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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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

    解开发绳的时候,岁暮雪才真正知道了自己到底有多脏,以至于他怀疑王乐是不是憋笑憋了一路。

    那妖兽尾巴溅起来的泥水虽然被雨水冲掉了一些,但剩下的夹杂在发丝里,打结了。

    他足足在里面洗了半个时辰才把身上的泥全部弄干净,在准备穿衣服的时候想起来他是空手进来的,等会儿他要怎么解释一个人凭空变出来一套衣服?

    骗小孩儿不道德,岁暮雪犹豫再三,磨磨蹭蹭的蹭到门边准备开门叫人,却发现门边的凳子上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

    这一刻他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这是什么神仙爹啊,要不是岁数不合适,头上还有个亲爹,他都想认这个做爹了。

    穿好了衣服,岁暮雪推门出去就闻到了阵阵饭香,王乐正无聊的摇着双腿等他吃饭,看他一出来,高兴的说:“哥哥快来!”

    清粥小菜,暖和的让人从头到脚的皮都舒展开了。但直到饭吃完了,都不见王乐他爹的身影,岁暮雪不禁问:“你爹呢?”

    王乐头都没抬的和碗里的青菜作斗争,说:“去山上砍竹子了,日落之前会回来的。”

    “他不去喝喜酒吗?”

    “不去啊,也只有牛叔才和爹交情好一点,其他人要么怕爹的脸,要么就嘲笑,说话又没有礼貌,爹就能不去就不去了。”虽然年纪还小,但王乐已经明白了村子里的人对于他爹是一个怎么样的态度。

    “你要去吗?”王乐过于早慧,以至于岁暮雪对着他说话都不自觉的像对待大人。

    几句话的功夫,他终于和他的蔬菜分出胜负,此刻得意的放下碗,一拍小肚皮说:“爹不想出面的时候大多都是我代劳的!都是村子里的人,他们办事我们家总得去个人的。”

    “那你可真厉害,我就和你一起去啦。”岁暮雪摸摸他的头,想着要不然偷着给他塞点糖。

    王乐人小干不了什么重活,就给他派了个发喜糖的任务,吃完了早饭,整理好衣服,就提着还剩许多的喜糖篮子,带着岁暮雪关了门,一起向村子中心走去。

    说实话,岁暮雪很佩服王乐,他才五岁,聪明懂事还不嘴馋,那么大一篮子糖放在桌上,他一个也不偷吃。。而且逢人就喊,每个看见他的人都笑呵呵的应他。

    这时候,岁暮雪想,这里没有客栈可能是对的。

    带岁暮雪随过了礼,王乐带着他的小篮子开始折纸灯,这是晚上要用的,放在长宁湖,祈求平安长宁。也偶尔有人走过,他都能眼疾手快的递过去几个喜糖。

    岁暮雪闲着无聊,看着他折,只看了两遍就看会了。

    “乐乐,为什么这些人都不理我啊?”有道是来者皆是客,但除了收礼的和主人家,再没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有的只是数不清的打量,这太诡异了。

    “可能是因为你是我带来的吧,村子排外,很多年来除了爹,你是第二个外乡人。”王乐是被捡来养大的,所以他没有那种作为本地人的那种同仇敌忾的团结,反而对于外乡人要亲切许多。

    这个很多年是多少年岁暮雪没有去细想,但如今一看,打量的眼神掩盖着敌意,他也许不该来这里。但若他就此怂了,可就不是岁暮雪。

    在王乐的余光中,他看到岁暮雪拍拍手站起来,坐到了隔壁桌,手臂很自然的搭到了一个年轻人身上,看对方起身欲走,一把将人压下来,“小伙子别走啊!”

    “你干什么!”对方又惊又恼,自己好歹也是身强力壮的人,居然被人压的起不来身。

    “就聊聊,聊聊,”拍拍对方的肩膀示意他放松,岁暮雪继续说道:“我今早上打这过,看见有喜事,寻思来讨点喜气,刚刚我看你盯着我看,以为你有话想对我说呢。”

    原来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视线被人一语点穿,这小伙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压下心中升起的不满,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刚看你跟王乐一起来的,还穿着他爹的衣服,我以为你是……见谅。”

    一说王乐父亲,岁暮雪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人目光盯得紧了几分,但立马又掩盖了。其实他们的身形差了很多,周身气质也不像,但总被人盯着脸,反而叫人忘了注意王乐他爹的身形到底是什么样的就。

    “游湖掉湖里了,去借了身衣裳罢了,怎么了,你们好像很害怕他?”最后一句岁暮雪压低了声音,没让王乐听见。

    这人一听岁暮雪没打算长留,侧头看了眼王乐,见他还在安安静静的叠纸,伏在岁暮雪耳边说:“好心提醒你,你最好离那晦气东西远点,自从他来了我们这里,每年都会有人失踪,而且你看他那样子,必定是犯了事被黥面流放的,就不该收留他!”

    在他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岁暮雪就收回了搭在他身上的手,没有验证过的事就去随意猜测,给人安上莫须有的罪名,仅仅因为村子里就一个“外人”,那必定是所有坏事最优先的怀疑对象。

    这种莫名其妙的偏见让岁暮雪心里立刻就感到不舒服,嘴上说着:“我看着办吧。”实际上却最优先远离了他。

    “乐乐,”又坐回到王乐身边的岁暮雪埋着脑袋躲在花灯堆里,小声的说:“你能不能多找点小朋友坐我们这桌?我不想跟这些大人一桌。”

    王乐有些吃惊他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和张狗蛋说完了?我以为你要坐到他那桌去呢。”语气有些幽怨,手底下却高兴的给了岁暮雪几颗糖。这是他认为的能表达喜欢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了。

    “他叫张狗蛋?这名字挺好养活的。”岁暮雪嘴里叼着糖纸,继续陪王乐折灯,再没有一点挪屁股的想法。

    他没有继续说后面的话,但王乐知道,这个哥哥是站在他这边的。作为回报,他很给力的召集了一整桌的小孩儿。

    但这一桌小孩儿也是有代价的,吵吵闹闹的场景让岁暮雪想起了普通人家的学堂,未启蒙的孩子叽叽喳喳的像麻雀一样坐在书桌前,前方的夫子气的脑袋都快冒烟了,却还强颜欢笑的捧着书让大家安静。

    这个场景让岁暮雪觉得自己就是当时的夫子,不过他也不会让他们安静就是了,相反的,要越吵越好。

    “干的漂亮!”他把纸灯往桌上一放,挡住了旁边的一道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