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精满是皱纹的脸上，似笑非笑，众妖窃窃私语，若有所思，个个盯着张信瑜看，好像在欣赏一块美味佳肴。张信瑜勉强坐稳，脸上保持笑容，心里已经有数十万只某泥马跃过，暗自发苦：看情景，多半被老祖宗害惨了。

    鲤鱼精终于哼了一声，呵呵说道：“不愧是圣君仙人后人，不过六七岁余，来我洞府，还能如此镇静，看来未来可期啊，恭喜恭喜！”

    张信瑜一听窃喜，正想谦虚几句，只听得木杖重重顿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好你这死小胖子，小小年龄，嘴牙伶俐，信口胡言！圣君仙人已多年未回，你从何处见他的？还想用他来威压我等？你又何知？若不是他多管闲事，封了那后门，使我等永世不得外出，这又少了多少肉食佳肴？何须平日里捡烂鱼腐虾，勉强糊口，是不是还要我等厚谢圣君仙人？”

    “过几日是我小郎吉日，你莫不是哪个妖孽化作的人形，假作小儿，欲来破坏？”

    “若不是察你身上，隐有青兄气息，早炖了你，还敢拿仇人威胁我，真是愚不可及，贻笑大方。先押下去，让他做活。小心监看，不要让他四处乱跑！活做不好，就炖了吃肉！小的们，散了！”群妖哈哈大笑，四处游散。

    两虾人过来，一人一边，夹住张信瑜，往回走。张信瑜大吃一惊，心道苦也，老祖宗害我。把这鱼窟给封了，不得进出。自己不是妖人，反而可以进来。怪不得已经很多年没听说有怪异之事发生。断妖食物，这不是无解之仇么？他一边极力挣扎，肥也有肥的好处，他虽小，但份量不轻，最近力气又大了许多，两虾人一时拿他没办法。

    一边心里电转，想着余地怎么回旋，大声喊道：“老殿主，小儿我刚才是胡诌的，我哪认识什么张圣君？我才七岁啊，用童工犯法啊！烦请老殿主把我当作一个屁，快快放了我吧！”

    “休得胡言，如此粗鲁！该打！快快押下去，让他做活去，聒噪！”

    虾人见洞主生气了，忙不迭用鱼刺狠狠刺了一下张信瑜屁股。痛得他龇牙咧嘴，捂着屁股，跳了起来，“怎么胡来？到处乱捅！你这鱼刺哪里来的，怎么这么大根？要不要送一根给我？上面都是口水，有没有消毒啊？不要让我得破伤风！”嘴里胡乱说着，虾人也不理他，只是又举起鱼刺。吓得他赶紧摆摆手：“虾兄住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会好好走。”只好乖乖前行，一步三回头地回到黑咕隆咚的石窟里。

    双手摸索着，勉强找到一个比较干燥的地方。此时外面是盛夏，这里倒阴凉，是个避暑的好地方。他自我解嘲的想着，又愁眉苦脸。干活他倒不怕，在哪都是做，辛苦不到哪里去。只是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老祖宗是对方仇人，可不敢再提了。应该是这几天在折腾那蛇皮，沾上了些许气息，让鲤鱼精误以为他和那蛇妖有些渊源，不敢妄为，否则早被炖了当点心下肚了。未曾想昔日仇人，反成今日恩人，一饮一啄，真是前定。发愁的是老一辈总说天上一日，凡间一年。不知此地时间有何差别？若也是一日一年，呆得三五天，还好一些，若是过了十来天，外面过了十来年，那他重生又有何意义？总得想个办法早些离开才是。

    如果这时候有人能看得见，就会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一个

    本该天真无邪的小胖子，脸却发愁得都能拧出水来了！石窟里黑乎乎的，没有时间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的趴地上睡着了。

    恍恍惚惚间，张信瑜感到屁股一痛，还以为是做梦，没想到又是一个剧痛。还没完全醒过来，他就已经痛得跳了起来！正要开口骂人，隐隐约约看到两虾头，举着鱼刺，正要继续戳下来。赶紧闭嘴，擦擦眼睛，赔笑道：“两位虾大哥早上好！其实不用浪费力气捅我臭屁股的，叫我一下，我就醒来了。”

    两虾人眼睛得有头一半大，嘿嘿两声，扔给张信瑜两个煮熟的拳头大的溪螺（看来溪螺繁殖快，没妖权，只能做食物），这就是当饭了，让他手捧着。又带着他穿过隧道，来到一个大石窟，上面透下来点点光亮。站在石窟洞口，张信瑜倒吸一口凉气，惊呆了：这是来到垃圾场了吗？

    只见近千平大的洞窟里，堆放着各种垃圾，木头、木板、树枝、破布、破脸盆、破家具、动物烂皮毛、各种大螺壳……各种杂七杂八的堆放一起，发出阵阵恶臭。不会是要他来清理打扫这些垃圾吧？这也太夸张了，他才七岁啊，小屁孩哪能干大活？

    正傻眼着，身后传来一阵轻笑声。张信瑜回过头，果然肯定衣冠禽兽余得水。见张信瑜歪头仰望他，余得水有点得意。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好东西，他拿着小竹枝当牙签，一边剔牙齿，一边指着洞窟里的东西，沉声说道：“自从鲤宫被你老祖法封之后，这里的日子就非常难过了。虽然还有一个山门，但对于需要水才能活着的水妖来说，那里更像是一个虎口！活物是没办法从那封口进来的，所以殿主只能长期派一只妖，守在封口，不管能不能吃的用的，看到什么东西就捞什么东西进来，就是这些了。”

    张信瑜看着那些从河里捞进来的各种杂物，淡淡地说：“没什么好说的，要说果先说因。猫有猫道，狗有狗路。如果他们不是太贪婪恶劣，缕缕兴风作浪，肆无忌惮地吃人和牲畜，为害乡里，圣君又岂愿做恶人？”

    余得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着说：“不愧是圣君仙人家乡人！小小年纪，就能说出如此大道理，实在是不简单！你不要急着否认，放心好了。你们那里是圣君仙人俗世家乡，村村都建有圣君庙，香火不断。一有风吹草动，仙人他就会有所察觉。没有哪个修炼者吃饱了撑的去你们那里惹事得罪！”又看着他，希翼道，“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去说个情，免了这罪受？”

    张信瑜沉默了一下，不再否认，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必了。既然和我老祖宗有关，我自当承受这些。”

    余得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竖起大拇指，回头走了。他心里已经没有任何小觑这个小胖子的想法，甚至隐隐有点敬意。

    张信瑜找了根干净点的小树枝，把螺肉挑出来吃了。溪螺肉冰冰凉凉、味同嚼蜡，嚼半天都没嚼烂，不过总算是不觉得肚子空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