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东风又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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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得美人归——离心

    舞的眼角末梢此刻显形出了两片银白光影,身上红的发紫的罗裙正在一寸一寸地撕裂,雪色柔光洗去舞身上的血污,圣洁华美的凤凰羽衣逐渐现出本体,轻盈地垂落在舞的脚边。

    “神翎佑庇,灵晔合一!”

    舞掌心蓄力,指骨咔嚓咔嚓地缓缓收拢,那蓝霆孔雀翎周身萦绕着一层霓裳般的浅蓝光雾,原本只有尾指大小的蓝霆翎羽华光流溢,犹如鸾鸟展翅缓缓延伸。蓝霆孔雀翎于半空舒展开优美流畅的弧线,好似蓝丝绸般的羽片从下往上簇拥着翎身,星星散散的银色光点萦绕在侧,最后如河汉坠海融入孔雀翎的羽轴轴心。

    羽轴末端,宛若一颗纯净深邃的祖母绿宝石的孔雀翎心暗茫涌动,蓝银色的“血液”顺着羽轴流淌至羽轴末端,镶嵌在羽轴末端的孔雀翎心在刹那间被点亮,艳如沁梅舒蕾,美若静海碧月。

    舞那对琥珀色的凤眸倒影着蓝霆孔雀翎,眸光温柔地近乎哄骗:“明凰召鸣,蓝霆听令——离心!”

    那翎羽抖了抖身子,随着舞掌心的聚拢一点一点调整了翎身的方向。

    神鸟之翎,非毙敌,非抵命,不可挡势,不可召鸣。若要强行召回,只有一种办法……

    舞的五指骤然合并,于男子的目瞪口呆中,翎羽亮出羽锋彷如一道集千钧破万将的蓝色雷霆冲着舞飞去!

    舞唇角一勾,早早捏在手心的梧桐匕首应召而出,一红一蓝两道虹光擦肩而过,一道穿透了舞的肩膀,一道堵死了混元之力的来路。

    “舞?!”男子骇然,只见舞被蓝霆孔雀翎带来的冲击力击飞数米外,男子慌忙飞身揽住舞失重的身体,华光散尽,一身褴褛的舞小脸苍白地倚靠在男子肩头,抬手干净利落地把在半路自主褪变成尾指大小的蓝霆孔雀翎拔了下来,紧紧握在手心。

    一旁看得真切的黑衣男子浓眉紧锁:“你刚才分明可以用匕首把这翎羽截了,为何非得遭这罪?”

    舞扯了扯嘴角:“我家翎羽金贵的很,哪像你这么皮糙肉厚,万一被那破匕首伤着了,我管谁再要一根去?再说了,这翎羽要真给那倒霉阵法吞并了,以我如今的修为还不够挡上一下的!到时候咱俩都玩完了,欠你的那顿酒可就没法讨了啊……”

    “不就是一根破羽毛……嗯?不对,你这根翎羽是管别人要的?”

    忽悠失败的舞耳根一红:这人怎么就这时候不上道呢?

    舞别开小脸抬手一指:“看那边!”

    虽说这话题转移的是有些勉强,但奈何有些人他就是愿意不要面子死受罪地被舞牵着鼻子走啊!

    黑衣男子相当实诚地看了过去,方才那被舞扔出去的匕首非但没有被混元阵吞噬,还好端端地钉在方才混元之力溢出的出口处。

    这是怎么回事?

    舞悠哉闲哉地收回蓝霆孔雀翎,扶着肩膀站稳了身子:

    “这阵法纵使再强悍,背后的施阵者也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妪,这匕首的神力哪是她能承受得住的?”

    男子若有所思地看向那把梧桐木制的匕首:“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自然是找出阵眼,然后将这破阵法破了,最后大家各取所需风雨陌路江湖不再见咯。”

    舞勾勾手指,那匕首“铿”地拔出刀锋,乖顺地飞回了舞的手中。

    男子自动将舞的后半句话忽略了去:“怎么找出阵眼?”

    “这还不简单?再一次触发混元之力,顺藤摸瓜不就得了。”

    “那怎么触发混元之力?”男子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向舞,舞笑着看了他一眼:

    “你看,我用这匕首捅在外层的结界时,混元之力并未有所躁动,也就是说,触发混元之力的关键并不在我——关键就在于你……”

    说着,舞把那匕首一抛,男子下意识接过,却被那看似没啥重量的匕首压得沉了沉胳膊。男子暗道一声惊奇,开始饶有兴致地认真打量起这把匕首来,舞不动声色地与男子拉开了一点距离,那男子看匕首看得入了神,全然没有在意,下一刻,原本还乖顺的匕首却在男子手中震了震,一阵酥麻的电流传入男子掌心,男子抓着匕首的那只手臂抽了风似的忽然往天上一扬,紧接着整个人脚掌离地跟个窜天猴儿似的上窜下跳左摇右晃,好不活泼!

