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剑镇魔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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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梵净山前再悟道 第五章 多有牺牲

    过了数天,灵龟闪电又至一处坊市歇息,此坊市坐落在连接梵净山与播州城的交通要道之上,异常繁华,左近又有十数家宗门家族需要去征召,因此一大早陶老祖就与一众勾当分派了任务,带着镇魔令分别前往。

    唐斌与谷禄又被点了公差,谷禄本来不是十分情愿,一想到万一主家又有赏赐,方才慢腾腾跟上。这次随着陈宁仁连着去了去了好几个小门派,每次上门两人皆是捧了盒子,原来他们这一路的任务不是征召,而是要送烈士荣归。

    主家不要说赏赐,每次都是凄凄惨惨哭哭啼啼,甚至还有门内修士情绪激动,拦着他们三人要说法,也就是陈宁仁是个好脾气,精于庶务的。不仅不恼,反而每次都能陪着抹出几滴眼泪,极尽哀悼之情。接下来一席场面一说,给足主家面子,再到说出抚恤数目,往往掌门家主与烈士不那么亲厚的,甚至忍不住露出一闪而过的喜色,想来这个数目十分令人满意。

    到了交还烈士的储物袋时,又有些不和谐的场景。

    某个小门派内,烈士的亲族当着镇魔司这些外人的面直接和掌门争吵起来,原来那掌门说要把遗物归入公库,而不是由烈士的侄女继承。

    还有一个门派,居然敢当面质疑好脾气的陈宁仁,说是门派传给烈士的一柄二阶上品飞剑,不见了踪影。气得好脾气的陈宁仁也摆起了镇魔司黑袍修士本该有的臭脸:“我们收敛的遗物一应在此,足下若是觉得肯定少了什么,可以来我们东海镇魔司自行讨要!列位老祖当然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这些乱象,唐斌看在眼里,心中迷茫又添一层:本来他觉得披上黑袍成为镇魔司剑修是无上的荣耀,但现在看来镇魔司那边,果然十分凶险,一不小心,就是身死道消。

    而剑修身故之后,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就拿自己来说,除了母亲,雯妹痛不欲生之外,门里最多也就几个小伙伴会为自己哭上一哭……其他人等,更在意的,一定是那笔抚恤吧?

    这么一想,黑袍也有些没意思。

    陈宁仁不是剑修,也没学御剑术,他祭了一只布老虎样的法器当作乘驾,三人抱骑在上,御风破空,委实有趣。

    谷禄改不了憋不住话的毛病,明明布老虎载着三人甚是狭窄,谷禄依然要和唐斌窃窃私语:“晦气,晦气,这一天到晚尽奔丧了,到现在连顿豆腐饭都没人请我们吃,简直是不懂礼数!”

    唐斌连忙劝他:“送烈士荣归故里,本是题中应有之义。你想想,若是咱们自个儿身故,你也希望这样有尊严的回家吧?!”

    “你个乌鸦嘴给老子闭嘴,老子是要去镇魔司扬名立万积攒军功的!要荣归你归!X的,饿死老子了!”言未必谷禄的肚子很配合的咕噜一声,连正在御剑的陈宁仁都听笑了。

    于是陈勾当按下自己乘驾:“罢了,今日还有一家要赶去报丧,估计还是没有豆腐饭。你们练气修士耐不住饥,咱们就地吃点儿东西吧!”

    他落下的地方,正对一处瀑布深潭,水声潺潺,景色宜人。那陈宁仁随手一指,居然从储物囊中变出三个蒲团,两张酒案,酒案上几味瓜果小菜,正适合三人分开两旁对坐饮宴,陈宁仁自己不太动荤,但两个小伙子的案上另有一只清远肥鸡,一碗老卤酱肘,真是考虑周到。

    谷禄食指大动,但他军户出身,恪于等级身份,在镇魔司筑基勾当官面前十分局促,还不敢动筷。

    唐斌向来知道陈宁仁是个和善的,并不拘束,动手撕了半只鸡给饿的肚子咕咕叫的谷禄,示意他不用客气,自己也撕了一只鸡腿吃将起来。陈宁仁笑眯眯看着两个小伙子风卷残云吃得开心,间或举杯唤大家共饮一杯,等唐斌和谷禄几杯美酒就着一整只鸡下肚,这一天四处告丧的烦闷抑郁之气,总算散开了七八分。

    乘此,唐斌大着胆子向陈宁仁打听:“陈勾当,怎地我们今天一天都在告丧?还偏偏都是这左近的宗门?”

    陈宁仁又喝了口酒,盘算了一下,说了几句能告诉唐斌他们的:“镇魔司剑修本来就是一件十分危险的差事。说起来,我们这些披上黑袍的,出任务多了伤亡自然是家常便饭!”

    他举起酒杯,往地上倒了小半杯又是祭奠又是比喻:“镇魔司修士十停里总有那么三四停人除魔路上身死道消,如这般躺在盒子里返回家乡!”

    接着他又倒出一点点儿酒在地上:“在此之外还有半停人伤及本源,即使能熬到从镇魔司退役的那天,修行路上也再无一丝指望!像老陶那样弄得一身伤疤还留条命在的,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唐斌和谷禄听到这样的话,互相望了一眼,对方眼中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这么说,就是将近一小半的伤亡率了!毕竟,他们俩都是对镇魔司充满憧憬的小子。听到这样的数字,谁还敢掉以轻心?

