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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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少年的话

    村庄东边的集市是方圆二十里唯一的聚集点,若是去到远处的集市买卖商品,还不如去凉州城内挑选,虽然城内价格略高,但胜在种类繁多。对于寻常百姓来讲,凉州城门太高,不是他们能去的起的地方,而这座小集市很好的解决百姓买卖生活用品的需求。

    清晨与薄雾总是相伴,在朦胧的山水间集市迎着朝阳开始喧嚣。粗粗一看,人头攒动,有挑担的,有赶毛驴运货的,有推独轮车的,杂乱无章;细细一瞧,各行各业的百姓,从事着各种活动。集市东边入口以生活用具为主,摊位上呈现着菜刀、剪刀、针线等杂货;往中间走则是以贩肉、米、油、菜等食物为生的百姓;再往后走百十步便是集市西门,此处与其他二处略显不同,主要提供代写书信、求签问卦之处,虽不如前两处热闹,但也有百姓光顾。

    来此赶集的都是附近三四个村子的人,来的次数多了,大家也都成为了朋友,买卖商品时总免不了一两句的寒暄,前边与摊主寒暄的人挡住后边买商品的人,些许嘟囔、推搡便会发生,这些同熙熙攘攘的人流穿行于集市,带起阵阵飘散在空中尘土,与商贩的叫卖声遥相呼应,浓郁的市井气息孕育着这方百姓,滋养着这方百姓。

    集市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少女。只见此少女收腹挺胸,走路时肩膀与两臂自然摆动,膝盖与脚腕富有弹性;一脚踢出落地,脚跟与另一只脚脚尖的距离恰好等于自己的两脚之长,来回穿梭于人群中,轻盈迅捷的步伐宛如一只彩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少女独特的气质与不凡的容貌哪是大耳朵老百姓家能生出的苗子,她的出现在小小的集市无异于船桨猛然拍打水面,惊起一滩鸥鹭。所过之处百姓无不对她暗自打量,与身边之人低声细语。

    少女以自己特有的规律迈着步伐继续穿行于市,想起昨晚鲜香四溢的鸡汤,她终是没能忍住馋意,在一处买鸡的商贩前驻足。少女一阵精挑细选后指着一只昂后挺胸的母鸡。

    商贩瞬间笑嘻嘻的说道:“小姐好眼力,这是自己散养的老母鸡,不管拿它炒着吃还是用来煲汤都是一绝。您是今儿来我摊子的第一个雇主,讨个吉利,我也不跟您要价,这只老母鸡您给一百文钱就行。”

    少女微微一笑,不顾商贩叫喊,缓步走向另一处贩鸡的摊子,指了一只相似的母鸡,看向摊主。

    显然这个摊主没有逮着陌生面孔一顿漫天要价的习惯,收了八十文钱,这个略高一点的价格就作罢。少女满意的接过找回的银钱,提着母鸡走到别处。

    “刘二,这单生意怎么说,赚了多少?”

    “没多少,就比平常多十文。”

    “这位小姐看着有些面生,打听出哪儿的人没?”

    “嗨,人家穿着打扮,行为举止一看就是大户人家,买东西都是轻轻一指,便付银子。我说了半天现在嗓子都冒烟了,人家就是微笑不说话,我能怎么办!”

    “也是,能养出如此小姐的宅子,不愿与你搭话才正常。就你这寒酸模样,真和你说话,不光人闺女吐酸水,连带着太阳也得从西边出来喽”没卖出鸡的张三酸不嘻嘻的说着。

    “嘿老三,你怎么说话呢,不会说话可以把脑袋放家里,没人拿你当哑巴......”

    少女两耳不闻喧嚣之事,迈着轻盈的步伐四处寻觅需要之物,凡是需做交谈,挂出甜美微笑,只动手指,不闻其声。置办好应用物品后,少女欢快的回到别院。

    “老王家的那口子,她往你们村走了”

    “嘿,也是邪了门儿了,这阵子没听说我们村子来人呀。”

    ......

    在她离开集市后,关于她的讨论络绎不绝。在小小的几个村庄内,没有什么事情能压制住陌生面孔对他们的新奇,尤其是这种周身充斥贵族气息的陌生面孔。

    “姐姐,我回来了。”微儿把从集市上购得物品有序放在屋内,脆生生继续说着:“姐姐你是不知道,这儿的人看我是新来的,卖什么东西都比熟人贵;嘴里一个劲儿的说这是在赔本赚吆喝,真是虚伪。”

    “微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躺在床上静养的赵春芮淡淡的说道。

    “嗯?没什么呀,姐姐交代的东西我都买回来了,都在这里。”微儿不解的说着。

    “仔细想。”

    “真的什么都按姐姐吩咐的买呀。”

    这次少女没有得到姐姐的回应。

    “好啦,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说话的。逛了那么久的集市,我也憋得难受,就一小会儿,真的就一小会儿,我说完这句就不说了,姐姐你就原谅我嘛。”说完,少女用右手在嘴唇边比划起来,向赵春芮表达出她已经把嘴巴封起来的意思。然后跑到床边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真拿你没办法。”赵春芮张开一只紧封的嘴说道:“这趟集市之旅,明白姜嗣昨夜的叮嘱了嘛?”

