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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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遗风33.较武白水渡

    胡贺见庄客与泼皮簇拥穆春去了,忙拭了泪,求人将毛卢、董闯抬去医治,却是无人敢来抬二人,止有一个老丈不忍,唤了几个小厮将毛卢、董闯抬了,送去医治了,又抬回齐云栈卧床养伤。捱倒第七日,穆春遣人来交割了屋舍,胡贺便雇了几辆车,载了毛卢、董闯,自家站在阶上看了多时,不禁涕泪交流,只是无奈,便徜徉离去。

    待出了揭阳镇,毛卢道:“我等虽是吃穆春逐出,却不可便走了,只须去那白水渡暂且安身,只等众兄弟来讨回斤两。”胡贺道:“我如今已是破了胆,只望远离揭阳镇。”毛卢皱眉道:“虎必占山,龙要出渊。你却不可这般丧气。”胡贺叹道:“但凭哥哥做主罢了。”董闯道:“郭怀已去了多日,想是二位哥哥已得知了。齐云山来这揭阳镇,必经白水渡,我三个便白水渡此守望。”三人计议已定,胡贺便引了车径到白水渡,依去那家偏店住下,只每日里去路上张望。

    却说杨哥、田易得报,赏了郭怀一锭银,三日后整备已毕,便全伙出山。杨哥、田易扮作客商,那些喽啰也扮作挑夫,一伙人投揭阳镇而去。

    在路非止一日,这日到了白水渡,见一个汉远远张望,见了杨哥、田易,便慌忙走来,待到近前,翻身拜倒。杨哥、田易见是胡贺,心中诧异。胡贺眼中流下泪来,便将一干事说了。田易听了大怒:“这厮们如何敢小觑我等,须把这揭阳镇捣个粉碎。”杨哥道:“我们便在这白水渡驻了,与他个口信,请他来会,好歹也要搅一场。”当下杨哥、田易引著齐云山全伙人,抬了毛卢、董闯,拣选了个大店安置了,第二日便遣郭怀向穆家庄来。

    那镇上兀谁不晓得穆家庄,便指与郭怀路径,郭怀径直前去,待到了庄外,远远见几个泼皮在庄外,郭怀走去道:“你这几个可是穆家庄人么?”一个敞衣泼皮问道:“你兀是谁?”郭怀道:“我家两位哥哥前番去了外州,不在这揭阳镇。今遣我来传个口讯,明日过了午时,在白水渡西三里处,杉树林中厮会。”敞衣泼皮道:“你这厮是个甚人?说会便会么?你家哥哥是哪个?”郭怀道:“我家杨哥、田易二位哥哥,只为穆春这厮无礼,夺了齐云栈,要来讨回。”敞衣泼皮冷笑一声,向左右道:“先拿了这厮,莫吃他走了,我去报哥哥得知。”郭怀也冷笑道:“我只不走。”众泼皮将郭怀围了,只待穆春来发落。

    不肖片刻,只见几个庄客簇拥著穆春走来,穆春近前张了一张道:“你便是甚杨哥、田易差遣来的么?你叫个甚?”郭怀唱了个无礼喏道:“我便是花刀郭怀,受我家杨哥、田易二位哥哥差遣,来见穆春,你便是小遮拦穆春么?”穆春道:“你这伙杀才端的不知死活么?”郭怀道:“生死事谁知?我家二位哥哥约你在明日,去白水渡西三里处,于那杉林场中厮会,便知生死。”穆春笑道:“明日便权把这白水渡来做个超度场,便叫你等超生去。”郭怀道:“休要狂言,只明日你全伙俱来便好。”敞衣泼皮听了大怒,走来向郭怀面上打了一掌道:“只该将你剜口割舌,是会的,伏地请罪,若不肯时,我叫你目前流血。”郭怀一笑,从怀中拽出一柄牛耳刀,向自家手指上削去,只见那血沿著臂膊流淌下来,手指上露出棱棱白骨。郭怀道:“流血便流血,我只将指作笔,将血为墨。你这厮有这般笔墨也无?”敞衣泼皮见了吃惊,作声不得,却见穆春身后走出插花汉来,手中搦著一柄板斧道:“蛩虫不知冰雪,这番叫你看些好汉慷慨。”说罢将左掌放在一块青石上,将斧背对准手指斫去,只听噼啪声起,将三个手指连皮带骨斫得粉碎,只留了拇指、食指。郭怀见了,不禁面皮紫涨,又恐折了威风,回去受责,便道:“来时慌乱,未曾带得贽礼,只好将颗乌珠纳献。”说罢将牛耳刀放在眼旁。插花汉叫道:“我便陪你作耍。”撇了板斧,也扯出一柄解手刀放在眼旁。郭怀见了,横了一条心,大叫了一声便要去挑右目。穆春喝道:“将他阻下。”几个泼皮跳去夺了郭怀牛耳刀,郭怀虽未曾挑得,已是眼中流血。穆春道:“你这厮是个镔铁汉,不忍坏你性命。你家哥哥也必然奢遮,若不去相会,端的是憾事。”说罢命敞衣泼皮将出一锭大银,掷与郭怀,敞衣泼皮道:“我家哥哥赍赏你大银,你收了便去。”那锭大银落在地下,森森耀眼,郭怀却不去看,唱喏道:“今日草草,难以尽意,待明日相会。”说罢,也不去拾取那锭大银,径自去了。插花汉怒道:“哥哥,这厮来此逞强,待我引人去结果了这厮,抛入浔阳江中。”穆春道:“且放他去,那个甚杨哥、田易不得回讯,必笑我等馕糟。待筹措妥当,明日去扑灭他全伙,方见我等手段。”插花汉道:“前些时已伤了我两个兄弟,眼见无甚硬汉子了,待明日我与哥哥去剪除了那两个。”穆春揽住插花汉道:“你只医治了将息,明日我自多引些兄弟去。”

