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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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逢恶奴俞自谦遭劫 路不平马云峰行侠

    话说,自谦于皎青州大学堂安定下来,这日趁着休课,便一人来到城外的老仙山逛上一回。不想竟巧逢庙会,更无意结识了来自教会女学堂的,崔雪、邵菱二女。

    等三人结伴逛过一番后,刚下得山脚,自谦却闻背后有人喊道:“这位小哥,且请留步。”

    待回头看去,只见乃一身着灰色布袍,头戴瓜帽,留有三髯长须的算命先生。自谦随之一笑,就置之不理,仍同崔雪、邵菱继续向前行去。

    谁知那算命先生又喊道:“小哥,相逢即是有缘,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何必着急这一时?”

    自谦住下脚步,稍一迟疑便走了过去,而崔雪、邵菱本又无事,就也随着来至卦摊前。但看这算命先生端坐于马扎,面前摆放着一块,油迹斑斑的粗布八卦图案,上面再搁了三枚铜钱,身后竖一旗子书着,“铁口断命运,神卦卜前程”几个大字。

    自谦疑问道:“不知老伯喊我何事?”

    算命先生微微一笑,说道:“小哥不是本地人。”

    自谦好笑道:“打口音也能听得出来,想必这不是老伯算出来的吧?”

    见崔雪、邵菱皆是抿嘴偷笑,那算命先生倒也淡然,便说道:“小哥是惘登府牟乳县人氏。”

    自谦一愣,遂道:“您是如何知晓的?”就连崔雪、邵菱也是檀口微张,一副讶异的模样。

    算命先生笑道:“小哥不是说过,打口音也能听出来么,这有何奇怪的。”

    自谦恍然道:“还以为老伯真是未卜先知呢。”

    算命先生笑道:“老朽早年,曾到过牟乳城一段时日,对那里的风土人情,至今仍记忆犹新。刚才又闻得小哥同两位姑娘说话,故才冒昧喊住。”

    自谦点头道:“原来如此,”

    遂寻思了一下,又笑道:“既是有缘,不如便请老伯给咱们三个瞧瞧吧?”

    崔雪、邵菱听后急忙摆手,笑着婉拒。倒是这算命先生当了真,就上下打量了二女一番,说道:“看两位姑娘的面相,怕皆是早失双亲吧。但虽久经困苦、饱受磨难,却终会有个好的归宿,且把心安下便是,”

    而后又细细看了邵菱一回,笑道:“这位姑娘,你红鸾星动,只怕那有缘人不会太远了,说不定就在眼前。”

    邵菱顿时羞臊,心里只以为算命先生所说的有缘人,是暗指自谦,遂偷瞥了他一眼,便沉下头去不敢撘言。而此刻却见崔雪,不禁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

    这时,算命先生又瞧着自谦,笑道:“小哥若想算算,不妨占上一卦。”

    自谦一笑,就拿起几枚铜钱放在手中,正欲摇卦,不想却被算命先生一把抓住左腕,盯着他那曾被烙伤的掌心,是一脸惊异,且暗自叹道:“命里纹络皆无,这卦如何占得?”

    便又问道:“小哥可知生辰八字?”

    见自谦摇头,算命先生就捧起他的脸面,仔细端量起来,随之那眼角便不觉抽搐着。而后再由头往下摸过一回,遂无力的沉下胳臂,一时怔于那里。

    自谦不解道:“怎的了老伯,可是有何不妥?”

    算命先生叹了一声,良久方道:“今日算是砸了招牌,老朽走南闯北,还从未曾遇到过,像小哥这等命格,看不得又说不得。”

    自谦一愣,摇头笑了笑,只以为跑江湖的一套罢了,于是就往卦摊上放了几个大子儿,遂同崔雪、邵菱离开了。这时,却闻算命先生又于后面喊道:“小哥,听老朽一言,皎青州非良地所在,还是趁早去了吧。”

    自谦回头冲他一笑,如何会去在意,便跟崔雪、邵菱没入了人群。而直至望着三人失了身影,那算命先生,这才缓过神来。

    并口中喃喃道:“历劫之身、应罪之命,到底怎般前尘,才会落得如此因果?”说完,摇了摇头,一声长叹。

    却说,眼见已是晌午,自谦三个一路行去就商量着,要不要一同雇车返回城内,谁知此时,却突然被人当前拦住。待崔雪、邵菱抬头一看,登时眉头深锁、心生厌恶。

    列位看官,你当拦路之人是谁,正是左思贵那恶奴才。而于一旁笑嘻嘻地盯着她们,不是赵司仁又能有谁,身后则还站着两个泼皮,更幸灾乐祸的瞧着,一脸不怀好意。

    便听左思贵淫笑道:“崔姑娘、邵姑娘,看来咱们还真是有缘,这般都能遇上,”

