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暴躁疯癫不可取
''小长福,送客''
被叫到名字的小长福方才回过神儿来,刚才那裴娘子的气势可真真是神气得很,原先他以为裴娘子只是个柔弱到不能自理的女娘子
只因她平日里对他们这些下人都客客气气的从不打骂,没想到竟然还是个练家子哩,他甚至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那柳珍儿就摔了个狗吃屎
皎皎内心os:天地良心可真是冤枉,小长福你当时的只是站得远没看清罢了
这只是她用来防身的功夫真没那么高深莫测
小长福可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反正裴娘子也算是替他报了那一鞭之仇,虽然她现在还未正式过门,可他早已认定裴娘子为当家主母了
当真是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气势,也对,他们四爷那么霸气勇猛的人怎么会有一个普普通通的未婚妻
谁知他还没走到柳珍儿跟前儿,他们的当家主母朱唇轻启
''慢着''
''小常福,刚才进门的时候你可是挨了她一鞭子,现如今可还疼''
小常福感觉到自己的后背火辣辣得烧着,不过这种事情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是···不过小的生来就是贱命,皮糙肉厚的不碍事的''
皎皎呵斥道
''胡说,小常福,还有你们所有人都记着,都是爹生娘养的,在咱这里所有人的性命都没有贵贱之分''
······
那柳珍儿忍着疼痛捂着屁股爬起来
没法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既然没有一个人过来扶她,只能自己挣扎着站起
她一向自视高贵,绝不允许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被一群下人盯着看
''呵呵,你又装什么清高,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贱人就是贱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不知说的裴皎皎还是院中的下人们,抑或是二者都有
在她眼里或许,所有人都不如她,就她自己生来尊贵
这种人可恶又可怜呐
皎皎看向她的眼神没有一丝愤怒,平静中带着怜悯
''你好好想想究竟是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还是外族人侵占了我大好河山,而后将我汉人儿女分为的最下等''
''你所谓的尊严,不过是凌驾于他人之上靠着对别人的打压辱骂贬低,获得的短暂快感罢了''
皎皎在她跟前站定,居高临下看着她
柳珍儿被她盯得莫名有些心虚
''先是随意殴打我院中小斯,而后恼羞成怒,辱骂主人喊打喊杀,我未婚夫因此受了伤··········''
''我裴皎皎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主儿,你今日惹恼了我,可想好来日用什么东西赔罪吗''
''这一桩桩一件件,我该怎么跟你算好呢''
柳珍儿被她盯得有些脊背发寒
明明是必败之局,却不知悔改死鸭子嘴硬依旧仰着脖颈道
''我呸,你个死丫头打的什么主意尽管说来''
''这金丝软鞭不错,可惜它的主人是个蠢材,你今日用它伤了我的人,你和它今后算是无缘了''
''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这金丝鞭可是我阿母送我的生辰礼,你没有资格拿走''
''有没有资格你说了可不算哦''
''小常福''
''给你个报仇的机会,刚才那个伤你的金丝软鞭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叫她今日她不能带走就是了,至于人死生不论''
''住手,你个狗奴才有什么资格碰我,我父亲可是柳大掌柜,是你主子的师傅''
小常福似是有些犹豫,这柳珍儿再疯,那也是先刘掌柜的闺女,他若是敢动她,小命恐怕不保,害,不管了裴娘子于他有恩,就是是豁出这条小命他也照着做便是了
谁知那裴娘子回怼
