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理想很丰满 现实很骨感
藏好东西,打开门,却发现小尾正站在门口,不满地看着他:“哥,你又躲房间里偷偷吃东西!”张信瑜被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他又羞又恼,还不好发作:“老妹啊,你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吃,我病还没好呢,要躺床上休息!哪里有东西吃?”小尾指指他背心短裤上的泥点,撇撇嘴,“哥你又骗我!”
……张信瑜无言以对,只好哄着老妹:“好好好,等下如果老妈给我好吃的,一定给你留一点。现在我要睡觉了。”说完,赶紧去妈妈房间,找出干净的裤衩背心,匆匆换上,把脏衣服往厨房门口木盆一扔,又跑回房间。小尾也不管哥哥是不是光溜溜的,就好奇地跟着跑来跑去。这没办法,他俩本就是老粘在一起玩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着,以张信瑜“七十多年”的人生阅历,哄一个五岁小孩,还不是轻而易举?他一边逗着妹妹,把妹妹给逗得两只眼睛扑闪扑闪的,一边感慨地回想着昨天梦幻般的经历,对于如何改变现状,却是无计可施。他也死死记住了老祖宗的交代:除非生死关头,否则坚决不强行改变生活!同时除了昨天晚上身上脏兮兮的,他也没发现自己身体有什么异常。至于那黑垢,不知是因为灵茶的效果,还是大热天捂房间里三天没洗澡的原因?想了想,终究是想不出什么来,就不管了。逗逗老妹,还是其乐无穷的。
……
夜幕降临,母亲再次检查了一下张信瑜的身上,惊喜地发现他身上连结痂都没有了,皮肤虽谈不上白嫩,但明显比别的小孩细腻,也没留下什么疤痕。难道是这臭小子比较肥的缘故?母亲心里给自己找原因。
一家子正高兴着,父亲发话了:“既然阿瑜没事了,今天也休息一天了,那明天开始,除了带好小尾,顺便帮忙做一些事吧。阿忠,你也不要整天到处乱跑,带着弟弟妹妹去做事。快开学了,阿玲你有时间教一下两个弟弟,阿瑜应该也要去读书了。”家长发话,除了小尾,剩下三姐弟都乖乖回道:“哦!”
第二天一大清早,张信瑜兄弟俩睡得正香,就被姐姐叫醒了。迷迷糊糊地洗了脸刷了牙,吃了一碗难以下咽的地瓜米饭。
什么叫地瓜米饭?就是农历十一月的大冬天里,冒着寒气和冰凉的水,把番薯(地瓜)洗干净,用带孔的铁皮做的工具,把地瓜削成细细的条子,倒进一个木制大桶里使劲搅拌,然后把地瓜捞起来,摊晾在长竹匾上,晒干了,就可以储藏起来,名曰地瓜米。因为淀粉几乎已经被搅拌到大木桶里,剩下的地瓜米就干涩难吃,但却是家家户户的主要食粮。而清洗下来的淀粉在木桶静放两天,就全部沉淀到了桶的底部,把水慢慢倒掉,就可以把底部的地瓜粉刮下来,晒干,这是农家为数不多的可以外卖的农产品之一。
每到冬月腊月,地里粮食都收起来了,沿着小河两边,数百公顷的田地上,都一顺儿朝南斜架着无数竹匾,上面晒着白花花的地瓜米,蔚为壮观,却又有几人知道其中辛苦?
每天早饭和午饭,就是取一小脸盆地瓜米,再加上一把稻米,放木制蒸桶里蒸熟。菜?地里有什么就吃什么,没的话就一碟萝卜干或腌芥菜。通常情况下,荤菜是别指望了,除非来客人。别人埋头吃饭,张信瑜可是真的咽不下去。由奢入俭,真的难啊,更何况是入极贫?
勉强吃了几口,张信瑜就放下碗,说了声“饱了”就爬下椅子,顺脚踢了一下每到吃饭时间必呆在桌子底下默等残羹冷炙的小黑,走到储水缸前,拿起葫芦做的水瓢,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水,倒也喝饱了。坐在屋前石板上,呆呆地等着哥哥,他忘记了每天要做什么!
