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东风又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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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得美人归——混元

    于是接下来,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一幕。

    蹲坐在断头株里的舞捏爆手里的眼珠子,就着炼化赌坊里的厉鬼一魄残留下来的魂魄之力,强行将王陵陵口从王陵以东周转到了王陵以西——也就是舞如今所在的方位。

    “动手!”

    舞一声令下,被舞用了两顿酒半坑半骗哄回贼船的黑袍男子戴着青面獠牙耳朵尖上还镶了两朵大红花的面具,迈开逆天大长腿从那簇人面犬酷爱往上面撒尿的断头株中走出。

    其中一只正在边上撂起后腿撒尿并差点被这陌生男子吓得阳痿的人面犬:“汪?!汪汪汪!!!”

    额前青筋直跳拼命忍着不回头把舞胖揍一顿的男子:“……”

    “有贼人入侵!防御!防御!”西侍首大手一挥大喝一声,一排鬼差抡着鬼头锏几个大跨步上前,舞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群皮糙肉厚的八尺大汉,暗暗期待有什么新奇的阵法和法器能叫她眼前一亮。

    只见那一排八尺多高的大汉们把鬼头锏往地上一杵,在舞的殷切期许中哼哧哼哧地把马步一扎,腰间系着半块麻布的胯一沉,紧接着面目狰狞地暴喝一声,全身邦硬的肌肉迅速覆上青灰色的冷光,最后在舞越来越亮的目光下挨个左脚绊右脚,小腿缠着小腿,齐刷刷地背过了身。

    舞和黑袍男子:“……”这算什么鬼马阵法?!

    瞧着男子那一袭墨色锦袍,被护在人肉围墙中心的两位侍首那是又惊又怕。西侍首瞄了一眼东侍首,一咬牙一甩脸上横肉:“你是何方逆贼,竟敢罔顾王威身着煞袍招摇过市?!”

    男子漫不经心地理了理箭袖,握了握拳:

    “穿便穿了,看不惯也给本座憋着!”

    东侍首敛了敛惧色虎着脸骂道:

    “大逆不道!想来他便是师太口中的妖人!待我等将你拿下,非得叫你魂飞烟灭!”

    “可是大人,那外头的人不是说,师太口中的妖人是个娘们吗?……”东侍首身边的鬼侍提醒道,西侍首剜他一眼:

    “那他便是那妖人的同伙!”

    “可是那同伙不是被……”

    “你他娘的给爷住嘴!来啊,都给爷搭上棒子,今天要是把这妖人拿下了,爷重重有赏!”

    虽是这样说,在场的东西侍首却都没有叫自己手底下的人上前动手,东西两边的鬼侍们脸上的表情那是一个赛一个的凶恶,脚上的步子却是无知无觉地往后退着的。

    对峙着的双方都在沉默着试探着什么,场上一时陷入了一种诡异而微妙的默契之中,无论鬼神,此刻脑子里的算盘都在噼里啪啦震天动地地打着——

    众所周知,鬼王膝下仅有先王后所出的一儿一女。长子萧绝虽是嫡子,却自幼缠绵病榻,全凭地宫里的宝贝吊着一条命。

    试问哪位君王会让一个内虚外干的短命鬼坐在王位上呢?何况完鬼后的萧绝仍着青袍,也未得王上亲封储君,只怕是无缘王位。而最受鬼王宠爱是长公主萧嫱儿虽风光无限,却终为一介女流,鬼王那把交椅别说是让她坐了,摸一下都是对列祖列宗的大不敬!在鬼界,于礼于法,萧嫱儿都是公主,也只能是公主。如今鬼界的王子王女都难就高座,这是不争的事实。

    鬼界早年就因为储君之位暗流汹涌,近年更是有擦枪走火的苗头。而鬼界的拥护者大抵分为三个流派。第一个流派仍在主张让王子萧绝继任王位,待到萧绝诞下的皇嗣完鬼,便可功成身退。此流派两极分化,支持者与辩驳者争执不下,最大的辩驳点莫过于萧绝病弱的身子。即便萧绝能诞下后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这是使鬼界远离硝烟并让王族保持血脉纯正的最好办法,因此此流派仍是得到了众多臣民的支持。

