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的线索？”莫还的语气不太确定，“我不太清楚算不算，谢志学在发布出租信息之前，有过一条医院的就诊记录，看上去像是开了一些检查单子。”

    莫还掏出手机，鼓捣了一番，将她拍下来的照片递到了顾爻面前。

    顾爻在原地站定，一张一张翻看着。

    “我看不懂上面这些都是什么，只能你来看了。”

    顾爻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张就诊日期在出租房子之前的照片上，医生给他开了一系列专门检查的单子，却没有就诊时病情的描述，看起来谢志学那一次去医院就是为了检查而检查，一般这种情况，大都是之前做过大致体检，发现了问题才专门去医院做侧重检查。

    “这个就诊记录之前，还有别的相关的吗？”

    莫还稍稍踮起脚尖看向顾爻手指的照片，辨认过后摇了摇头，说道：“之前的看起来不像，而且隔得时间很长，有三四个月。”

    “嗯。”顾爻轻轻应了一声，莫还的话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

    谢志学说过自己是小学老师，他们这样的身份一般单位会定期组织体检，做一些常规的检查，特别像是上了年纪的人，在这方面就更加重视了。

    体检不一定是在市二院做的，如果是单位统一安排，那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如果说谢志学在这样一次体检过程中检查出了什么异常，而被要求作进一步的详细检查，那么他到市二院开检查单子也算不得奇怪了。

    他手上有自己的体检报告，那就不需要前期其他繁琐的内容，一切等体检结果出来之后，就会有定论。

    谢志学的改变，很有可能跟这件事有关，但除此之外，一定还有什么他们现在不知道的东西，因为单看这些照片，再加上找到的蟑螂，根本看不出这两者的关系。

    “你刚刚不是说，养蟑螂入药的吗？”像是看出了顾爻的疑惑，莫还开口问道。

    顾爻闻言立马摇摇头，“那也不是这么个入法，谢志学养蟑螂的环境实在太糟糕了，养出来的蟑螂根本不可能就那么吃掉，更何况现在的人，对于‘蟑螂’或多或少都会有心理上的排斥，谢志学这里没有看到相关医嘱，他突然就拿蟑螂入药也过于奇怪了。”

    莫还想了想又问道：“那除了入药呢？如果按照你打听到的，谢志学最后住院的那段时间在偷偷吃什么，我觉得除了蟑螂没有别的可考虑的了。”

    “除了入药……”说实在的，这确实超出顾爻能力所知的范围了，更何况他也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去研究这种避之不及的东西，“倒是有听说做水蟑螂吃的，可是那种‘蟑螂’只是名称，不是真的蟑螂，也不是我们看到的这种，谢志学要是真养，我觉得也不至于把它们弄混……”

    也许是想象到了什么画面，顾爻皱着眉头干呕了几声，他对自己此时的反应有些诧异又觉得好笑，如果身体上带来的这种感受是为了让他还保有“人”的部分的话，他真的希望它可以消失得干干净净，他会一点眷恋都不留的。

    “……”莫还走在顾爻身侧，抿着嘴思索了起来。

    一时间找不到线索之间的共同点，顾爻和莫还无声地走出了树木环绕的小道，出租车的前大灯依旧亮着，只是车门和窗户紧闭，司机闭着眼睛手里抓着手机，像是在休息，又像是在用一种无用的方法逃避这令他害怕的环境。

    “……那是什么？”

    顾爻的说话声打断了莫还的沉思，她抬起头来看向顾爻，只见他稍稍抬着手臂指向出租车车尾，表情里带着疑惑和无奈。

    莫还顺着顾爻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没有光照射的车尾处坐着一个黑乎乎的身影，长长的头发越过肩膀一路垂到地上，毫无血色的干瘦手指紧紧抓着车后盖，身影浑身上下滴着水，把地面都浸湿了，一直睁大了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顾爻他们俩的方向。

    “还能是什么，”莫还眉毛一蹙，往前走了两步，“不知道哪儿落水的女鬼坐在别人的车后盖上了。”

    身影的两只脚轻轻晃动着，出租车也跟着发出“嘎吱嘎吱”的细小声音，顾爻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早已经是满头大汗，眼睛闭得紧紧的，一看就知道根本没有睡着只是努力闭着自己的眼睛罢了。