''怕什么,就算她父亲是庆来赌坊的掌柜,那也是先前的掌柜,现如今庆来赌坊的二当家可是咱们四爷,可莫要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
她的一番话点醒了小常福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主子兜着,干就完了
''你不如可以回去问问令尊,现如今坊中愿意为了他而得罪四爷的还有几人''
''且不说这些,我就是抢了你的金丝便又如何,明日一早,你尽可以找你父亲来与我对簿公堂''
''我倒是要问问令尊,他教出来的好女儿将我未婚夫打的昏死,小厮们身上被你打得挂了彩想必得养个多日才能好,而你身上却完好无损······''
''你去别人家中撒泼在先,我不过是讨要了一个伤人的凶器而已,我倒是要问问这笔帐令尊会怎样算''
皎皎挑眉故意扬声道
''若是她乖乖交出来倒是可以留她体面,若是不从尽管搜便是''
''''
柳珍儿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她极为''爱体面''
思衬一番决定暂时低头,总有一日她要将裴皎皎踩在脚底
''哼,不过是一把破鞭子罢了,既然你要那便给你了''
''''
''我告诉你我和朱四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最听我的话了,我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当家夫人的位置只能是我的,别人想都别想····''
裴皎皎越发觉着她聒噪,这女人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
''''
''小长福,将这个泼妇丢出去''
小厮们早就看这个泼妇不顺眼了,摩拳擦掌好久了只欠裴皎皎的这个东风的一声令下
''好你个小贱人敢丢我,你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奈何不了人家,却只能嘴上逞英雄
''我且等着看柳娘子如何不放过我''
什么当家夫人的位子,莫说她志不在此
朱四郎那么精明怎会要一个如此跋扈且不知收敛的蠢妇
·······
至正十二年除夕
常言道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这不,一眨眼年就来了
卯时三刻,皎皎是被院嘈杂声扰得毫无睡意
小厮爬上爬下得挂红灯笼,丫鬟婆子们在灶房忙得不亦乐乎,蒸糕,炒米
充满了人间烟火的味道,忙碌而又祥和
进进出出的在搬运梅盆,朱砂梅,绿蕚梅,常见的宫粉梅,还有几种叫不出名字的
裴皎皎早就听说金陵喜梅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只见那大大小小梅花红粉白绿争奇斗艳,今晨得见花开顿觉前些日子的晦气都烟消云散
梅盆虽精致,可是谁会有这等闲工夫搬这么些到家里来,试问除了这院子的主人朱四郎谁敢擅自作主张
可这是什么情况莫非是朱四爷要把梅花品类聚齐了开梅展
''都小心着点可莫要摔了,这些梅盆可金贵的很''小常福急哧哗啦的招呼着大伙往里搬运
鉴于上次小常福事情办得不错,为人机灵又会来事,原本的一个前院马倌调回内院做小管事了
''裴娘子,四爷今早还有事务要处理,不过他说了夜里会回来陪您一道守岁呢''小常福第一个瞅见裴娘子站在院中,心中记着四爷走时的交代怕她多虑,立即上前解释道
''了然''
''这些梅盆····是怎么回事''
''哦,裴娘子有所不知,这几日临近年节了,咱这里自古以来便有插梅祈福的说法,四爷还说了您身子未曾好全,恐怕不能参加今晚观星楼的万梅展了,不过四爷特意托那观星楼老板每样都送了几盆过来,都放在暖阁,您若想看随时都可以''
没成想那人看上去冷冰冰的一副煞神模样,还挺会讨女娘子欢心的,定是知晓上次之事他自个儿觉着心中有愧,这便来赔罪了
她依稀见过朱四郎腰间的令牌上面篆刻的有一枝红梅,在其他人的令牌上都未曾见过
在庆来赌坊这令牌是身份的象征,说是外头甭管黑白两道的只认令牌不认人
