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赤红身影
第二日清晨,颜直早早起了床,来到山中,先去查看了昨日设下的几个陷阱,并没有猎物落入其中,便直接来到山谷。
他没有原路进去,而是站在悬崖上俯瞰一番,估算昨日到达的地方,重新选择了一条路线。
雪水融化后山壁湿滑,颜直摔了几个跟头,碰得鼻青脸肿,终于进入到山谷之中,又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到达昨天标记的地方。
此时天光大亮,明媚的阳光从树缝间落下来,照得地上一片斑驳。
昨日光线昏暗,不利于查看足迹,此时林中明晃晃一片,纤毫毕现。
颜直趴到地上,亦步亦趋,仔细辨别着地上的痕迹,约莫一炷香后,终于让他找到了一坨粪便。
经辨认,这是猴子的粪便。
“难不成是猴兄它们?”
和猴群它们几月未见,颜直心中十分想念,若是能够再见到猴兄,便再好不过。
颜直心中为之一振。
又向前走了一阵,树木渐渐变矮变小,隐隐有水声传来。
这是林子即将走到头的信号。
颜直循着水声前行,很快从林子一侧出来,来到一条小溪旁,俯身喝了几口水,拿出兽肉干,混着溪水吃了几块。
水是万物生命之源,有水的地方,必定会留下野兽活动的痕迹,昨日猛啸的那个大家伙,说不定曾来溪边喝水。
颜直沿着小溪前行,不多时,果然发现溪边泥地里有个浅浅的脚印。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又俯身去闻了闻气味,脸上露出喜色,轻声道:“的确是个大家伙!”
脚印不会只存在一个,颜直几乎是趴在地上寻找,又让他发现了几枚,虽然被融化的雪水冲刷得很浅,但依然能够判断是同一种野兽。
根据这几枚脚印的深浅和朝向,颜直大致推断出大家伙的行动轨迹,然后沿着方向,又返回林中,从林子的另一侧走了出去。
先前颜直站在高处俯瞰,山谷呈狭长走势,大雪虽下了数月,树枝折断不少,但谷中树木依旧枝繁叶茂。
他本以为整个山谷都是林子,谁知此时从林子中走了出来,视野陡然开阔,眼前是一些乱石和低矮灌木。
也许这才是山谷本来的面貌,四周陡峭入云的山峰,将山谷隔绝成世外之地。
这样的地方,不是隐居着世外高人,便是藏着修行得道的大妖,不管哪种,都意味着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
颜直忽地忐忑不定,有些犹豫和些许惧意。
就在他决定要不要原路返回时,一阵清风吹来,风中的血腥味让他眉头一皱。
“反正来都来了,进去看看。若是此刻返回,总归是心有不甘。”
颜直小声勉励自己,深呼吸一口气,踩着乱石小心翼翼向前走去。
走了大约百步,颜直猛地停下脚步,远处突然塞入眼中的景象,令他瞳孔放大,十分震惊。
他稍微平复下心情,避开沿途的鲜红血迹,走到近前,发现地上躺着的巨大尸体,便是他根据猛啸声和脚印猜测的大家伙——双齿剑虎!
体型巨大的双齿剑虎,拥有恐怖的战斗力和破坏力。
颜直昨日动了猎杀它的念头,想的不过是找机会从后背放冷箭、挖陷阱等手段慢慢将其磨死、耗死。
但大家伙此时却躺在地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颜直看见它的脖子处有两个血洞,竟是被一口咬穿而死。
难道昨日那声猛啸,便是它在临死之前发出?
那又是什么野兽,能够将双齿剑虎一击致死,让它发不出多余的咆哮?
颜直后背一阵发冷。
能够将凶猛的双齿剑虎一口咬死的野兽,超出了他对于这片山林的认知。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野兽,它的危险性不言而喻,不是几支木箭、设个陷阱能够对付得了的。
看了一眼浑身都是宝贝的双齿剑虎尸体,颜直叹息一声:“可惜了!”
杀死双齿剑虎的野兽也许就在附近,颜直不敢多做停留,也就没有时间将双齿剑虎的尸体剥皮抽筋断骨,拿到五柳镇售卖。
“吱吱……”
颜直正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忽然一阵急促的声音传入耳中。
这声音颜直再熟悉不过,正是小猴子发出。
颜直大喜,循着声音看去,并未看到小猴子身影,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
此时他也顾不得危险,起身喊道:“猴兄,是你么?你在哪里?”
“吱吱……”
小猴子立即作答,声音更是急促。
随着急促声而来的,还有一块小石头,砸到颜直后背上。
颜直转身抬头,看见对面峭壁的树藤上,吊着一只黄毛小猴,正是他日思夜想的猴兄。
“猴兄,猴兄!”