    莫还看了看车尾，又往车内瞄了一眼，才回过头，“你把牌子丢车里了？”

    “嗯，”顾爻点点头，“本来想着以防万一，结果还真起作用了。”

    话音刚落，莫还就一整个脸贴在车窗上，看到夹在座位缝隙里的牌子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下次不能这么搞了，那是你身份的证明，要是什么时候真的丢了，你可能就得被别人处置掉了。”

    顾爻自知理亏，也就没为自己辩驳什么，“人家非要在这儿等我，我就是不想连累他。”

    莫还动了动嘴皮子，像是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又自己咽了回去，“下不为例。”

    “那现在怎么办？”顾爻指着女鬼，他能听到对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如果任由对方这样坐着，那车子肯定是开不动的。

    莫还瞥了一眼对方，随后轻轻跃上车后盖，站在了女鬼的身后，“赶她下去，这种情况的轮不到我们管，各司其职，不要多管闲事。”

    顾爻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莫还提过他们只需要管来到事务所的客人，除此以外的都不可以插手，就像活人的世界每个职业各司其职一样，在死人的世界也有专门管理这些不好好离开，耍了小聪明逃出来的，这种情况即使它们仍有未完的心愿或者是极其强烈的执念，也轮不到遗物收领所负责。

    莫还对于他把事务所的牌子丢在车上会有反应也是这样，顾爻按理来说应该顺着河一路流走，跨过鬼门关，走上奈何桥，然后忘却自己的，现在他被强制留下来其实和这些偷偷逃跑的没有多大区别，所以如果没有了那块证明身份的牌子，运气不好就会被按照恶鬼的程度处理掉。

    如果非要说顾爻和它们有什么不同，那应该就是他还有自己的理性和行事的底线，清楚地明白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而这些为了执念逃脱出来的，又或者被人有意为之强行留下的，很少有能完全保持理智的。

    这样的东西，伤害性极强，一不小心就容易闹出人命。

    “怎么赶……”

    顾爻这才刚吐出三个字，就看到莫还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女鬼的后脑勺，轻轻踮起左脚，接着抬起右脚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身，脚尖顿时狠狠踢在对方的肩膀上，只听“嗖”的一声，那个滴着水的身影已经从车尾被发射了出去，接着重重砸在了地上。

    接着车尾的重量一轻，车屁股随着惯性往上抬了一下又落回地面，把坐在车里的司机也给颠了一个激灵，眼睛不受控制猛然睁开。

    “不是不让动她吗？你这一脚有点重了吧？”顾爻目瞪口呆地看着莫还从车后盖上跳下来。

    “不重，如果这一点都受不住，怎么可能跑得出来？”莫还转了转脚脖子，“你别把这些偷跑出来的东西想得太简单了，它们可不像我们的客人那么好说话，趁现在赶快走吧，一会儿她起来就麻烦了。”

    顾爻看到那个被砸到地上的身影一直趴着，只有肩膀在微微颤动，也只能点点头。

    “小哥你活着出来啦？”顾爻闻声回头，就见司机小心翼翼地从驾驶座里探出个脑袋来，满头大汗，脸色煞白，两片嘴皮子直打抖。

    虽然司机这话说得怪不好听的，但顾爻也没多说什么，他打开车门让莫还先钻了进去，自己才往里面坐，“不好意思久等了，东西我找到了，我们快走吧。”

    司机点头如捣蒜立马坐回位子上，麻利地扣上安全带，没有一个动作时多余的，边发动车子边说：“还好你回来得快，我真是要被吓死了，车屁股像是被压了块石头一样往后翘，看了又没东西，你要是来晚一些我估计心脏都得停了。”

    顾爻笑着从坐垫缝隙里把牌子摸出来装回自己的口袋里，“真的很感谢您还在这儿等我，车费我给您结双倍吧。”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顾爻的笑脸，心里却是乱糟糟的，一时冲动说出口的话其实在顾爻进了小道没多久就把他肠子都给悔青了，可是等他壮着胆子要发动车子离开的时候，发现车屁股像是被千斤重的石头压着一样，动都动不起来，这才只得认命地关好窗户锁好车门龟缩在里面。

    不过现在一想要给他结双倍的钱，等这么一会儿好像也值了。

    毕竟出来混，总是要吃饭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