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剑镇魔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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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缘起镇魔令 第七章 前尘往事

    唐斌此时顿了一下,因为他突然间不确定,这一段到底是师尊当日告诉自己的,还是以前下山历练时听说书先生说出来的。

    只见唐玄神色并无异常,唐斌就继续道:“那一次大周书院,齐云道家等名门正派的数位化神老祖正在东海边极东之处开荒拓土。开辟将成之时,有老祖发现了外道邪魔非常厉害的手段,竟是硬生生造出了一个魔渊。这魔渊与异域相连,誓要把异域的魔物尽数唤入此届!”

    这些掌故当然夹杂了不少唐斌听书听到的段子,故而唐斌初时口拙,却是越讲越熟,宛如亲见一般。

    “老祖们发现时,魔渊刚刚融通,霎那间,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无数大魔恶鬼涌入此界,万千魔物入境,只是半日,百里之内竟然人烟灭绝,生灵狼藉!吾辈修士见此异景,无暇顾身,各个奋勇争先,除魔卫道,天下各修真门派,也都陆续感受到了异像,收到了传警……”

    唐玄此时插嘴:“不用讲那么细,你就说说镇魔司和镇魔令是怎么来的。”

    唐斌情知自己是不小心把说书的内容添进来了,脸上一红,急忙道:“面对魔灾浩劫,各派老祖捐弃门派成见,发‘镇魔令’昭告天下,终于集天下修真者之力涤荡群魔,诛除首恶,封印了魔渊……只是,那魔渊并非寻常布置,封印不能奏全功,每隔时日,便有异动,因此各派续订‘镇魔令’派遣各门派中最杰出的志士组建镇魔司,就在那魔渊之上,修建镇魔塔镇压监视。这,这便是镇魔令和镇魔司的由来……”

    “记得不错,那么你知道违背‘镇魔令’的下场么?”唐玄突然厉声问道。

    “天下共讨之”

    “不错,这也就是本门遭受如此大难,凋敝如此的根本原因了……其实像我们这样的山野小派,哪里用什么天下共讨之,几个镇魔司的勾当官,就足以灭我们满门了。你,还记得十五年前门中遭遇大难时的模样么?”

    不错,正是十五年前,修真之人的灵识分外发达,连三、四岁的事情都能记得十分清楚。尽管十五年前的唐斌尚未参加登仙大典,但父亲仍是门内仙师,他是随父母居住在山门之内的,因此依然记得当年那骇人的种种过往。这也是烙印在黔中唐门所有残存修士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恐惧记忆。

    十五年前,那个充满血色的夜晚,与今天一模一样,本来是无比寻常的一天,天空飘来一样的乌云,一样乖戾粗野的狂喝凭空卷来。守御山门的长老不明就里将将看到有人要硬闯山门,匆忙中只能谨守护山大阵。

    三百余年未曾使用的奔流剑阵感应到危险自然运转起来,凡人肉眼可见的光壁拔地而起护住门派,大阵阵眼奇景连生,似有大江大河崩腾而至,由此生出的一道道剑气不断斩向来袭之人。

    唐斌那时年幼,也看不明白许多,只依稀记得:天作墨色,水声激荡,风雷汇聚于天地一线,不知是哪位修士催动了护山大阵核心阵法,陡然间,平日里静悬在那里彷佛千百年不动的宝剑牌楼竟然化作一柄无匹的巨剑往空中劈去,其威势似乎能毁灭一切,没想到下一瞬,凭空一道惊雷,四下里无数灵气化作肉眼可见的瑞彩光芒纷纷涌向这边来,颇似有人大道圆满升阶渡劫时的气象。

    这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众人依旧惊疑不定时,又是几道雷鸣,这雷鸣居然还伴着声震于天的嗡嗡剑吟,宝剑牌楼所化的巨剑忽的在空中坠落,黔中唐门的护山大阵随即崩裂开来,接下来就是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大汉狂笑着冲进山门,一路上见人就砍,杀伤了不少门内弟子,没人再敢阻拦,任由此人直接杀到了大殿之上,大喝所有人滚出来领罪。