    少女微启皓齿,“没”字即将脱口而出之际,便听到赵春芮语气不善所发出的“嗯!”字,只得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看到未出声的少女,赵春芮满意的说道:“在任何一处有人生活的地方,一个不为人知的人简直跟神话里的神仙一样不可思议。事实上,每当这样的人物突然出现在人们周边,总会有人进行细致的调查,结果没有任何意外将这些神奇的人物划分为“熟人”之列。之后再将他的为人摸得一清二楚,或者把他的身份弄清个大概,总之要跟他们身边的什么人沾点亲,这样才会接纳他,容忍他在他们共同的领地内生存。”

    药铺内堂,姜嗣开始练习拳谱。几日练习使少年对一招一式间的衔接越发得手,虽然很多发力点都没有掌握,在内行人看来只是些花架子,可蒙过一些地痞小流氓还不在话下。

    练完拳的姜嗣来到药铺门前,给李郎中换了壶新茶,开始向他讲述为女子施针时遇到的问题,请教施针的手法、力度,顺便将二人的名字告诉了他。

    “内外书架第二排,第三列有本《金针要述》,针对不同病情所需要的施针手法、力度与留针时间上边都有记载,还有不要打听她们的事。”

    姜嗣左手搭在右肩上,活动了下酸胀的肩膀说道:“是,师傅。”之后准备转身走入内堂,寻找那本《金针要述》。还没等他转过身来,原本用来遮挡阳光的蒲葵扇从李郎中眼前移开,斜眼看了眼少年,李郎中说道:“小子最近拳法练得怎么样?”

    少年微微得意,心道:有门儿。随后恭敬的问道:“师傅,弟子最近练拳,能流畅的将拳法打一遍,只是也仅限于打一遍。除了越发酸胀的身体,没有其他收获,请师傅指点一二。”

    “从你流畅的拳风我能听出你现在对它的理解不甚,甚至说只是个花架子,徒有其形,没有其神。而且你一招一式间尽是大开大合,只为势大力沉,一击破敌,在招式转换见不懂得收力,这会对你的手腕,胳膊等造成很大的损伤,所以现在才会全身酸痛。”

    “还有,下次想问什么直接说,不要藏着掖着,这样显得你不真诚。”

    “是,师傅。”

    少年暗自嘀咕,练拳数日,没透露她们消息时你何曾有过指点......

    “还有,除今日晚饭外多买二斤鲜肉,再去准备一把锹,还有一把短刀,教给你些新东西,省的天天惦记我。”

    李郎中每日期待的晚饭在戌时准时端上餐桌,一道糖醋鲤鱼,与酒楼不同的是,今天这道菜在卖相上可谓别出一格。鱼头被下方竹签撑起,跃入眼前,与之相连的鱼身改花刀,在经过蛋液与面糊的挂浆在热油的洗礼下,像一对对展开的翅膀,鱼尾弯曲向鱼腹,像是要从尾部发力,想要腾空而起飞入云端;再将调制好的糖醋汁淋满鱼身,好似为其披上一层宛如琥珀的铠甲,整条鱼自下而上有种腾飞之势,与传说中的鳌鱼无二。

    面对这道色泽深红,外脆里嫩,香味扑鼻,酸甜可口的佳肴,李郎中依然如第一次面对红烧牛肉那般,不顾粘在胡须上的酱汁,大快朵颐。

    用餐后的姜嗣在李郎中的指挥下,带着准备好的鲜肉与锹穿过甬道来到别院。李郎中示意让姜嗣将带来的东西放在院外,再去叩门。

    姜嗣叩门之际,在月光的照耀下猛然看到台阶不远处有滩血迹,原本温和的叩门声倏地猛烈起来,排的门板嘎吱作响。

    侍女微儿点亮烛火将二人引入屋内,静养的赵春芮问道:“二位大夫,深夜至此,是来为小女复查病情的吗?如果是,刚刚的叩门声未免有些重了。”

    “赵姐姐莫怪,小弟敲门时忽间院内有滩血迹,担心姐姐出事,所以叩门时急了些。”姜嗣解释道。

    “无妨,那摊血是微儿弄得。她因留恋你昨日带的鸡汤,想自己动手再做一份,才在院中杀鸡,弄得让人产生误会。”

    “哦,如此说来,微儿小姐也有身不俗的厨艺,那老朽明日可否品尝下她的手艺?”李郎中的加入打断二人的对话。

    “李大夫说笑了,微儿哪有那般手艺,鲜美鸡汤没有炖出,到是落得一地鸡毛。”

    看到少女脏兮兮的脸蛋与衣服,还有鞋边还踩着鸡毛,姜嗣嘴角微微抖动,在尽可能不笑出声的情况下,放声大笑。

    微儿看到姜嗣憋得通红的脸颊,又闻到他身上挂着糖醋鲤鱼酸甜好闻的味道,顿时小脸一苦,抿着嘴,一扭头,在扭头的瞬间,鼻腔里还不忘发出哼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