    第二个流派主张让长公主萧嫱儿挑选一个同样拥有贵族血脉的男子入赘公主府,在萧嫱儿诞下的小王子完鬼之前,由萧嫱儿与其驸马代为执政,小王子完鬼之后,便可重掌大权。此法子诞下的储君血脉虽不如第一流派纯正,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较为可行之法。只是其中变数颇多,在鬼界,没有哪个男子会情愿匍匐在女子脚下。况且上山容易下山难,谁也难保久居高位的夫妇二鬼会不会甘愿将至高无上的王权退让给年幼的小王子——即便那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第三个流派是最为皇族所忌惮的禅让一说。自鬼王大病以来,鬼界关于鬼王病入膏肓的风言风语便从未间断。在皇族血脉旁落王室日渐式微的境况中,有传闻说鬼界将会迎来新的鬼界之主。早年间这个消息还能被王族死死遏制,可鬼王的久病不愈已然助长了此流派的气焰。这究竟是哪个居心叵测的东西散播出来的消息已经难以追究,在严峻的现实面前,所有的解释都是苍白的掩饰。

    王族的束手无策让臣民们失望的同时也难免猜疑,尽管如今的储君之争扑朔迷离,他们仍要瞪大眼睛去探清前路。一旦站错了队伍,他们那条本就朝不保夕的小命转瞬就会成为新王祭祀王位的刀下亡魂!

    不成功,便成仁。

    眼前这男子一袭墨袍气宇轩昂,怎么看都不像是等闲之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们可没有那么多条命可挥霍!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去得罪一个疑似未来鬼界之主的黑衣男子以表忠心,也只有那群“忠君护主”的南北鬼侍队的蠢货能干的出来了。

    无形的硝烟弥漫,双方战况胶着。东西侍首自然不希望自己损兵折将还落得个命丧当场的下场,却也明白这样拖延下去若是传到王后耳里他们也难逃一劫,于是这时候就急切地需要一个出头鸟来打响第一枪!

    管谁去出这个头呢……

    东西侍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多年的同僚情义在格外漫长的一分一秒中分崩离析,轻风拂面,一张不知来处的暗黄色符箓飘飘洒洒地乘风而去,东西侍首余光一瞥,又双双两眼一亮——

    “逆贼莫要张狂!看本大爷如何治你!”东侍首用斧头隔着人墙指着黑袍男子高喊道,西侍首心领神会地一笑,两位侍首提着斧头踩着手下人的脑袋蹦出围墙,冲黑袍男子哇呀呀地奔去。

    黑袍男子步子一沉掌心蓄力,以掌为刃便要从冲在最前边的西侍首的面门劈下,可临近兵刃交接之时,那西侍首却猛地一个拐步,血迹斑驳的斧头极具技巧性的转了个弯,那粗成水桶的腰卡拉一声折成了一个直角,与此同时,西侍首手中的斧头脱手而出,回旋镖似的绕过毫发无损的黑袍男子“哐当”一声撞到了不远处正在打坐的师太的结界上。

    在鬼头株里目睹了一切忍不住一拍大腿的舞:

    好腰!……啊呸!好鸡贼的鬼!

    紧接着,训练有素的东西鬼侍们照猫画虎,手中的家伙纷纷“手滑”哐啷哐啷地砸到了那位师太护法用的结界上!结界上的裂痕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交代完手中家伙的众鬼要么默契地顺着这个姿势哎呦呦地叫嚷着倒地不起,要么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胡乱冲撞。瞧见自家主人丢盔弃甲的人面犬们六神无主,一开始冲着黑袍男子叫嚎的那股气焰已然消失地无影无踪,只能卷起尾巴呜呜咽咽地躲在主人身后。

    还以为这群凶神恶煞的多少会仗着鬼数以多欺少地与他过两招的黑袍男子:“……”

    合理怀疑纸糊的鬼也比他们能打的多。

    方才那一闹虽不在舞的意料之内,倒也误打误撞,省去了她不少力气。原本只是打着拖延战术观望战场的舞把玩着左手的蓝霆孔雀翎,眼瞅着结界跟蛛网似的开裂却按兵不动。以她如今的修为再加上蓝霆孔雀翎的加成,破开这个结界不过是抬抬手指的事。只是……

    舞的拇指一下一下地顺着蓝霆孔雀翎的纹路,眉睫低垂许久不见动作,外头的男子倒是先耐不住邪火,干脆挑起一枚石子往结界裂缝的中心踢去,石子铿地一声击穿裂缝,结界当场被砸出一个婴儿粉拳大小的豁子。

    男子不屑一顾:“看门狗是纸糊的也就罢了,连着把阵仗闹得沸沸扬扬的老妪也是个金玉其表的东西,这偌大的鬼界竟是没有一个能打的。”

    看着破了一个豁口的结界,舞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难不成真是她太疑神疑鬼了?

