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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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夜谈

    “是的。”苏珩沉默了一瞬继续说道,“不过那是北宋,后宋徽宗第九子建都临安,史称南宋。最后南宋亡于蒙古族。”

    “原来是这样。”程景行面上看不出悲喜,“金和夏呢?”

    “都灭了,我记得历史书上说金在南宋和蒙古的夹击下灭亡的。”

    “那之后呢?”

    “蒙古族人建立了元朝,之后亡于由汉族人朱元璋建立的明朝;再后来满洲人入主中原,最终建立了清朝;到公元1911年辛亥革命后,中华民国成立;1949年建立了新中国,直到我来这里。”

    “公元是?”

    “新的历法,是西方的……额……”苏珩感觉要每个名词都解释的话能说一天一夜,“总之就是我晚于先生大概一千年左右。”

    “真是缘分啊,没想到竟然能见到一千年后的……后人。”程景行重新倒了杯茶。

    苏珩怕他难过,便劝慰道:“百代兴亡朝复暮,江风吹倒前朝树。先生……节哀。”

    “百代兴亡朝复暮……苏姑娘高见。”程景行将话细细咀嚼了一番,笑着赞道。

    苏珩挠头:“这话原也不是我说的,是一位清朝的吴先生写在书里的。”

    程景行点点头问道:“苏姑娘之前不是想问我问题么?”

    “嗯……”苏珩再次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事,心思转了一圈后,没问关于绑架的事;而是问出了自己自从来到这最想知道的,“先生可有回家之法?”

    虽然在幻境里,那位老者告诉她只有修炼飞升才能回去,但她认真想了之后还是决定再问问同自己一样穿越的人——程景行,或许在他这里有不一样的线索。

    程景行放下了茶杯,双手置于膝上端坐好,看着苏珩严肃认真道:“姑娘可还记得程某讲过的故事?”

    苏珩点头。

    “里面提到的三帝身归天地前留下的可破界升仙的玉符,据程某所知,那应该是唯一离开此世的方法。玉符在传说中被称为帝符。而帝符则被苍龙国主收在神殿中,藏于东海幻境里,除第一位来到此世的秦人孙问道外,从未有人踏进去过。”

    “那位炼制出可补全残缺灵根的先生?秦人?”

    “嗯。他本是齐国人,后仕于秦国。秦朝建立后奉始皇之命寻求长生不老药,据他遗留下来的手札中的记载,他是在焚书坑儒时来到这里的。”

    “喔……”苏珩右手中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那这位孙先生最后成仙了?”

    程景行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

    “他是第一个踏进白帝神殿的人,我并不知晓他最终成仙了没有,但知道此事的人都默认他成仙了。”

    “也就是说,迄今为止见过那三块帝符的人只有一位孙问道先生?”

    “非也,严格来说是踏进白帝神殿的只有那位先生。至于他最后见没见到玉符,成没成仙,谁也不知。”

    苏珩傻眼。

    “那除了帝符,或许还有别的成仙的办法?修炼?”

    程景行叹了口气:“从未有过。”

    “不对啊!”苏珩一个脑袋两个大,“书里成仙不都是修炼圆满后应雷劫,渡劫成功后就可以飞升了,也不用什么帝符。”

    程景行皱着眉:“据我看过的书和各国传说轶闻里,确实没有见过渡劫飞升的。”

    苏珩内心躁动,坐立难安。

    几千年都没人成功飞升过,那老者还告诉她这是回家的唯一办法,这么相信她?她难道还有主角光环不成!?

    程景行补充道:“自从那场天灾地劫后,世间再无人的修为能突破元婴了。这里修炼的等级从低到高依次为化形、炼气、凝魂、金丹、元婴、分神、化神、还虚、合道。这些阶级名称和划分都是孙问道定的,在他之前只有一到九品的粗略分层。”

    “在这里,灵根是修炼的前提,而修成人形则是修炼一途的起始点。虽然现在有很多兽人并未拥有完整人形也拥有高强的法力,但在世人的传统观念里,只有拥有人身的兽人,才能有成仙的可能。”

    “就因为三帝是人形?”苏珩不解。

    “不只是因为这样,化形后,修炼速度确实会比兽形快。大部分拥有不完整人身的兽人,都走武修一途。”

    “武修?”

    “就是在修炼术法时不断淬体,强化肉身,从而在战斗中通过近身搏斗提高获胜几率。”

    程景行喝了口茶,继续说道:“现在的人,除了能修到金丹、元婴期的佼佼者,大都对成仙没什么期望了。所以与其在有限的时间里追逐无望的奇迹,不如将精力花费在现实中。”

    苏珩了然道:“比如说权力?荣华富贵?”

    “是啊……这也是这么多年,大陆上纷争不断的原因。而且出生就拥有完整灵根的兽人越发少了,整个大陆的修炼质量一代不如一代,怕是再过一两千年,传说就成为神话了。”

    苏珩听到这,心里不免难受憋闷——自己难道一辈子就只能待在这里了么?

    程景行看到苏珩脸色宽慰道:“既来之则安之,回家之路虽然渺茫但终归还是有的。不像我,已经完全没了回家的可能。”

    苏珩歪头不解道:“先生没有灵根吗?”

    程景行站起身缓缓来回走了两步,浅浅地笑了笑:“我曾经是有的,不过后来被人剜去了。”

    “又是剜字!”苏珩心里惊诧,下意识摸了摸左腕上的金镯。

    “我们被绑架时,那人说我是帮凶的时候,提到了王鹤清这个名字,你可还记得?”

    “嗯,说他是……刽子手。”苏珩没想到程景行主动提起了这事。当时听到程先生是帮凶时,苏珩听到那人声音里全都是恨意,猜测王程二人对他的伤害最起码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不知道程先生在里面到底参与到何种程度。

    她本来就不相信这里的人,听到这个更是提高了防备之心。但一方面她初来乍到、举目无亲,身边只有程先生和她同是人类,她对他有种自然而然的亲近之情;另一方面她又没有能力自保,只能依靠他人,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想和她最大的保护伞——程先生因为一个“外人”就生了嫌隙。

    而且苏珩还有个坏习惯,遇到为难的事总会倾向于逃避。明知道不去处理就会小事化大,但却一直拖着,心里一边焦虑一边又自欺欺人地认为可以就此躲过去。所以在听到“帮凶”二字时并未说话。

    程景行背手踱步到窗边,看着神殿周围因琉璃灯全部点亮而显得愈发明亮华美。他的声音在屋里屋外的光中模糊成了一团,囫囵地落在了苏珩脑袋里。

    “我的灵根是他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