没过多久,就听到哥在叫“阿瑜,进来帮忙。”“来了!”他赶紧回厨房,看见哥正把扁担穿过一个大水桶,心领神会,疾走几步,站另一头。两人默契地把扁担放肩上,抬起水桶,朝旁边水井走去,也就几十米的路程就到了。水泥制成的正方形井沿,已经被绳索拉出了一条条痕迹,水离地面也就两丈左右深。放下扁担,哥拿起旁边的小桶,熟练的往井里一扔,就等着小桶慢慢沉下去,绳子另一头就系在井沿上,不怕掉下去。然后两人一起把绳子靠在井沿上,你一下我一下往回拉。没一会儿,大半桶水就拉上来了,再一起抬起小桶,把水倒进大水桶。如此反复三次,大水桶就快满了。两人又用扁担抬起有点重的水桶,张信瑜又走前面,和哥哥两哼唧哼唧地把水抬回来。到家了,抬进厨房(之前不知道在厨房门口摔了多少次,已经摔出经验来了),抬到水缸前,妈妈一把就抬起水桶,把水倒入水缸。
第二趟,就有点累了。两人开始磨叽起来,抬几步路就放下来休息会儿,嘴里也哎呦哎呦地叫,没人理会!终于三趟抬完,不等休息几分钟。妈妈丢过来两个竹篓子:“去,和妹妹一起去包菜地捉虫子,顺便拔些草回来喂兔子喂猪。”“姐呢?她怎么不去?”“你姐等下要跟我去山上,给地瓜地施肥!你要不要去?”“不去,臭死了!”张信瑜吐了吐舌头,开玩笑,那得挑两大桶放了几天的尿水,一步一步挑到山上,再掺点水,一瓢一瓢地浇地。他长大后又不是没做过,又累又臭!印象深得很。
兄弟俩提着竹篓,晃荡晃荡地走路边,妹妹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来到了离家一百多米远的自留地。就一小块,大小不到一百平,地还挨着一座双人墓!妹妹躲在张信瑜后面,不敢去看那墓。哥也有点发悚,小声说道:“我和小尾赶紧捉一下虫,阿瑜你去拔草,那里草比较嫩。”
张信瑜心里好笑,但也知道哥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他原先是不怕的,甚至经常会莫名想着那里面到底是什么情景,现在倒是慎重了一些。心里默念着打扰了,就提着篓子过去了,那墓旁的草,确实又多又嫩。固然有村民在摘野菜吃,但靠近墓地的野菜野草,还是不敢往嘴里送的。
张信瑜只管低头折草,没一会儿就装满了两个篓子,放地上拖着走回菜地,心里再次默念“打扰了”。那两人跑来跑去的,走马观花似的,一会儿扒开这个包菜叶找找,一会儿去那个已经有被吃过痕迹的看看。找到虫子了,就欢呼一声,然后用草根挑起虫子,一脚踩死。张信瑜虽然恶心那黏糊糊绿里吧唧的尸体,加上刚从那边过来,心里有点堵,却也不得不把竹篓放一边,弯下腰,加入寻虫队伍。
……
太阳已经很高了,火辣辣地照着背,没一会儿就汗流满面了。
一直弯着腰,累了个腰酸背痛,才把活干完。张信瑜直起身子,舒展了一下,小肥手拍几下,拍掉身上泥土,又捶了几下腰,兄妹三才拖拖拉拉地回家了。一向好动活泼的小尾,脸跟个泥猴似的,此时也没劲了,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走路。
回到家,三人把竹篓里的草倒出来晒一下,又取了一些已经晒好的草,抱到屋后水沟旁边的兔子窝。里面大大小小十几只呢!草往兔子窝缝隙里塞进去,就不管了。
中午吃的是早上的剩饭,大人哪里有时间做午饭?张信瑜再不想吃也得吃了,饿得难受呢。
此时艳阳高照,屋前石凳石板被晒得发烫。不要说人,小黑都被晒得躲阴暗处吐舌头。张信瑜都佩服之前三天“自己”是怎么呆在不透气的房间里的!
这时间是没办法出去干活的,父亲就把放在楼上的打谷子的农具,搬下来修整修整。水稻快熟了,得马上割掉,好种下第二季。张信瑜就坐父亲旁边,看着他一手篾刀,一手细竹条,熟练的缝补着晒谷子的大簸萁,心里默念:“父亲,有你真好!”
不缺水的夏天,是万物拼命生长的日子。父亲没多久又下地去了。张信瑜也顶着大太阳,和哥哥来到离家比较远的芥菜地,继续拔草,还扛回来几根粗大的叶子。那叶子,快跟张信瑜一样高一样肥。
……
晚上,用冷水洗过澡,张信瑜就穿一条麻布裤衩,有气无力地直挺挺躺床上。他想道:“是啊,这就是人生吧!能重走一遍,细细感悟,虽然辛苦,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