    却说杨哥、田易见郭怀带伤归来,问了备细,知穆春明日来会,厮杀心激荡,忙分派下去,伙内兄弟检点了器械,只待明日厮并。

    第二日午时,这一伙人饱餐了酒食,杨哥、田易留下五个在客栈中看管物什,为避人耳目,将几十个兄弟分作几股,各自去往杉树林,杨哥、田易自引了三五个行去,行到一处酒楼下,却见几个汉子在街中,阻住去路,路人见了皆绕去。杨哥道:“这几个不知是甚人?敢是穆春那厮差来么?”田易道:“既约在杉树林中,这只几个汉拦路,端的不似全伙。”二人说罢,便径自走到近前,只见那几个汉各裹着红袍,内里却只穿了水褌,每人搦着渔叉,为首有一个黑汉,只见他生得七尺身躯,角眼红睛,黄髯赤发,手中一柄八环钢刀,面上满是狠恶戾气。黑汉见杨哥、田易走来,便大叫道:“你这厮便是来争齐云栈的么?”田易喝道:“你休问我,你莫不是穆春遣来的?”黑汉笑道:“那穆家兄弟虽是凶蛮,却差不得我。”田易道:“既不是穆春那厮所差遣,你这黑汉是何人耶?何故阻住去路?”黑汉道:“火船工张横的便是老爷,这白水渡是老爷饭食场,你只休提你与穆家兄弟之事,只不要在白水渡搅闹,若是不然,老爷钢刀须容不得你等。”胡贺恰在杨哥身后,见了便耳语道:“这张横在浔阳江上有些声名,他善厮杀,又能在水中破湧冲波,前番我便是吃他褫了船去。”杨哥悄声道:“如此说先拿这厮们祭我钢枪。”胡贺惊道:“万不可使,他有一个兄弟叫做张顺,这张顺偏要恶浪狂风时入水,蹈水如鱼怪,跃浪似飞鲸,便是江蛟见了他也胆寒几分,人唤张顺作‘浪里百跳’。这浔阳江上人渔人、艄公怕不有几百人,皆尊张家兄弟为首,今日哥哥去会穆家兄弟,不可再树强敌。”杨哥思忖一番道:“如此说,今日先会穆家兄弟,待来日再做道理。”田易听了,走上一步,唱了个喏道:“只为那穆春夺了我揭阳镇上齐云栈,我等与穆家兄弟会于白水渡外杉树林中,并不在这白水渡上搅闹。”张横听了,抚短髯大笑三声,举了举手,那些汉子便让开了道路。田易插手道:“张大哥,日后见了,置酒谢你。”张横又是大笑,笑罢道:“若是今日是穆春来会,你我日后还可作一处吃些酒。若是那‘没遮拦’来了,连我兄弟,也只好避在江中。”田易不快,叫道:“这穆弘这般霸蛮么?怎不许人吃酒?”张横道:“他是个叮叮当当响的人,厮杀时断不肯空回的。”田易思忖一番方省得,怒道:“他只是没遮拦,却不是活阎罗,我偏是不信。大哥,容我等暂去会他兄弟,三五日内便来请你吃酒作耍。”

    杨哥、田易听了张横言语,心中不忿,也不多言,便向张横唱个无礼喏,径穿街去了。张横见他几个去了,嗟叹了一声,也引了几个好汉去了。

    杨哥、田易到了杉树林中,却见众兄弟皆到了,便排了个雁翅,各搦了刀仗,候穆春来到。只半个时辰,听到林外沙沙作响,斜里走来百十个汉子,那穆春引著十几个汉子,骑马走在前面。穆春见杨哥、田易、胡贺站在当前,便勒住缰绳,与十几个汉子跳下马来,穆春从鞍上拔了一条槌枪绰在手中,问道:“兀那胡贺,这便是甚杨哥、田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