    “你?!”措不及防又被摆了一道的男子气得两眼发直,舞一面躲着暴走的混元之力一面若无其事地摊了摊手:

    “欲有所得必有所失,为了你我的雄心大业,只好先委屈一下勇武过人的你咯,你应该舍不得让我一个刚受过伤的弱女子上阵吧?”

    被堵得哑口无言风中凌乱勉强保持着风度的男子绷着一张俊脸:“你这坑蒙拐骗的精神劲儿倒看不出半分弱女子该有的弱柳扶风!”

    舞满不在乎地勾了勾唇角:“谁说不是呢?”

    “小没良心的,这世上除了我谁愿意还倒贴着脸给你使唤?你就是这么嚯嚯我的?!”

    “你已经不是我用两顿酒就能请得动的男人了,说不定哪天我就请不动了。相逢即是缘分,你我有缘,能嚯嚯一次是一次。何况你还要去了我两顿酒呢!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男子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同时带起一阵袖风将舞挥开:“那你可真是占大发了……”

    确认舞飞退至安全地带后,匕首带着男子出其不意地往结界的豁口上刺去!

    趁现在!!

    舞的凤眸银瞳毕露,罡风急啸,舞乘势而起,长袖如同泣血玫瑰婉转摇曳,迎合少女雪白无暇的肌肤,更添几分颓靡的妖娆妩媚。

    “明凰召鸣,蓝霆听令!”

    “——破钧!”

    舞秀腕翻转,蓝霆孔雀翎重振旗鼓应召而出,甚至带上了几分更为凛冽的杀意!

    “铮——”

    刀剑嗡鸣声久久不散。蓝霆孔雀翎势若万钧,呼啸而过时掀起的阵阵热浪直接打散了那群妄图混水摸鱼的鬼侍们的魂魄。舞脚踩气浪,抬脚就把黑衣男子往豁口外一踹!男子心领意会地化作一团黑雾,借着手中匕首的去势从豁口中逃出。与此同时,那即将飞出结界的匕首移形换位,又带着舞往另一个方向突击而去!

    三米!两米!半米!……

    越靠近那紫袍老妪,舞的手臂便颤抖地越明显,而她手中的梧桐匕首却岿然不动,全然不在乎执刃之神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呵……”

    那紫袍老妪终是睁开了眼,蓝霆孔雀翎被震的倒插在地,无形的气刃宛若一记重拳捶落在舞的腰腹处,舞抓着匕首的手一松,整个人便如断线的纸鸢一般倒飞了出去,最后重重砸在了髑髅墙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才从豁口处钻出的黑袍男子神色一凛:

    “不对劲!舞!!”

    挂在髑髅墙上的舞咽下喉间瘀血,正要抽回手臂,才发觉自己的四肢被什么东西牵制住了。舞回头一看,喉中又是一口腥甜作呕——敢问挂在墙上的老兄们是多少年没漱过口了?

    这髑髅墙怕不是由犯了死刑的鬼犯们的头颅堆砌而成,这冲天的宛若硫酸般腐蚀躯体的祟气配上他们那张淌着发黄唾液涌出恶臭的嘴——简直可以列入舞公主凰生中最无法承受的苦难之一!

    咬合着舞四肢的髑髅们大有将舞的身体撕裂瓜分用来泄愤的意思,咬合力道加重的同时,似乎还嫌给予舞的刺激不够,那空洞的眼窝里忽然窜出了一坨青白色的软肉,定睛看去,竟是几头额前生有一个大红肉瘤足有舞的小臂粗细的尸蛆王!

    尸蛆王动作极为迟缓地缠上了舞的衣袖,舞的眼前阵阵发黑小脸惨白,手抖得比方才被那匕首摄取了体内三分之二的神力时还要剧烈得多。

    黑袍男子见状,暗道一声不好欲要重入结界。

    “你给我站住!”舞颤抖着嘴唇喝令道,凤眸望向了那头躁动不安的蓝霆孔雀翎:

    “神凰召鸣,蓝霆听令!”

    “归元!”

