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最美不过游个泳
日子就这样一成不变的过着,日未出已作,日入尚未息。晚上回来,小孩三就站屋前脱光光的,一人一盆凉水,一块烂毛巾沾水搓几下身子,再把剩下的水高高举起,从头上倒下来,冰爽到底,就算是洗过澡了。姐姐和爸妈则是要等吃过饭,关上厨房门,轮流洗澡。吃过晚饭,天色差不多暗了下来,有时姐姐会把弟妹三叫到一起,拿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书,细声细气地读着。哥是抓耳挠腮,坐不住;张信瑜是浮想联翩,听不进;小尾是两眼迷糊,听不懂。姐也不管,只管读她的。她也才十岁,能懂啥?
张信瑜慢慢习惯了辛苦,学会了享受生活。要知道,又有几人能有机会重温亲情?只大一岁的小哥经常偷懒,偷跑去邻居家和堂兄玩,张信瑜倒不觉得累,挑水、烧火、浇水、拔草、割猪草、捉虫、喂兔子喂鸡喂猪……他都干的得心应手,只是话渐渐的少了,不是不想说,而是太超前的思维,让他不知该跟家人说什么。倒是发觉力气越来越大,暗自吃惊可以一只手轻松提起十几斤的打水桶,也只能装着吃力的样子和哥一起挑水。
小尾一样的喜欢跟在他身边,一起干活,一起到后山摘野花,一起把房子旁边的水沟堵住摸鱼,一起追着蝴蝶小鸟跑,一起向房子旁边枇杷树下的蚂蚁吐口水,一起坐屋前呆呆地看着远山……后来,小黑不知不觉间也加入了,形成奇怪的两人一狗组合。张信瑜也顺其自然,乐在其中。
因为是独门独户,叔叔伯伯们,干完农活吃过饭,都喜欢来他家,和父亲坐院子里闲聊。院子里点着艾草,惯例是不开灯,农家人节约得很呢,也是为了防蚊虫。张信瑜也就常常躺父亲身边,闻着呛人的烟,一边听大人们说着农事,一边怔怔仰望星空,不知道老祖宗身在何方,未来何去何从。有时假寐,父亲就会轻轻抱起他,抱回房间床上去睡。父亲那带着皂角味道的温暖怀抱,让他格外安心。
无人的时候,他也会偷偷拿出那段虽然柔软但怎么也无法撕开的蛇蜕,哪怕他觉得自己力气很大了也不行。一边抚摸比划,看看怎么剪裁才能最大利用,又想着可以做成什么,暗自得意,一边又浮想联翩,想象如果自己能像老祖宗那样,腾云驾雾,斩妖除魔,那该多好?就这样偷偷的苦中作乐。
紧挨着小学学校,有个小小的族庙,经常有人祭拜。他知道里面供奉的正是老祖宗,也偶尔去驻足参拜,恭恭敬敬上香。只是端坐中间那塑像,说是张圣君老祖宗,还不如说是钟馗。可能是族人臆想出来的,为了震慑宵小,塑的凶神恶煞般,浑没有老祖宗那慈眉善目。
当然,也有真正幸福快乐的时候。
夏天,呆哪里最幸福呢?当然是小河了。
小河静静流过田野,除了给无数良田提供水源,也给人们带来了部分鱼资源,更给小孩们带来了无穷乐趣。小河没下大雨的时候,只有十几米宽,齐膝深,温柔地流淌着。但有两处,是天然泳池。一是一条水渠源头接水处,用石头垒起的水坝,很自然地形成了三四十米长宽、一两米深的一个大水潭。大人很少在这里游泳,因为总有放牛的娃喜欢把水牛赶到这里泡澡,多的时候几十只水牛挤在一起,“哞哞”声此起彼伏,把整个身子泡在水里,只露出高高抬起的牛鼻子。这时候,水面经常会咕嘟嘟冒泡,然后伴随一股臭味,一些绿色东西冒出水面,那是水牛在放屁拉排泄物。水牛每天必来,水流又平缓,于是水底每隔几步,就能踩到松软的牛粪,并把它们带到水面!那种感觉,很酸爽。牛比人尊贵,不好训斥和赶走,大人自然不愿意来,小孩就快活了。他们才不在乎干不干净,高兴就好。
每年夏天,天还没大热,中午或傍晚时分,这里就开始从不缺少小屁孩。小到四五岁,大到十二三,个个都把衣服脱得干干净净,把衣服放水潭边沙地上,用一块石头压着。偶尔也会有被偷走的情况,大抵是不会丢的。每个人都光溜溜下水,小点的娃只能坐浅水区玩水傻笑,大一点的,就狗刨、潜水、打水战,吓唬胆小的女娃……怎么高兴怎么来。
水潭一边靠山,水边有块两米多高的黑色巨石,这是天然的跳水平台,跳水人多,还得排队。一个个捂着鼻子,露着小雀雀,直挺挺从石头上窜入水中,比谁的浪花小。不小心就会有水呛进鼻孔,酸酸痛痛,别有滋味。一起泡澡的水牛姓情温和,胆大的男孩,甚至敢趁着它们泡澡,不顾那又尖又长的双角,光明正大爬到它们身上,然后高高跃起,跳入水中,激起巨大浪花,赢得阵阵惊叹声。骑在牛脖子上的放牛娃骂骂咧咧,水牛一般是不管这些的,没听说过哪只水牛伤害过人。此处水底平坦,水流缓慢,也从没听说在这里淹死过人。
另一处就是小河那九十度的拐弯处。
一座十几米长的突入地底深处的小石山,恰恰挡住了小河的去路。小河奈何不得,只好顺势拐弯,继续前行,同时也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水湾,又是一个天然的泳池。
这里的水流就有点急了,也清澈了很多。但是由于有另一条小一点的河水,就在不远处汇入,水势多变,有些地方深得很,时有漩涡形成,偶有小孩溺毙,传说河底有水鬼潜伏。慢慢的,大人们就严禁娃儿们在此玩水。
多年的冲刷,河边巨石已经被冲刷的光滑如壁,形成一堵两丈多高,十几米长的石墙。同时石头底部都被冲刷的稍微内陷,水流又有点急,很容易把人的双脚吸住,不好移动,好像被底下什么东西抓住似的。大人们在这里洗澡游泳,自然没事,小孩确实危险。
然而,“七十五岁”的张信瑜,真的无法像其他小孩那样,忽视水面上那一团团绿色的米田共,就只能趁父母没注意,偷偷摸摸地来到拐弯处的水潭,在河边扑腾几下,也是舒服的。别处的水,浅得很,哪怕躺着,肚皮也会露出水面,那就没劲了。他对自己的泳技还是很自信的,可是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现在又才屁大点,容不得他不小心。
八月底的一天傍晚,这里又是“群雄毕至”,无数抠脚大汉在拿着破毛巾一边搓洗,一边聊着收成,也有一些二流子聊着荤话,更有好事的还特地去水深处游个小来回,还有的从两丈多高的石墙顶端,一跃跳下,引发一阵惊叫。
张信瑜无聊的一个人坐一边玩沙子,对那些作死的玩法,不服都不行。
耳听大人们瞎侃,想着过几天要去读书了,忧愁小尾谁来带?突然,他想去上辈子高一高二时的奇遇,至今仍然未解其迷,不知道现在是否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