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平的金玉慈简直像是打了强心针一般，干什么都充满干劲儿，年月不好怎样？世道不稳又怎样？首先对她来讲重要的人都在人间，这就是最大的快乐。

    金玉慈把车停在学校门口，龙羽跑了出来：“姐，有什么安排？”

    “没安排还不能来看看你了？伊娃呢？”

    “她还能天天和我泡在一起啊？她有她的娱乐。”

    “是你本就这样，还是伊娃把你带的这么……open？不像周围的这帮大男人。”

    “姐，虽然我一直站在寒夏哥这一边，但我听说了一个很不同的人，他就从不小看女人，所以能让你哭让你笑。”龙羽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蒋舒白的事，“我认为未来的世界应当如此，谁有本事谁就干，谁擅长什么就做什么，不以任何标准设限。”

    “孺子可教。”金玉慈觉着龙羽简直就是新世界的映照，他在不断的汲取社会优秀的进步，“我开始还想着该怎么劝你，现在你好像不需要我劝就能明白我希望你能做的事。”

    “真的有事儿？姐你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龙羽咧嘴笑，“但是我喜欢你给我安排活，都好玩儿得很！”

    “我来想问问，明年你毕业，除了我的安排，你有没有新的打算？”

    “没有。”龙羽摇头，“从始至终我都抱定了你医院得收留我，我不出去找工作，就去上海守着你的医院，不过你当时说的那个人，他没回来呀。”

    “他能不能回来，恐怕得靠你了。”

    金玉慈告诉龙羽她对医药研究的想法和兴趣：“仗总有一天会打完，战后重建首当其冲得有完备的医疗体系，经年累月的战乱让大家饱受伤病之苦，除了建设石头瓦块，更要建设身体素质。医和药将会是最重要的一环。”

    “姐，你的意思是，让我继续深造？”

    “对，去医疗最发达的国家继续念书，考进最好的医学院，进最先进的实验室，搞最实用的科研。”金玉慈对龙羽寄予厚望，却又害怕他退缩，于是说，“不用有压力，不愿意改变方向也没什么，你做像乔老师那样的临床医生也很不错。”

    “我愿意。”龙羽不假思索的回答，“并且有信心。”

    龙羽从不会让人失望，他对大世界的理解远高于同样年纪时的他们。

    “好好准备吧，也告诉伊娃一声。”

    “伊娃才不会拦住我，她去哪里都有家。”龙羽笑道，“但是姐，我可不是吃软饭哦，伊娃的钱是她的，我欠你的以后慢慢还，你不嫌我还的慢就成。”

    “胡说什么？你是我亲弟弟，就像我曾经也有一个没有血缘，但绝对是我亲哥的人，狼牙腰扣在你身上，那我们就不分彼此。”

    金玉慈知道，龙羽绝不是对不公低头的人，纵使他未来在西方世界的路走的坎坷艰辛，他也会一直走下去，因为他的身上有高时衍一般坚毅的灵魂。

    回到思白善行，金玉慈心想，关傅曦这个人还真说到做到，说好了介绍军政部要员的夫人过来，没想到今天夫妻俩都见到了。

    “李将军可看好要拍之物了？”金玉慈从进门就发现这位一级战将对一尊白玉雏鹰很感兴趣，她介绍，“这不是大师之物，却用了上等羊脂玉，实属罕见。”

    “我看这雕工定能成大师，小盛太太能把它摆在如此显眼的位置是不是等着一双发现它的慧眼？”李树森说话时眼神也没离开过玉雕。

    “这不是慧眼就在我面前吗？”金玉慈笑问，“李将军为何如此看得上这小鹰？”

    “这可不是小鹰，现在小，未来可成长空之王。一只小鹰却气势凌然，是个凶悍狠绝的小家伙，比起已经称王称霸的，我更喜欢慢慢养起来一只猛兽。”

    “即便他是假的？”

    “它的势头是真的。”李树森问，“什么时候拍？多少钱我都要。”

    “入正月前，最后一拍，我定亲自送请柬上门。”

    李树森走时，满意的看了看金玉慈，眼神里有琢磨不透的东西。

    关傅曦和李夫人告别后又回来，对金玉慈说：“这个人是个悍将，曾在军校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也是总统派系的人，不过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能让关姨亲自往我善行带，而且他走时看我那一眼什么意思？你看到了吧？还是你知道他什么意思才带他夫妻俩来的？”

    “你也太精了，你那脑袋瓜里长着个算盘吧？除了算计没别的了？”关傅曦觉着金玉慈实在好笑，但她确实知道李树森的目标，“他想跟你交好，他看上你的长雾社团了。”

    金玉慈一凛，警惕的望着关傅曦，没想到她却笑道：“你以为就你有相师团当间谍？你防得了军统，防得了汪狗，却打死也想不到还有我们吧？”

    “我只知道你们不干杀鸡取卵的恶事，自是不会害人，所以对你的信仰我掉以轻心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愧是连盛南村那个毒舌怪也要尊你一声关姨的。”

    “有点儿礼貌，谁是魔？”

    “不好意思。”金玉慈笑问，“但是这位李将军是怎么个意思？也是你们的人？”

    “他不能算我们的人，但他持中立态度，他属于总统一系，但又不像陈司令那么无脑崇拜他们的总统校长，所以这人算是心明眼亮，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于是你就把长雾社团的隐秘告诉他了？”

    “你去问问万重山，他和李树森很熟的，上海那边对青帮红帮的扶植都有李树森的影子。”

    “他要干什么？”

    “具体要做什么他又不会告诉我，但是长雾社团做的越多，总有一天一定会大白天下，你想长雾持久都在，最好还是能靠一靠军方，凭我感觉李树森心里清楚的很，有他在长雾社团想搅局应该更容易些。”

    “可长雾的本质是赚钱的，不是从政的。”

    “人家这不是橄榄枝都抛给你了吗，你说雏鹰多少钱他就出多少钱，看样子他给了你一个信号：你挣你的钱，他要把长雾作为那小鹰给培养了。”

    关傅曦的话让金玉慈陷入久久沉思，军方插手，长雾社团的前路就不可控了，但这时解散也决不能够，否则就是跟李树森翻了脸，她真有些讨厌关傅曦了，这人为了自己能团结一切力量，不断的在她身边做动作，金玉慈忽然明白她为什么累了，越不想做什么却越要被强迫做什么的感觉，真是不爽！可是现如今，又哪有真正的清静之地？动荡年间，有是非才有机会，直面见招拆招，以不变应万变吧，唯今之计只有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