    倒插在地里的蓝霆孔雀翎瞬息便躺在了舞摊开着的左手掌心,舞一咬牙一握手,蓝色电流席卷全身,整面髑髅墙上的髑髅都痛苦地张开了嘴尖叫出声!尸蛆王蜷缩起肥厚的身子啪嗒啪嗒地掉落,舞的身子也失力地滑落在地,转而用还在抽搐着的手迅速封住尸蛆王爬过的穴位,阻止尸毒蔓延……

    “舞公主大驾光临,老身未能远迎,只好略备薄礼,不知公主是否满意?”

    莲座之上的老妪淡笑道,舞只觉脖颈处忽而一凉,下一刻便两脚离地,整个身子悬于半空之中!

    结界外,黑衣男子死死盯着那老妪的动向,小臂内侧的凤凰翎羽却似在警告一般,烫得他的血液发凉……

    舞的小脸因缺氧而满面涨红,心跳急促地仿佛要跳出胸腔。她的小嘴蠕动,嘴角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先,似乎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将说未说。那老妪见状,心道如今这人已如离水之鱼,便是再大本事也难掀起多大风浪,于是钳制着舞脖颈的力道松了松,舞深呼吸缓过一口气:

    “你瞒着释迦千里迢迢来到鬼界,是为了找一个人吧?”

    莲座之上的老妪瞳孔一缩:“他在你的手上?!”

    舞勾唇一笑,闭口不言,那老妪目呲欲裂,一个抬手便将舞拉到了自己身前:

    “他在哪里?!你把他怎么了!!”

    再次陷入窒息窘境的舞用手扒拉开一点呼吸用的缝隙,满目淡然,老妪冷冷一笑:

    “你很聪明,从发现老身在冥思布法时便没有再贸然动用自身的本源之力。只可惜方才你为了一枚翎羽与混元阵缠斗之时,身上的神力已被消耗殆净,如今恐怕连那根翎羽也使唤不得了吧?现下老身捏死你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公主与其负隅顽抗,不如从实招来,老身兴许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从实招来?”舞展颜一笑,神色自若:“师太是想从我口中知道些什么?还是说,想知道我究竟知道些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舞的手腕忽而翻折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披在身上的墨色外袍褪落在舞的手中,舞一个屈膝,趁着老妪格挡的瞬间将那外袍往那老妪脸上铺盖而去!

    舞的小脸迅速泛上青紫,可她还是不管不顾的笑出了声:

    “师太如此盛情,本公主自然要有所回礼,咳咳……人……人面犬的尿骚味……滋味、如何啊?哈、哈哈……”

    此话一出,那老妪周身宛如通了电一般开始剧烈抽搐,舞趁此机会正欲挣脱,不料这师太发了疯,又是一股气浪迎着舞的腰腹重重一锤!舞喉间闷出一口瘀血,整个人顺势再次砸到了那面髑髅墙上!

    被蓝霆之力电的才缓过神的髑髅们:“……”

    才打算张嘴换气又把嘴默默闭上的舞:“……”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那老妪尖啸这把盖在脸上的衣袍对半撕裂,老妪脸上的青筋暴起,臂弯倚着的拂尘发出了轻微的碎裂声。舞单膝跪趴在地上得逞一笑,看着结界肉眼可见地有所波动的同时,又双叒叕地被老妪盛怒之下爆发出的更为强悍到气流撞飞了……

    本打算装傻充愣压根没敢下嘴的髑髅们:不是你这小妞儿没完了是吧?!

    四仰八叉地嵌入了髑髅墙并打算就此姿势喘气儿等死的舞:别介,指不定今日过后咬人的髑髅里也有她的一份口水了……

    眼瞅着那老妪抓着拂尘暴跳如雷地跳下莲座,周身煞气逼人。比结界外的墨袍恶鬼还像恶鬼的老妪正朝着舞一步步迈进,舞半敛凤眸,筋骨被老妪祭出来的威压崩断的同时,竟还有心情调笑:

    “本公主还以为,你们无色界的菩萨真佛们的屁股都是粘在莲座上的,可如今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离不开这个宝座嘛?”

    “天天在嘴边挂着众生疾苦的你们,发起疯来,就是喋血成性、杀人如麻的凶神恶煞见着了,也是要退避三舍的呀……”

    “背离了道心的你们,究竟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地俯瞰天下苍生,不痛不痒地悲天怜人?”

    “你们说这莲座不是谁人都坐得,却从未想过莲座之上的自己又是什么货色……”

    “这莲座,本公主看不顺眼”

    “今日,便替你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