火地晋有水满则溢之象；再减去泽地萃、雷地豫，虽无咎，却终究有些黯淡。

    而在剩下的三卦之中，天地否、风地观、坤为地，意义各自不同。相形而言，风地观不在顶上，可谓中庸，不然就是“龙战于野”。

    她想到这里，还是决定默默地往第五层走去。此时此刻，身后的那人脸上在老成之中却显出几分迷惘，他还没有想好该把她怎么办。

    留下来是肯定的，但绝对不是以一枚果子作为收场。但现在要如何做，他还没有主意。

    水月寺上空的风吹得呼呼声，看来，在寒冷的季节，有人陪伴自己，也是不错的事。天气冷的时候，有热水喝，还有烧的滚烫的很有营养的汤。

    他摇摇头，不能多想。

    感情方面，期待过多是不是奢望？对方情愿走过来，不是为着吃饭，也不是为着所谓的长生丹，更是奢侈无比。

    要求对方无所求，这才是命门所在。

    而他，就是如此简单。期待对方心意相通，眼中不是看到附加的一切，而是他本身的价值，完完全全的价值所在。

    既不掺水，也不打半点折扣。

    他情不自禁地用一只手握紧了另一只手，不再回头看岸芷脸上的表情。

    要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