怪只怪这朱四爷智谋与手腕强硬,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在当年敌众我寡的的对阵下,年仅一十六岁的朱四郎带着手下的一众兄弟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也就是那次草莽出身他们真正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站稳了脚跟,现如今在金陵管你混哪道的谁不得给朱四爷三分薄面
深冬之时恰逢梅花盛放,金陵历年都会举办观梅展,万梅同绽放百姓趋之若鹜,争先恐后折下第一支梅为心头之人祈福,愿诸神护佑他(她)平安喜乐
可惜,今年的首梅被朱四爷给截胡了
那摘星楼的老板也是好奇煞神(四爷)日理万机的怎么会光顾他那''小店''心中排腹,难不成是他那个游手好闲的侄子又去赌了欠了钱,狗东西回来再收拾他
谁知竟是煞神向他来讨要梅花来的,心道这万梅展还没开始呢难不成首梅就要不保
废话,四爷想要他敢不给吗,莫说是区区首梅就是将这里给他搬个一丝不剩他都得干净利落的招呼活计们给人送去再说一声四爷慢走
天爷哎,他白花花的银子呦打水漂了,可他还是想再稍微挣扎一下,毕竟历年想要采摘首梅的人数不胜数物以稀为贵
你若是来单独赏梅,每位只需三十文钱,若是看中了哪枝想要带走那便是另外的价钱了,至于首梅将作为彩头赠予在猜谜大会夺得魁首的英雄好汉
谁知那人一改往日简单粗暴的手段,使用金钱魔法直接随手扔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
嘿嘿,那他还能说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首梅不首梅的不重要,只要他不说又有谁知晓
·····
世人只知红梅傲雪却不知海棠坚韧
自她上次擅自在朱四郎的房间插上海棠,朱四郎虽没有多么喜爱,但一直都未取下来
海棠花乃花中贵妃寓意富贵满堂,既能在烈日下傲然绽放,又有着不畏严寒的特性,寒冬腊月即使在偏僻了无人烟的墙根下只需一把薄土便能生存下来,适应性极强
世人大多觉得海棠富贵不及牡丹圣洁不如百合,未免太过媚俗,可她却甚爱之坚忍
大丈夫当能屈能伸,上能高悬庙堂之高,下可生长于寻常人家,若受人追捧莫要太过执着,无人问津之时也不必太过介怀
人生在世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何必执着于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世上儿郎千千万,要么横刀立马追逐钱权要么运筹千里之外,无外乎非黑即白
唯有他看似心狠手辣不近人情,实则却只是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像他这般招人忌恨只怕是三天两头遭祸端,对身边之人不亲不疏,约莫是为了保护他们吧
墙角数枝梅,临寒独自开
梅花苦寒·····那人似乎格外喜梅
早已在三教九流浸淫多年的人怎会唯独对梅花情有独钟
是了
有些人单用眼睛去看是永远也看不透的
能在俗世中混的风生水起,却还保留着一身傲骨的怕是在这世上只占万分之一了吧,大隐当隐于市
虽然她不知晓为何一个文武双全的年轻人,甘愿磨去一身傲骨练就一身精明皮相,却只屈居一方当一个赌坊头子,但她看得出此人非同寻常
''梅花香自苦寒来,你们主子倒是个风雅之人''
小常福挠挠头愣是弄不明白裴娘子意有所指
''风雅不风雅的咱不知道,小的只知道打从您来了之后,四爷变了许多不再整日阴沉沉的了''
那方抄手游廊远远就听见一阵稳健的步伐,但闻其声不见其人''呦,梅花赠美人,有人可真真是煞费苦心了哦''
''行了福子,你这皮猴我老婆子找你的时候一天到晚跑得没影,这会子却来裴娘子这偷懒了''原是李嬷嬷应声而来
吓得小常福身体绷紧了,耷拉着脑袋赶忙解释
''李嬷嬷明鉴,福子这次真的没有偷懒,这不是在忙活着四爷交待的差事嘛''
说实话他心底是有些怵李嬷嬷的,他本不是孤儿却与孤儿无甚区别,他本无名,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是无法拥有自己的名字的,家里面孩子多,一般在家中兄弟姐妹几个中排行第几再冠之以姓便成了他们的名字,大都如此这般称呼
他本家常姓,家中排行老二所以在被四爷收留之前人家都喊他常老二,只可惜世道艰难连年干旱,普通百姓缺衣少食苦不堪言,自家更是没米下锅,于是他这个在家中似乎没什么用处的老二无外乎被卖掉换粮的命运