    说着拍了拍脑门,又苦思道:“这是不是该叫,那甚么甚么一线牵呢。”

    赵司仁邪笑道:“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左思贵点头乐道:“对对,姻缘一线牵。”

    又看赵司仁调戏道:“两位妹妹,怎么来逛庙会,也不知喊上哥哥,咱们可是惦记你俩的紧呢。”

    原来,这左思贵和赵思仁的洋人主子,名叫薛纳瑞奇,因曾给教堂捐助些物资,不免和传教士有些相熟,故而走动起来。又因只身在外,于天朝做些买卖,身边也无家眷,遂就打起了教会女校学生的主意。

    而自打见到崔雪、邵菱二女后,更是垂涎三尺,恨不得立时圈养美人于身边,故每逢教堂理圣后,常带着左思贵和赵司仁两个奴才,前去借机骚扰。

    而那传教士,一因并没造成多大恶果,二来他还有时资助着教堂,故明知其心怀不轨,却也不想闹得太僵,只能尽量躲避着,才使得崔雪、邵菱免遭魔爪。

    话不多表,言归正传。此时,只看崔雪羞愤的是俏颜通红,便斥声道:“滚开,不知廉耻的狗奴才,谁是你妹妹。”

    邵菱也被气的娇躯颤抖,厌恶道:“你俩若再这般,俺们就报官去了。”

    而左思贵非但不怕,还傲然笑道:“便连皎青州的知州,见了咱家主子,都得卑躬屈膝的,喊上一声洋大人,你以为我们会怕去见官?”

    赵司仁也泛着淫光,乐道:“两位妹妹,别再调皮了,这回可没谁护着你们了,不如就从了哥哥,咱带你俩下馆子去。等酒足饭饱,再欲仙欲死一回,那滋味别提多受用了。”说的左思贵和那两个泼皮,皆放肆的大笑起来。

    崔雪、邵菱哪里听得过这等浑言,便一时被气的眼含晶莹,浑身打着哆嗦言语不出话来。倒是此时的自谦,早已忍不住了,虽也认出左思贵和赵司仁,但却并不惧怕,遂上前将二女护在身后。

    而后,竟是瞅着旁边摊子前的几只小狗,指桑骂槐道:“谁家的狗娘裤裆没拃紧,又将两条狗崽子露出来乱吠,再怎般叫唤,也没恁多骨头给你啃,还不收起畜生相,滚回狗窝去。”

    躲在他身后的崔雪闻后,不禁一羞,暗啐自谦骂人露骨,但也忍不住的埋首偷笑。却惹得邵菱一阵无奈,这都甚么时候了,还恁的心大,就忙扯了她一下。

    而左思贵和赵司仁两个,原本心思皆在崔雪、邵菱身上,何曾注意过一旁的自谦。此刻一瞧,如何不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便登时目露凶光。

    就见左思贵咬牙恨道:“好杂种,又是你,老子正四处寻你呢,今个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自谦嘲讽道:“寻我作甚,小爷可养不起两条狗崽子。”

    赵司仁羞恼道:“小畜生,休要逞口舌之快,看一会儿你还能不能这般牙尖嘴利。”遂一挥手,身后的那两个泼皮,便立马围了上来,皆是一脸不善。

    自谦忙退后一步,护住崔雪和邵菱。只见此时,一些喜瞧热闹之辈,也顾不得再逛庙会,纷纷凑上前去,欲寻点乐趣,丝毫未觉得有何不妥。

    而那皎青州衙门,虽说也曾派来衙役维护秩序,但这会儿,早已不知哪里饮酒作乐呢。何况即使在跟前,也不过睁一眼闭一眼,懒得去管如此闲事。

    便这般,眼瞅着四人上得前来,自谦暗道不好,惟先下手为强。于是,遂趁赵司仁不防,就“噌”地上去,先一脚将他揣倒,接着猛地又是一拳,砸在了左思贵肥胖的脸上。

    再未等那两个泼皮反应过来,已是拉起崔雪、邵菱,匆忙拨开人群便向外跑。待左思贵、赵司仁几个回过神后,懊恼的是大骂不止,遂叫嚷着追赶而去。

    而崔雪和邵菱,终究乃两个女流,等跑出庙会不远,已是累的气喘吁吁、香汗淋淋,实在难以前行。自谦便急道:“二位姑娘,前面就有人力车,你们再坚持一会儿。”