    唐斌至今也不知道黔中唐门罪在哪里,只记得那是自己见父亲最后一面,之后包括父亲在内,门内的修士就被全数拘押起来。那些模糊的记忆,唐斌记得懵懵懂懂,他抬头望向掌门师尊,也不知道该如何讲述,只能断断续续讲着自己所记下的点点滴滴。直讲到自己的爹爹安慰他们母子不要惊慌,收拾了衣冠暗扣了兵器匆匆赶往门派大殿。

    唐玄微微点头,接过唐斌的话茬:“当日杀进来的镇魔司使者,就是今日来的勾当官陶老祖,其实陶老祖手中有镇魔司签押的镇魔令,又有书院的执法修士作伴,只要唤我们全数跪迎即可,本门哪敢抗拒?但是陶老祖恨我们黔中唐门已极,居然选了直接攻破山门杀了进来这种最激烈的手段,其实就是要拿我们满门泄愤啊……”

    在少年唐斌这样的少年修真者眼中,不要说平日里几乎没见过的金丹修士,就连自己的师尊唐玄这样的筑基长辈哪个不是仙风道骨,胸怀玄机,令人仰慕?至于金丹老祖,乃至元婴,化神这样与天地同寿得闻大道的先辈,更是所有修真者心目中如神仙般的存在。提起这些老祖,那不各个都是除魔卫道,恩泽世人的楷模?

    今天乍听闻金丹老祖也有如此狠辣的心思,那对唐斌心中的冲击可想而知。唐玄顾不得唐斌心中的想法,只是将那日唐斌所不知晓的事继续讲了下去:

    随着陶老祖闯进来的是数个阴着脸的镇魔司人士,还有三名书院的执法修士一股脑跟来,附近昆阳城,稍远锦宫城这两个大去处自有大门派大家族各派了人,就连蜀中唐门的本家也来了位金丹执法修士。

    这十几位金丹修士济济一堂,放出灵力威压来,逼得黔中唐门人人跪伏于地,却是要问黔中唐门满门之罪。有一名刚烈的唐门长老只是斗胆问了一句:“请问列位老祖我唐门何罪之有?”就被一掌拍了个大马趴,镇魔司的修士仿佛对唐家人怒极,恨极,压根儿不容分说,那陶老祖自怀内轻飘飘掷下一卷纸:“镇魔令在此,尔等自己滚来看!”

    陶老祖所携带的镇魔令不过薄薄一卷册页,被轻蔑的掷在地上,这薄薄册页已被鲜血所染,但是掷到地上依然看得明明白白,黔中唐门当时的几位首要人物连滚带爬捡起来一看,相顾之间,皆是满面讶异惊恐之色。

    原来,黔中唐门门中的弟子,单灵根的天才剑修唐斩,二十多年前奉镇魔令征调去镇魔司镇守魔渊,这本是黔中唐门近些年极荣耀的一件事,唐斩在镇魔司历年功勋,也按照成例换算成了功绩点数奖励赏给了黔中唐门。

    未成想,天降霹雳,这新传下的镇魔令居然清清楚楚的写到:唐斩不知何时结交魔修,近日入魔迹象已深,被同队的镇魔司修士发觉,唐斩早有谋划,见入魔败漏,竟勾结魔修残杀多名镇魔司修士,又偷盗了镇魔司所藏剑经典籍,彻底投奔丑类而去。

    那唐斩显然是入魔极深,逃窜路上狂性屡发,劫杀落单修士,祸害了一个弱小宗门,屠杀了几个凡人城镇,犯下奸淫屠戮等诸般不忍之罪,由于唐斩入魔叛逃的消息那时尚在封锁状态,因此唐斩身着镇魔司服色作恶大大败坏了镇魔司的名声。

