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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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相见

    12月下,英国很冷,去年被轰炸损毁严重的伦敦正在缓慢重建,盛逸轩一行人在欧洲政商两界奔走交流,筹措战争援助。金玉慈跟着盛家父子一路走来才知道,原来在国际社会,弱国的地位如此低下,国内看似尊贵的皇亲贵胄在强国要支援时如此小心谨慎,一句话说出口得经过脑中一百遍的深思,说错了就是一场国家尊严的劫难。

    在经历了战争中最不像圣诞节的一个国外节日后,终于一行人从南向上一路前行到达英国北部。

    金玉慈下南洋的时候有些英语基础,但并不能应变政治术语,在拜会的各种场合中她彻底充当了个花瓶的角色,她虽然等待的焦急,可跟着外交团面对困难重重的外部环境,焦急的心慢慢被内忧外患强压抚平。

    弱国外交,倍感无奈。

    “去换衣服。”这一天晚上,宴会刚结束,盛逸轩被英国代表请进私密的会客室,盛南村忙着急跑来催促金玉慈,“十分钟后酒店门口见,我在车里等你。”

    盛南村的话如同响雷,爆破了金玉慈十几天来脑海中的憧憬,她按捺住内心疯狂的搏动,在众人眼皮下端庄的离开,飞速的奔跑,忙乱的套上低调的便服,躲避着人群冲出酒店。盛南村果然已经在车里等着了,等金玉慈一上车,他立刻发动了汽车。

    “两个小时,千万不能拖延,外交大事我们不能随意离团,万一被查出来,别说父亲能不能谅解,这本是一件政界大事,我们被各方面盯着呢,有点儿名誉上的影响对整个赴英团队都是耻辱。”

    看得出来盛南村也很紧张,他叮咛金玉慈:“他住的庄园太远了,我本想包间餐厅给你们,但蒋舒白说那样才容易被怀疑,毕竟现在是战时,有条件的餐厅酒馆都是大店,包了不接客目标太大。他选了一个人多且杂的地方,退一万步讲,就算被发现,了不起解释你我夫妻出来放松,那种地方才是最不容易被监听的。”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金玉慈明白,时局不同,这是最没办法的办法。

    汽车在港口边的一条街道停下,相较城区内早早打烊的店铺,港口的这条街什么人都有。

    “那家店,月亮庄。”盛南村指着街中一间不起眼的酒馆,大大的灯牌上写着:Moon,月亮。

    “记得时间。”盛南村再次指着表提醒。

    “南村,谢谢。”

    金玉慈炮弹一般跳下车跑进人头涌动的酒馆街中。

    心已经快跳出来了,这让金玉慈脸色红润,眼前也微微眩晕,她推开酒馆的门,不用到处寻找,第一眼就被靠墙处不起眼的角落里那个唯一的东方男人所吸引——

    蒋舒白。

    他也在凝望着金玉慈。

    即便离得很远,她也看得出蒋舒白的紧张和极力克制的情绪,他的手握着细细的水杯,杯里的水在颤动。

    金玉慈压制着自己飞奔上前的冲动,她要尽力做得像普通朋友见面那样,绝对不能引起一丝关注。

    终于走到桌边,金玉慈浑身都在颤抖,她坐下,紧紧盯着眼前的人,生怕一不留神他就不见了,而面前的蒋舒白,也以同样的眼神看着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我来了。”金玉慈之前已经做了几万遍心理建设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哭,她要给蒋舒白展现一个他想看到的自己,快活,高傲,为所欲为。可是现在,她只说了三个字,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再看蒋舒白,他的表情未变,尽力维持着平稳,可泪水已经一串接着一串的涌出眼眶。他快速的擦干脸颊,对金玉慈露出依旧好看的笑容:“说好了的,老友相聚,我等你。”

    亲耳听到蒋舒白的声音,金玉慈怔了怔,他的嗓音比电话里显得低沉、沙哑的多,而没有泪水的遮挡,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再看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塞萨尔会说如今的蒋舒白再也不是他心中完美的东方少年。他的脸微微肿着,由于长时间的呼吸症状,身体比三年前又佝偻了些,他的唇色过去只是不红润,现在则透着淡淡的紫色,如果没猜错,他应该前一阵才生过病,难道是他去找塞萨尔的那段时间?

    “我就说不要见面,你总是不听,让你失望了。”金玉慈的目光刺痛了蒋舒白,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惶惑和震惊。

    “不是,没有失望,你还是很好看,是我愿意像花痴那般盯着你看的样子。”

    “别哭,玉慈,在这里我们没有可以抱头痛哭的资格。”蒋舒白的声音明明在颤抖,可他却一直提醒着金玉慈,“别让盛南村为难,别忘了,我们只是老友相聚,谈些旧友旧时光而已。”

    金玉慈的手从桌上放下去,蒋舒白也同样,两人在桌下双手碰触、相交,终于紧握在一起。

    “我好想你,蒋舒白。”金玉慈不能出声,只要一开口便泪如泉涌。

    蒋舒白已经不能再劝她了,因为只是隐秘的牵起她的手,他也情难自已、泪水涟涟:“我好想你,金玉慈。”

    压抑的哭声在酒馆昏暗的角落里细细的发出来,淹没在嘈杂的醉酒和玻璃杯撞击的声音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桌下的手依旧十指紧扣。

    “你的伤好了吗?”蒋舒白最想问的便是这个。

    金玉慈却笑了:“你看,我就说我知道你肯定在我周围安眼睛了。”

    “我只能知道大概,你做了哪些事,遇到什么困难,受了伤还是好了,其他细节一概不知。”

    “这就够了,够你帮我,也够你知道我有多想你,有多后悔抛下你。”

    “不该再哭了,有限的时间不要留给没用的脆弱。”蒋舒白再次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他忙换了话题,“一月下旬我就要去美国了,我的医生已经联络了那边的医院接收我们。英国已经露出明显疲态,大家都在求助美国,伦敦惨遭轰炸后本土的人都在为避难做着各种准备,现在,我也要走了。”

    “走了好,我来也是劝你去那边,珍珠港被偷袭,我听盛先生说美国已经忍无可忍,想让一让现在也不行了。美国可是钢筋怪兽,上海的八万亩地那里就可以看出来,那么多产业用了八成的美国设备,只要他们发起狠,世界绝不可能是法西斯的天下。”

    “你跟着盛家果然目光所及辽阔了很多。”蒋舒白放下心来,“所以你接下来眼光就可以盯着美国了,盛家的势力在欧洲,这片中立国虽多,但离德、意也近,互相挟持的若是失了控最先受损的就是欧洲战场,而美国则不同,巨型大陆,工业基础好、科技研究发展快,最重要的是人口包容度高,孔家已经在那边买了楼和地,盛家和孔家的竞争不能只停留在欧洲和美元券的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