    崔雪摇摇头,无力道:“俞大哥,还是你先走吧,料他们也不敢拿我俩怎样。”

    邵菱也喘息着道:“是啊俞大哥,别让俺们连累了你。”

    但自谦却断然拒绝道:“不成,我俞自谦岂是恁等贪生怕死之辈,哪怕今日是拼了性命,也不能让那几个畜生欺侮了你俩。”

    崔雪、邵菱听过,顿然动容,打小除了爹娘,何时被人如此呵护过,皆是心暖不已。遂点首以示鼓励,并相互搀扶着,又跟自谦向外逃去,不想未跑多远,赵思仁及那两个泼皮,竟先是赶了上来,拦截住去路。

    便见赵司仁冷笑道:“小畜生,你倒是跑呀,在皎青州,还从未有人敢这般惹爷爷,你算是头一号了。”

    这时,左思贵也喘着粗气,拖着一坨肥膘,扭动着胖大的身子,晃晃悠悠而至,且嘴里还直嚷道:“累死老子了。”

    再抬眼瞧着自谦,更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是几脚,谁知皆被他轻松避开,便又指着他恼道:“妈的,你还敢躲?”

    自谦心知,只怕今个是难逃一劫了,自己倒还好说,但若是连累崔雪、邵菱遭殃,那罪过可就大了。如此一寻思,遂凛然道:“放过两位姑娘,我任你们处置。”

    赵司仁轻蔑一笑,便道:“小畜生,难道你就这般跟爷爷谈条件?”

    自谦傲然道:“那你要怎样?”

    左思贵遂抬腿又踹了他一脚,但这回自谦却是没躲,忍着硬生生挨了一下,向后趔趄两步。崔雪、邵菱急忙扶住,眼中泛着泪花,皆满是担忧。

    自谦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便又走上前去,淡然道:“如此可以谈条件了吧。”

    赵司仁哈哈笑道:“小杂种,你倒是打的好算盘,现在老子说了算,你有甚么资格谈条件。”

    自谦朗眉一锁,冷声道:“你耍我?”

    赵司仁阴笑道:“耍你怎的,惹着老子的时候,就该料到会有今日。现在想求饶,晚了,还不给我跪下。”

    这时崔雪气愤道:“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左思贵一乐,便盯着她的身子,贪婪道:“怎么,崔姑娘心疼了?要不你求我,说不定咱一心软,就做一回善人。”

    自谦忙道:“崔姑娘,不要相信畜生之言,”

    说着目光陡寒,竟如一头嗜血的狼,冷冷盯住赵司仁,沉声道:“还是那句话,放过两位姑娘,我任你们处置。不然只要今日小爷不死,我定让你们家里横尸一地。”

    赵司仁一时被盯得,心里直个发毛,而待醒过味后,如何不恼羞成怒,遂大手一挥,厉声道:“给我打死他。”

    但见身后那两个泼皮,便闻声扑了过来。自谦也忙急声喊道:“两位姑娘,快跑。”话音未落,已是身影一闪迎上前去,与之厮打一处。

    崔雪自知留下只会做了累赘,倒不如先逃出去寻人求救,遂心中一横,拉起邵菱就跑,并大喊着“救命”。赵司仁看后嘿嘿一笑,竟如戏弄猎物般,不慌不忙的尾随上去。

    而此时左思贵于一旁,眼瞅着两个泼皮落了下风,便难免心急,遂也上前帮忙。这般自谦就占不得便宜了,任从小打架是把好手,但终究难敌三人合攻,渐渐惟有招架之势,却无还手之力,直至被揣倒在地。

    见此,左思贵和那两个泼皮忙趁机上前,就是一阵狠揍。便在这时,却听有人大声喝道:“住手。”

    左思贵三人心头一颤,待收住拳脚回头看去,只见赵司仁被一名后生,揪着辫子拖了过来,而崔雪、邵菱则随在其旁,皆看向倒地的自谦,是满目疼惜。

    再瞧赵思仁,脸面青肿、狼狈不堪的佝偻着身子,嘴里凄声喊道:“快救我。”

    还未等左思贵三人醒过神来,便闻得他又“哎呀”一声,就被那人抡起拳头砸翻在地,遂口吐血沫、抽搐不止,再无半点动静,而这后生倒傲然而立。

    左思贵一瞧,不禁咽了口吐沫,心中已然怯了几分,暗道:“这也太他妈的狠了。”少不得也将那后生,上下打量了一回。

    但见其二十上下的年纪,四方枣红脸膛,约有七尺身高,是骨健筋强,生的剑眉星目、鼻挺口正。再看他怎生打扮,一条乌黑油辫环于项颈,一袭绀色长袍翩然着身,一双青色缎面千底鞋蹬于双脚,端的是虎躯凛凛、相貌堂堂。

    看着眼前的后生威武不凡,左思贵虽一阵胆怯,但仗着身旁两个泼皮,仍阴狠道:“你是谁,倒有胆多管闲事,难道想找死不成?”

