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刘景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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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父子(下)

    “我虽然受董卓之命赴任荆州,但实为汉室守土,只愿当世再出现一位光武,澄清海内,吾保土一方,亦不失封侯之位。”刘表背着手,边走边道。

    “阿珽,你少年早慧,应当知我心意。”

    听到早慧二字,刘珽心里有些汗颜,他只是开局就有着成年人的智力,所以显得聪明,可实际上,穿越来此的头几年,他其实一直在拼尽全力熟悉此时的语言。

    毕竟眼下的汉语发音,和后世的普通话不说是天差地别,那也得是云泥之别。

    “前不久,袁盟主在界桥大破公孙瓒之军……你在兖州,应当听过这个消息吧?”

    刘表对袁绍以弱胜强,击败公孙瓒这件事颇为唏嘘。

    在此时的二袁之争中,刘表是站位袁绍的,而他所说的光武帝刘秀,正是依靠冀州之地才腾飞的,联系起此刻在冀州站稳脚跟的袁绍,简直细思极恐。

    若有若无地展现了自己的政治立场和总体战略,刘表又将话题引到了眼前之事。

    “……安排你们来荆州,不单是为了让你们辟祸,也是为了能帮我管理荆州,制衡豪族,为父实在不想当只能坐啸的成瑨啊。”

    “可这蔡蒯两家实在狠毒,竟然要直接对你们下手。”

    刘表狠狠锤了下望楼的墙壁。

    或许是蔡蒯两家染指刘表的权力,令其十分不满,导致此时刘表先入为主,把所有坏事都怪到他们头上了。

    “大人,我倒觉得行刺的主谋另有其人。”

    对此,刘珽想起了刺客留下的那张弩。

    ……

    典韦得了刘珽的传唤,送来了那架刺客使用的弩之后,就侍立在望楼下,防止有其余人靠近。

    在刘表看来,典韦作为自家儿子招揽的宾客,自然是可以放心的。

    刘表年纪大了,有老花眼,此时手中捏着一枚嵌水晶金圈,透过这东西,他才能看清弩机上阴刻的“南阳宛造三石弩匠工张平三十四”字样。

    这嵌水晶金圈类似后世的放大镜或老花镜,外部的金圈与普通的金戒指无异,而中间的水晶片晶莹剔透,打磨得十分光滑,与现代的凸透镜毫无差别,能将字放大5倍左右。

    这东西,刘珽记得好像后世广陵王刘荆的墓中也出土过。

    刘荆,是光武帝刘秀的第九子。

    借着这枚价值不菲的嵌水晶金圈,刘表又打量了一番弩机的外观,发现这弩制作精巧,外观平整光洁,铜质优良。

    “南阳官造的弩机?但这也不能说明刺客便是袁公路派来的。”

    刘表蹙眉分析道:“这些世家豪族中,不少子弟作为官府吏员,贪墨官府资源是常有的事,指不定他们便是想用这弩机摆脱自己的嫌疑。”

    “但是,这不符合诸豪的利益,大人采用蒯子柔的雍季之论,以仁厚治理荆州,对豪族多加忍让,而袁术暴虐,劫掠士民,他们迎来袁公路只会有损自家的利益。”

    刘表听了刘珽的分析,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但他不想让刘珽放下对蔡蒯的警惕,于是只微微颔首:“还是等那几个刺客的拷问结果出来。”

    “唯,不过正所谓祸福相依,经过此次刺杀,大人可以此为借口,扩充刺史直属的兵力。”

    提到兵权,刘表就有话讲了。

    他并非纯儒,早年遭受党锢,浪迹四方,前不久还单骑入荆州,要是没点勇力自保,坟头的野草都几尺高了。

    何况在接任荆州刺史前,他还是北军中候,也是管军事的。

    “不错,乱世之中,还是有兵才能自保。可惜,吾当初单骑而来,并无亲信可掌兵权,目前荆州的将领多为本地世家豪族的子弟或是宾客,他们相互勾连,我的命令多受掣肘。”

    刘表分析了眼下的状况,“不过,现在有你们过来,我便可在军中多安插自己的人手,夺回兵权了。”

    许多当代和后世的人,评价刘表都认为他是自守之贼,这确实和他本人推崇中庸之道的性情有关,但也和当地豪强大族的掣肘脱不开关系。

    在总体战略上,刘表趋向于保守,他虽然设法染指过益州和交州,但都只是顺手之举,投入并不算大。

    进取心不能说没有,就是不多。

    而刘珽作为穿越客,其三观来自后世,对君权神授这一套没有丝毫认同感,骨子里作为现代人,自己都好不容易穿越了,怎么还能跪着要饭,给别人当打工仔。

    所谓皇帝轮流转,明年到我家。

    首选肯定是自己一统天下,威加海内做皇帝了。

    荆州确实是霸王之业,如果运营好未必没有问鼎的机会。

    但他也能看出便宜老爹刘表对于蔡蒯等豪族的不满,多是出于权力受染指的缘故,可双方的整体方略还是相同的,那便是龟缩保土。

    或许在分配好利益后,他们又能和谐共处。

    而刘珽想要进取天下,就必须获得“少壮派”士人的支持,这些人包括了不得志的外来士人,如诸葛亮、裴潜等人,因为路线冲突,他们要么不出仕,要么对刘表评价不高。

    除此之外本土士人中也有庞统这类大才,渴望在更广阔的舞台上施展才干。

    自己争霸缺少不了这些人,可自己一旦启用他们,将来注定会和刘表产生矛盾。

    不过现在还不到和便宜老爹闹分歧的时候,事有轻重缓急,先一致对外才是正确选择,刘珽是分得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的。

    “使君,使君!”

    蓦地,楼下传来喊声,刘表和刘珽朝下一望,原来是有府中的侍者带消息过来,但是典韦恪守岗位不让他靠近。

    本有心和典韦动手,可这名侍者在瞅了瞅典韦的雄壮体量后,又没了这个胆子。

    情急之下,他只能大声呼喊,引起刘表的注意。

    典韦虽然初至,但刘表由此对典韦的恪守职责有了认识,很是欣赏:“真忠勇之士也。”

    “典韦,放他过来。”刘珽旋即在楼上向典韦作出了指示。

    得了刘珽的许可,典韦收起手中的双戟,让了位置出来,那名侍者得以上楼。

    见了刘表,这侍者先下拜,起身后再向刘珽施礼。

    “使君,君家其余亲族现在皆已入城。”

    刘表抚了抚须髯,做出安排:“先把他们安排在安平里,再领琦儿他们过来见我。”

    宗族人数众多,刘表的官邸住不下,因此安排在了靠近衙署的安平里。

    这位侍者受命之后退了出去。

    接见另外几个儿子就不必在望楼上了,刘表于是带着刘珽来到院落内的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