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试招招手，带着两位先生往楼下走。他们穿过一段阴森的走廊，来到一个囚室一般的房间。主试者命令安叶：“坐到椅子上。”

    安叶很是配合。

    这可不是一般的椅子，而是一个精神病院里可以捆绑与治疗病人的电椅。椅子上有一大排颜色各异的开关，几条束缚带和形状难以形容的粗糙吸盘，等会应该会被吸附在安叶的皮肤表面。齐见星此时已经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成年人，身强力壮，在做私人侦探。饶是如此，也忍不住慌得咽口水。

    主试突然地说：“请绑好安叶！”

    齐见星叹口气，困惑地按按自己太阳穴，弯腰靠近这个不太聪明的“学生”扮演者，把他的手腕和脚腕都绑在电椅束缚带下。

    安叶像一个天真的孩子，好像既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命运，也完全不反抗。主试的大脑袋凑近齐见星，拿出一罐半透明的凝胶，对他说：“齐先生，请你把这个擦在安叶手上，可以帮助我们更好的固定电极，也可以防止电流不通畅时，会烤焦他的手部皮肤留下疤。”

    齐见星莫名的有一点难受，他只能动手在对方的手背涂好凝胶。一种混合着难受和兴奋的复杂感觉抚摸他的脑子。

    主试又让他把其他束缚带也绑到安叶身上。黑色的束带固定好，老安被五花大绑不能动弹。齐见星的心脏正在不太规律地跳动。他走出屋子之前，回身略看一眼安叶，对方正在被紧紧绑着。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别担心。”齐见星拍拍自己的胸膛对他说。

    当然，不会有事，小齐喃喃自语。他跟着主试来到另一个囚室一般的房间，这里没有电椅。一台长方体形状的机器摆在这里，长大约一米，宽和高都在40厘米左右，左上方有一个商标。一个镀镍面板正在它正面的右上角，精致而准确。但显然是手工打制、专业雕刻，想来造价不菲。

    “电击器——高精度型，ZTS。

    生产商：星际总部特区朝圣山市电机设备公司，输出功率：15-450伏特。”

    星际总部特区在地球殖民地的中心城。朝圣山是其主城外延出的强盛工业区，以生产供主星外派人员使用的高精尖设备闻名——除了几位“酋长”的家族之外，其他地球人可没有资格享用。

    当然，事情就应该是这样，我们是落后文明嘛，人家给予我们存活空间，是人家的仁慈。齐见星见怪不怪地耸耸肩。

    另一个金属面板是耀眼的金色。一个红色总开关与十几个白色小开关在面板下方。开关分别对应轻电击、中电击、重电击、强力电击、超强电击、重度、超重度、以及最后的等级：耶稣·BZ·基督。一行小字是红色的，写在基督名字旁边（危险，电流极强！）

    “BZ”，很有趣。难道，基督还有中间名？那么宗主星让我们信的上帝也有咯。据说基督既是上帝之子，也是上帝本身，圣父、圣子、圣灵是三位一体。我怎么不知道上帝还有中间名呢？

    他竟然开始认真思考，到底BZ是谁的名字缩写，又是怎么敢写到基督的姓名之间——用星际宪兵队的话说，把自己跟神并列，这可真是“大逆不道”，是要被城邦法庭审判和当众绞死的。

    这时，那个大脑袋的瘦高主试对齐见星说：“请你用话筒把这些词语念给安叶听，只要他对空位填词错误或者不回答，你就电击他，从15伏特开始，逐级增加。你要稍微尝试一下电流吗？这有利于一会更好的确认电击效果。”

    坦白来讲，齐见星并不希望被电，但是，他也不爱拒绝那些可以免费试吃的小蛋糕。轻微电击，可以尝试！“好吧。”他把手腕伸过去。

    日光灯照耀下，他的手腕很健康，白里透红。但是肌肉并不紧实，显现出缺乏锻炼的样子。虎口有一些不太显眼的茧，两条显眼的青筋在手腕上一路延伸，到小臂结束——在政治类活动被逐渐取缔、政治犯都被押入大牢或处决的同时，猎人、枪械维修师和私人侦探的持枪权也被取消。

    从前年开始，齐见星和他的同行们，都从跟随警官捉拿逃犯的利索编外探员，变成尾随美貌惹火少妇和大腹便便男人，再观察对方进入哪家旅馆的“尾行痴汉”。他们要么是身娇体弱婀娜妩媚，要么是没跑两步气喘吁吁，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按住。俗话说“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对手从穷凶极恶的逃犯变成了没羞没臊的偷情男女，齐见星的身体素质也变差了。

    一条分叉的导线接到他的手腕，那主试接通电源，像是被银环蛇狠狠咬了一口，而这条凶狠猎人的毒牙扎进他的血管。齐见星吓得缩手。

    “你觉得这有多少伏特？”主试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恐怕得有150伏特了。”齐见星后怕地搓搓手腕上的红痕。

    主试摇摇头：“小伙子，只有45伏特而已。来吧，准备教你的学生背短语了。你念出预选短语，然后念题干，比如第一题，这是一个六选二的填空题，等你念完六个词组，再读两个问题，他要根据记忆填空。”

    婉转歌唱的黄莺、丛丛叠叠的树林、波光粼粼的湖面、精神抖擞的仙鹤、欢笑打闹的孩子、纤细窈窕的美人……每组六个合成短语。这些词汇念出来有一种令人放松的宁静，齐见星不由得微笑。谁会不喜欢在美景中观赏游玩呢？

    安叶也很高兴，他平和地听齐见星说话，再回答词语搭配——

    “精神抖擞的什么？”“仙鹤。”

    “什么的孩子？”“欢笑打闹的。”

    安叶是这么自信，以至于齐见星听到他在那一头还来了一句：“简单，继续出题！”

    过了一会，多个六选二过去之后，出现了七选二的题目。

    齐见星有些担心，因为这一组对他自己来说也有一定困难。

    欢天喜地的姑娘、喜上眉梢的妇人、眉开眼笑的娇娥、兴高采烈的护士、谈笑风生的女郎、大喜过望的赌徒、喜出望外的母亲。

    很显然，另一个房间的安叶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短促地呼吸一下。

    “呃……兴高采烈的什么？”

    安叶犹豫了下：“我不知道……娇娥吗？”

    闻此，齐见星心里咯噔一声。他颤颤地说：

    “没关系……嗯……什么的赌徒？”

    “大喜过望的。”安叶的口气严肃许多。

    齐见星回头看看主试，灰衣先生正用不可置疑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安叶确实出现一个错误。小齐只得按下15伏特的电击开关。没事的，他在心里说，15伏特而已，跟被小狗的舌头舔一下没区别。

    只不过，在这次电击之后，安叶的心态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他回答问题时越来越紧张、词语发音也越来越标准，他似乎在用形式上的准确，来逼迫自己达到内容的准确。

    这是徒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