    结界已破,再拖下去亦是有害无益。舞收回蓝霆孔雀翎一脸无辜地走出鬼头株,那黑衣男子憋着一肚子无处发泄的邪火幽幽暗暗地瞥她一眼,还不待舞开口狡辩,那黑衣男子却已一声不吭地飞扑过来!舞眉梢一挑正要调侃一二,忽觉后颈一凉左手掌心一烫,于是便任由那黑衣男子将自己拽入怀中,天旋地转间,一道冷光擦过男子臂膀。男子一手揽着舞一手着地巧妙避开了那来得莫名其妙的冷刃,待二人站定,舞凝眸望去,那忽如其来的杀意早已随着刀刃陡然消失不见。

    场上咿呀鬼叫的众鬼们不知于何时噤了声,那被砸出一个豁子的结界簌簌地漏着风,舞猛地想起什么,侧身偏头朝地下扫了一眼,头皮一紧:

    “东西呢?”

    “什么?”

    舞一把拉住黑衣男子的小臂抬脚就要外结界边上走去,那黑衣男子却倒吸一口凉气,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凝汇到了男子的臂膀处,被冷光划过的地方已然多了两道血痕,只是这墨色太浓,导致二人现在才发现手臂上缓慢淌着血的两道伤口。

    男子蓦然一愣:“不对劲……”

    舞呵呵一笑:“谢谢提醒但是我有眼睛。”说完就拉着男子继续朝结界边上迈进,男子反手拉住舞的手没挪动半步:

    “舞,我受伤了……”

    “我说了我有眼睛,何况你一个八尺多高的大男人不过是被划破了一点皮至于这么唧唧歪歪半天吗?!”

    男子张嘴想要解释,舞却抓过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将他整个人往边上一甩,与此同时,左手掌心的蓝霆孔雀翎自主冲着杀意源头飞射而出,那几道冷光与蓝霆孔雀翎带出的湖蓝色光影相撞,当即就被逼得节节败退!

    舞眸光冷冽,抬手就要将蓝霆孔雀翎召回,蓝霆孔雀翎却呆滞地定格在了原地。一串蓝色法符浮现在舞的手腕上,舞的手上青筋毕露,但那孔雀翎却纹丝不动。这下饶是对阵法一窍不通的黑衣男子也瞧出不妥了。

    “这羽毛怎么不听你的传召了?!”

    舞掌心蓝光大盛,眸中寒意森然:“是混元阵!”

    男子愣了半响:“混元阵?那不是无色界的守门阵法么?这个老妪才是紫衣门徒,怎么可能通晓这个阵法?!”

    舞强忍着为自己仿佛瘟神加身的气运翻白眼的冲动将全身灵力汇聚在掌心——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破事儿破人呐!

    与混元之力胶着着的舞此刻只能强迫自己静心凝神,只因这邪门阵法实在恶名在外——凡是攻击过混元阵的法器,都会为这个阵法所吞噬,最终在阵法被触发的一瞬间将吞噬过的所有能量转化成成倍的伤害以各种刁钻角度反弹回去!她这会儿要是分了心,让这根蕴藏蓝霆孔雀始神巅峰时期三分之一神力的护心神翎入了结界,他们要面对的可就是蓝霆孔雀神族巅峰时期的始神亲临!一个鼻息的功夫,他们的小命就得交代在这儿!

    真是见你姥姥的鬼!原本以为召来飞升引渡的天雷劫已经是这老妖婆的极限了,可谁又能想到这个名不经传的老妪还有这一手!

    舞咬牙切齿地暗骂道,左手青筋暴起,一刻也不敢放松地与混元之力拉扯着。但这样僵持下去她不是被阵法活活耗死,就是被不知为何触发也不知管哪里冒出来的混元之力捅成筛子!

    退居结界边缘捂着伤口的黑衣男子满目焦虑:“横竖不就一根毛吗?没了就没了啊!你这样犟着不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活靶子吗?!”

    男子在边上吼道,此时他已然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又触发了混元阵法给舞添乱。

    “关你屁事!”舞凤眸一眯,两抹银色流光隐隐显现在舞狭长的眼角:

    “我的就是我的,想要在本公主手里拔毛,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斤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