    陈宁仁将手中的半杯酒一饮而尽:“那天播州城内咱们送回去的杨茂彦,还有今天咱们送还的这些烈士,原本都属于同一小队。约莫一个月前,他们小队本在远离魔渊的一处山谷值日巡逻,不曾想竟然发现了一只从魔渊缝隙中溜出来的高等级魔兽。那魔兽似乎颇有灵识,刚从魔渊中溜出时就懂得敛息潜行,避开了内圈巡逻的金丹修士们。等那祸害跑到俺们镇魔司的防御外圈时已经开始悄悄捕猎生灵血食,还好终于被杨茂彦这支小队发现了。”

    陈宁仁再斟一杯,又一饮而尽,叹口气“他们初时还以为那种地区出现的魔兽不会太强,发现打不过时已经晚了。他们放了警讯,领队的筑基又拼命断后,即便如此,等援救的金丹与元婴修士先后赶到时……才逃得七八个人出来。也亏得这支小队奋力死战,才让这只灵识颇高的魔兽没有进一步越过镇魔司警戒圈,踏入此方世界。”

    陈宁仁那天虽然没有亲到现场,不过随后的邸报他是看了的,尤其是确定他作为前往西南的勾当官之一后,这批人的生后事也全部交给了他。他去收敛的时候,当然知道这些同袍的结局如何惨烈,怕吓到唐斌和谷禄两个年轻崽子,下面的事不便再讲。

    陈宁仁话锋一转:“其实到了镇魔司那边,筑基以下的修士,同籍贯同地区的很容易被编在同一小组。这样大家互相知道根底,便于援护;乡里乡亲的,遇到紧要关头也能并肩死战,共同进退。故而,你们也看到了,这十几位烈士其实都是这一带出身的修士。”

    谷禄是军户,这种事他都懂,连忙应和陈勾当,显得自己肚子中有货:“是滴,是滴,在我们寨子里,除了将军的亲卫,往往也是同姓的人都编在一都!”

    看到陈宁仁微微点头认同,谷禄获得了巨大的满足,脑子更加活泛起来,他知道镇魔司那边的小队往往和军寨也是二十五人的编制,逃出七八个,他连忙支棱着手指一算:“我的乖乖,按陈前辈你的说法,足足干屁了十五个以上?!也就是说?咱们这几天还有至少十个盒子要送!”

    陈宁仁再度微笑点头,示意两人赶快吃,吃完要继续赶路。

    唐斌反应也不慢,他想到了另一件事:“啊?这么说,谷大哥?到了镇魔司,咱们俩依然能一起搭档?!”

    “谁愿意和你一起搭档?你这二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身修为,纯靠自己单灵根天才本命一路撞大运撞上来的,根基那是极为虚浮!真和你一起上阵,非要被你拖累死!还有,你连那个坐忘道不良小贩儿都敢招惹,到时候我倒要看你裤子被人家骗光的惨样”

    谷禄说的这两件事都说到唐斌心底痛处,他哪里能忍,立刻回击道:“谷大哥,我又不赌钱,怎么会像你一样裤子都输光?!”

    “你?!我平日里看你老实,谁知道你这厮也是个会揭人短的!小心我揍你!”

    “谷大哥,你要想让我不提这茬儿,你就得细细告诉我什么是坐忘道。”

    “我懂个鸟坐忘道?!我就是听寨里积年的老修们都说:‘莫惹坐忘道,死的能说活’”

    “那不就是能说会道了?我知道了,你个嘴笨的,肯定是嫉妒人家周瑜周大哥的口才”

    ……

    “这孩子其实不算傻啊?”陈宁仁看着毫不避讳,在自己眼前斗嘴的二人,默默的给出了一个还算靠谱的结论

    ……

    疲惫不堪的三人,返回驻地时已经过了晚点名,陈宁仁自去见陶老祖和同伴,谷禄和唐斌却碰到了让他们争吵一路的那个人:周瑜。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日不见,那周瑜手上摇着一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折扇,见面就是嘲弄:“哟,两位送葬童子,怎么闹到现在才回来啊?”

    谷禄和唐斌都是呆在原地,良久,谷禄壮着胆子问道:“你这屌面猢狲,怎么知道我们往各家送葬去了?”

    “此乃天机,说与你这个傻大个儿你也是不懂。兀那唐斌兄弟,我这里帮你留了一壶酒,今夜要不要继续听我讲讲你们家唐斩的故事?!”

    一句话就把唐斌勾得死死的,饭也不想吃,就要跟了周瑜去。那谷禄反正无事,就去伙房抓了两个开花包子,边啃边凑到跟前想听个热闹。周瑜见此,直接询问唐斌:那唐斩也算是你叔伯辈,是否要带这个傻大个一起听。

    唐斌觉得,这种事虽然算是家丑,不过让大家知道本门因何获罪反而显得光明磊落,因此咬牙道:“那唐斩犯下如此巨恶,坠入魔道。吾等修真之人如何再念亲情?我恨不得亲手擒其归案,洗刷本门的耻辱,周兄但讲无妨”

    周瑜点点头,招呼两人坐下,拿扇子敲敲手心,这才如说书先生一般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