    东海一带甚至传言镇魔司的修士们镇守魔渊千年早迷了本性,各个入魔疯癫,大行杀戮淫虐之事。于是人人自危,家家闭户。本来唐斩杀害多名同袍,窃据镇魔司典籍已经是镇魔司历史上有数的巨恶,这一下更是让镇魔司的一些首要人物震怒已极,当时签下数张镇魔令,派了几路人,去各地宣示。

    发到黔中唐门的这纸镇魔令一来是昭告天下大索恶贯满盈的唐斩,二来当然要细细排查唐斩的过往,细究唐斩入魔的原因,三竟是怀疑黔中唐门有人和唐斩勾连,要连黔中唐门也要彻查一番。

    唐门之罪,委实是倒了血霉。

    硬要说理,唐斩入魔,黔中唐门至多承担早年教导不周之责,这人都送到你们镇魔司二十多年,到底是在哪里沾染的邪魔变成如此魔头那很是难说!

    然而,镇魔司为天下苍生所计,众修士携手共抗魔灾,自创立以来,本就不是说理的地方!要不为何当初各宗派共同约定镇魔司签发的镇魔令天下修士都需要无条件的遵守?

    这一次,镇魔司的人出于一些不为下面人所知的缘由,极其刚愎狠厉,闯门伤人也就算了,明明唐斩自去了镇魔司后和门内连书信也不曾通过太多,但他们就是认定唐斩入镇魔司之前就道心不纯,黔中唐门上下本就是个魔窝子,当时的掌门送他去镇魔司本就是包藏祸心,种种欲加之罪,劈面而来……

    唐斩姓唐,罪在唐门;唐斩是掌门亲传弟子,罪在掌门;唐斩是你们黔中唐门金丹老祖嫡系后人,你们门内凡是姓唐的都有罪责!就连本家唐门也恨不得迅速撇清关系,所以派了执法修士来一起查缉。

    黔中唐门得知唐斩做下如此大案,上下早就惊的魂飞天外,可是却不知该如何辩驳,只能个个叩头不已,恳求老祖们从轻发落。

    书院的执法修士倒是想持中秉公,无奈镇魔司的人屡屡不给面子,好在左近的大势力还是帮着说了些好话的,唐门本家那位执法修士明面上站在镇魔司的立场,实际上默默帮黔中唐门争取了一定的减罪,也算是本家最后的一次照拂吧。

    总之最后论下来:先是定了黔中唐门满门戴罪,凡唐姓亲族皆没籍为宗法制下舂槀之人。唐斩之后入门的外姓修士倒是可以改换门庭另寻出路。

    接下来,要治唐斩的座师,启蒙师傅,传功师傅这几人的教导不周之罪,定了幽刑,竟是不容辩驳,当场就被穿了琵琶骨,要锁拿回去圈禁百年;

    唐斩当年的三位门内好友,这些年与唐斩通过信件的,一律当作交结魔修,一位女修被拷掠致死,剩下两人畏罪自杀。

    然后,黔中唐门要负责赔偿被唐斩所屠戮的门派、村镇,于是黔中唐门府库,密阁被迫大开,千年金丹宗门的积蓄被搬走九成,以至于穷困到无力培养下一位单灵根的天才唐斌。

    最后乃是黔中唐门要双倍奉还唐斩这些年所得的功绩点,唐门恰以练器为主,因此满门内只要是姓唐的练器修士全数锁了,押回镇魔司劳作三十年!

    至于那些阻拦陶铮攻破山门而死伤的修士?那自然是全数白给,没定你们个截杀镇魔令使者妄图谋逆的罪行就不错了!

    其余还有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不说也罢。

    自此之后,上任掌门唐毅等一众门内筑基长老要么被圈禁要么去服苦役,外姓修士有点儿前途的绝大多数是选择了破门而出。

    黔中唐门彻底破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