    便听那后生朗声道:“小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马名应字云峰,墨籁府古郸县人氏,现于皎青州大学堂求学,专打你们这等欺男霸女之徒。”

    左思贵气道:“我他妈管你是哪的,快放了我兄弟,”

    说着,指向倒在地上的自谦,又威胁道:“不然这小子就是你的下场。”

    邵菱忙拉着马云峰的袖口,央求道:“马大哥,你快救救俞大哥,他都是为了我们才这般的。”

    崔雪也忍不住泣声道:“马大哥,快想个法子吧,若是俞大哥有个闪失,倒叫俺们以后如何心安。”

    马云峰微笑点头,安慰道:“有我在,你俩且放心,”

    说着又向左思贵喝斥道:“放了这位兄弟,我可以不再计较,否则便让你尝尝小爷的拳头。”

    左思贵鄙夷道:“爷爷劝你还是趁早离开,不要随意给自己招惹梁子,免得丢了小命。”

    马云峰眼中遂闪过一抹厉色,冷笑道:“平生最恨你们这等数典忘祖的狗奴才,在洋毛子身后摇尾巴乞怜,倒在百姓同胞面前,昂起了狗头,当真觉着国人都是好欺侮的么。小爷再说一遍,放了那位兄弟。”

    左思贵被骂的是恼怒不堪,遂对身旁的两个泼皮喊道:“灭了他,今晚‘红粉楼’的姑娘随你们挑。”

    两个泼皮闻后,不由添了一下干瘪的嘴唇,相视意会淫笑,随之,顿如打了鸡血般就猛扑过来。马云峰冷哼一声道:“找死。”话音乍落,便迎身上前。

    只见飞脚就将一个泼皮踹了出去,而后虎躯一闪、右膝高抬,便顶在了另一泼皮的小腹上,再趁他的弯腰之时,薅住辫子、抡起拳头,遂朝着那面门“噼啪”地砸了起来,直打的其鼻口窜血,两眼一翻、倒地不动。

    再看其又纵身而去,对着那个已被踹翻在地,正欲爬起的泼皮,就一脚一脚的踹着,直令他疼地哭爹喊娘、好不凄惨。不过一会儿,嘴里哼哼着,也动弹不得了。

    此时崔雪和邵菱,皆已被马云峰的身手与狠辣惊住了,待回过神来,忙去搀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谦,便见其浑身泥土,嘴角泛着鲜血,脸上青紫一片。

    崔雪心疼道:“你没事吧?”

    邵菱也关切道:“俞大哥,你要不要紧?”

    自谦笑道:“我没事,倒害两位姑娘担心了。”

    崔雪闻言,秀目顿红,忙掏出手帕,就去擦他嘴角的血迹,却使自谦脸面一红,遂有些躲避。如此,也反令其感到自己太过突兀,便不由一羞、低下头来。

    而邵菱见两人略显尴尬,就忙将马云峰如何搭救她们,说与自谦听。原来,二女跑出去没多远,便被赵司仁追了上去,少不得动手动脚的,正强行拖拉。

    不巧,恰被马云峰路过撞见,遂就上得前去阻止。待问清原由后,更是气的星目生寒、铁拳紧握,直将赵思仁一顿好揍,方才出现了之前的一幕。

    自谦闻过,遂看向将左思贵逼在一处的马云峰,心中好生佩服,于是便走上前去,抱拳道:“在下俞自谦,多谢兄台仗义相助。”

    马云峰抱拳回礼,笑道:“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在下马应马云峰。”

    崔雪、邵菱一瞧,就也上得前来,皆屈膝施礼道:“多谢马大哥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马云峰急忙摆手,难为情道:“两位姑娘客气了,不平之事,自有不平人管,算不得甚么。”

    这时,左思贵见几人正说着话,岂能不想趁机溜掉,却是刚迈出去一条腿,便听得马云峰喝道:“你若敢跑,小爷敲断你的狗腿。”

    左思贵吓得一哆嗦,遂站在那里不敢再动,只是阴毒的眼中,仍不时闪过凶光,而待再想起,有他的洋人主子撑腰,竟又仗胆道:“今日放过我,咱们就此揭过,不然••••••”

    话未说完,便听马云峰冷笑道:“不然怎样?”