托四爷和李嬷嬷的福自此之后他小常福也有一个固定的遮风避雨之处了,终于不用被人卖来卖去了
对了他原本的名字叫常二,是裴娘子心善给他赐名福字,希望这个名字能给他带去福气好运常伴身侧,他一个小厮叫什么对他而言都无关紧要
可裴娘子却说名字虽然只是一个代号但也是跟自己一辈子的东西,可不能随便叫,既然已经被家人给放弃了,以自由之身换来他们得到银钱,也算是自己报了一场父母恩,倒不如自己给自己改个有福气的名儿代表新生
他不再是那个在人伢子手里转卖好几手只能恐惧与饥饿中等待着未知的命运,从今往后他是能自己做自己主的常福
······
当年在街头被买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个半大孩子,做事总毛手毛脚的可没少挨李嬷嬷训,现如今还心存阴影每每见到她,都恨不得脚下装一双戏文里写的神仙脚底踩的风火轮快些遁走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不知有多少人最后只能等待饿死街头抛尸乱葬岗的命运,他能谋个差事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小常福知足了
李嬷嬷一瞅他这副耗子见了猫的样子就恨铁不成刚
罢了,原本都没想着罚他,不过是吓唬这可怜娃娃
''罢了,该干嘛干嘛去,我与裴娘子有话要说''
小常福知晓是李嬷嬷来了不敢再与裴娘子说些玩笑话,赶紧的找个由头溜了
话说这李嬷嬷是打心眼里喜欢裴娘子,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先紧着她,亲生闺女不过如此了吧
裴皎皎也不是什么喜欢爱端着的性子她心中爱憎分明却又恪守底线,人家对她一分善,她恨不得数倍还之,这一来一往,仅仅相识不过半月两人便熟络起来
''裴娘子,这可是你在咱这里过的第一个年,待会儿糕蒸熟了,你可得第一个尝尝,为老婆子指点一下哪里不好哦''
''嬷嬷说笑了,可莫要取笑皎皎了,谁不知晓李嬷嬷的手艺称第二,那就无人敢称第一了''
两人聊的正欢,李嬷嬷忽地挽着她的胳膊要跟她进屋子里面说些事情,警惕地看了下四周无人后跟她咬耳朵
皎皎不解什么事情还得悄悄地说,不过看李嬷嬷一副神秘兮兮地样子,便无可奈何由着她去了,谁知那李嬷嬷进屋之后,先是将门窗关好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憋得脸颊通红便是扑了香粉都遮不住,每一根皱纹都发散出欲言又止的意味,别说,这副模样还挺可爱的
裴皎皎无奈倒了杯刚沏好地雪后银针给她,从前在军中一日两食,她便习惯了不用早膳,晨起喝杯热茶便一整日都有精神
''嬷嬷这是怎么了''
李嬷嬷大口喝了茶,才跟她这缓缓道来
''裴娘子,照理说呢我这个老婆子是不宜干涉主人家的私事,可嬷嬷是打心底里喜欢你这孩子,咱同为女人,听说你父母仙去的早,我这年纪恐怕都能做你婶娘了,有些事情我还是想啰嗦几句''
裴皎皎无奈失笑''那您便做皎皎的婶娘可好''
李嬷嬷看她这副俏皮模样气的脸色变了又变,手指轻点皎皎的额鬓像是教训自家似的孩子嗔她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老婆子我可没成过婚哩''
李嬷嬷虽然经常说自己是老婆子,可她不过四十岁看起来就如三十多岁的美妇人一般,只不过她不比美妇人那般娇弱,岁月成刻刀在她的皮相上留下痕迹,毕竟谁都无法逃过时间的魔抓,可美人在骨不在皮
她颧骨较高看上去是位不好惹的人物,常年累月为朱四郎管家,想必早已对怎样驾驭人性了如指掌了吧,可偏偏眉宇间露出几分英气与洒脱,想必年轻的时候也有自己的故事
····
皎皎眨巴着一双杏眼,一副无辜的样子李嬷嬷饶是知道是她故意打趣自己也舍不得说她
得,想她李锦娘前半生潇洒,后面受故人之托照顾一个半大少年,现如今那少年羽翼渐渐丰满已经可以护佑身边之人了呢
长大后的少年不近女色,整日跟一帮大男人厮混在一起,连她都往那方面怀疑了的时候,谁知忽然有一天少年抱回来个漂亮的小娘子
这小娘子聪慧伶俐清秀可人,关键还贼对她胃口,若是能不老打趣她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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