颜直喜不自胜,挥舞双臂和小猴子打招呼,并朝小猴子所在峭壁方向跑去。
“吱!吱吱!吱吱吱!”
小猴子龇牙咧嘴,对于颜直的出现,似乎并不欢喜。看到颜直朝它跑来,小猴子又接连扔来几块石头、发出几声尖叫。
听到这几声尖叫,颜直前冲的身形陡然止住,有些疑惑地看向小猴子。
“吱!”
小猴子朝他猛烈挥着手臂,叫声不容置疑。
颜直终于意会过来,立即调转方向,飞奔进树林。
小猴子这几次尖叫想要传达的信息,都只有一个:跑!
颜直对小猴子绝对信任,在听明白它的意思后,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但一切已经晚了。
在他转身飞奔的一瞬间,背后传来呼呼风声,这是大型野兽高速奔跑,身体与空气摩擦才能发出的声响。
呼呼声上一刻还在极远处,下一刻便到了身后,快要拍打到后脑勺上。
“好快!”
颜直心中感慨一声,心想这大概便是一口咬死双齿剑虎的那头野兽。
就算身形轻快灵活,也不可能跑过身后的野兽,颜直当下做了决断,飞奔出去的一瞬间,身体强行后转,同时搭弓射箭。
得益于这段时间的勤练不缀,加之生死之间的逼迫,颜直几乎在一呼一吸之间,完成了取弓箭、射箭的动作。
嗖!
人还在半空中,带着凌厉攻势的箭已经飞射出去。
箭杆破空的尖锐声让野兽感觉到了危险,身形为之一滞,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跳跃,躲过这一箭。
此时,颜直凌空的身体才砸落到地上,身下的锋利碎石将他的后背扎出了血,火辣辣地疼。
他来不及痛呼,瞥了一眼追击他的野兽,一抹赤红带出残影,如天外陨石朝他砸来。
再射一箭已经来不及,颜直将手中桑柘木弓用力甩出,希望将这凶兽阻拦一时片刻,同时抽出腰间短刀反握,准备殊死搏斗。
赤红身影躲开砸来的黄杨硬木弓,身形在空中完全掉转,尾巴如闪电般抽出,将地上的颜直抽飞到五步之外。
咚!
颜直重重砸到地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从小猴子示警到被抽翻在地,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颜直躺在地上,疼痛如潮水般袭来,笼罩全身。
赤红身影一击得中,停下高速奔袭的身形,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猎物,竟有一股威严气势。
“看来必死无疑了,是我太草率了,不应该这么冒进。”
眼角余光瞥见慢慢靠近的赤红凶兽,颜直想不出任何自救的办法,懊悔情绪涌上心头。
但他没有放弃,手中仍旧紧紧握住短刀,待凶兽来到身前,拼死奋起给它致命一击,以求得一线生机。
攀着树藤的小猴子看到颜直吐血倒地,抓耳挠腮,十分着急,片刻之后,它似是下定某个决心,顺着树藤落到地上,抓起一把石子,取出其中一块用力砸向赤红凶兽。
咚!
小猴子力弱,石块没有够着,落进赤红凶兽身后的小水塘里,溅起一丁点水花。
赤红凶兽回头看了一眼,一双白色大眼之中有疑惑神色。
小猴子愣了一下,在赤红凶兽回头的瞬间猛地攀腾爬上峭壁,爬了一半,见赤红凶兽没有追它的打算,止住身形,丢石头的那支猴手不自然向它挥了挥。
赤红凶兽眨了下眼睛,回头继续朝躺在地上的颜直走去。
颜直明白了小猴子的打算,是想将赤红凶兽引过去,给他争取逃亡时间,心中感动不已,却也担心不已。
但赤红凶兽似乎也明白了小猴子的企图,不上它的当。
在赤红凶兽回头的瞬间,颜直似乎从它的眼中看到了轻蔑和不屑。
“这凶兽莫非已经开了灵智?”
颜直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但赤红凶兽的行事风格,不像是只凭借本能猎杀的野蛮畜生。
如果真如他猜测的那样,当下局面比他先前估计的还要绝望。
先前他打定主意装死躺在地上,待赤红凶兽上前来时奋起反击,博取一线生机。而假使赤红凶兽已开灵智,自己的举动也许早被它看穿,说不定心中正在无情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想到此处,颜直顿时感到愤怒和屈辱,更加握紧了手中的短刀,他唯一能够倚仗的短刀。
小猴子挠了一下头,为自己的力弱感到颇为羞愧,复又跃到地面,向前跳了几步,从手掌中拿出其中较大的一块石子,再次用力朝赤红凶兽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