    左思贵略是犹豫,遂而傲然道:“这位小兄弟,恐怕你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吧,咱背后可有你惹不起的人物。这事不如就此算了,只当交你一个朋友,往后在皎青州,有事尽管言语,如何?”

    谁知马云峰,上前便一巴掌抽在他的肥脸,喝道:“小爷问你,不然怎样?”

    再瞧左思贵憋屈的,是一身肥肉不住抖动着,却偏又无可奈何。而后只得硬着头皮道:“不然于这皎青州,就别想再上学了,我保证你待不下去。”

    话音乍落,却见马云峰抬手又给了他一记耳光,好笑道:“你让谁上不了学,有胆再说一遍?”

    左思贵登时口鼻窜血,遂狠声道:“你有胆就弄死我,不然便等着老子报复吧。”

    马云峰脸色一冷,抬手又一巴掌抡了过去,愠怒道:“你他娘的是谁老子?”

    而左思贵本就一张肥脸,此时再挨得几记耳光,便更肿胀起来,令其丑陋不堪、使人作呕。虽不敢再多加言语,却是捂着那张猪面,仍不甘的瞪着马云峰。

    偏这马云峰,又不是甚么吃亏的主儿,见他还盯着自己,遂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你还敢瞪小爷。”

    说着就抡起巴掌,只听“啪啪啪”地,对着左思贵的肥胖大脸,便是一顿猛抽。直把一旁的自谦、崔雪、邵菱三人,看地是目瞪口呆。

    但见左思贵被扇地,是一脸屈辱,最后竟致“哇”地一声,坐于地上大哭起来。马云峰啐了一口,鄙视道:“小爷还当你多了不起,原来也是个没胆的孬种。”

    遂又问自谦三人道:“自谦兄,两位姑娘,这几个货色如何处置,听你们的就是”

    自谦略一寻思,竟大度道:“算了,我与他们本无多大过节,既然也得到教训了,便就此结过吧。”

    邵菱也劝道:“是呀马大哥,这样的人,不值得咱们一般计较。”

    却是崔雪稍是思量后,说道:“马大哥,只让他们以后,别再骚扰我和邵菱便是了。”

    马云峰点头一笑,遂转身朝着左思贵的裤裆就是一脚,喝道:“听见没有,回去告诉你们的洋主子,以后若再敢欺侮两位姑娘,仔细小爷解了你等的皮。”

    便看左思贵捂着裤裆倒在地上,疼的是嗷嗷直叫,哪里敢不答应,生怕再惹着这个煞星。马云峰见他忙不佚的点头,就又啐了一口,遂同自谦、崔雪、邵菱扬长而去。

    只不知,待他们离开后,那躺在地上装死半晌的赵思仁,却是爬起了身,来至左思贵跟前。两人皆是咬牙切齿,狠狠盯着自谦几个的背影,是咒骂不停。

    且说,马云峰带着三人一路去后,少不得再次被谢过一回。待又各自介绍了一番,当得知自谦竟也是皎青州大学堂的学生,便格外亲热起来。

    而自谦又知晓了,原来马云峰就是同一寝室,那个告假回家的室友后,更是欢喜非常。以致两人竟有了一种,相见恨晚、惺惺相惜之感。

    如此,就闻自谦笑道:“既是咱们有缘,那便由我做东,请云峰兄和两位姑娘吃上一顿。已然折腾到这时,哪怕回城,饭食还得另寻地方解决,怎样?”

    虽马云峰和崔雪、邵菱,直推脱着不肯,奈何自谦已主意打定,也只好由着他去了。这般几人遂于附近,寻了一处酒馆落座下来。

    等那跑堂的将饭菜端上桌子,自谦就问道:“小哥,你们这店里可有甚么好酒?”

    那跑堂的笑道:“有咱本地上好的琅琊烧酿,还有西洋国人酿的原浆水酒。”

    自谦疑惑道:“西洋国人的水酒是甚么东西?”

    未等跑堂的作答,却听马云峰笑道:“是一种度数极低,由麦芽、大米等物,发酵而成的水酒,口味清爽、甘醇,乃是消渴解暑之物。”

    见他说的如此详细,那跑堂的笑道:“一闻小哥这话,便知是咱们皎青州人氏。”

    马云峰点首一笑,又听自谦问他道:“云峰兄,要不咱们就喝点这西洋国人的水酒如何?”

    马云峰笑道:“也好,这大热的天气,正好凉爽一把,且两位姑娘也能饮上一些。”

    自谦遂对跑堂的说道:“那便麻烦小哥了。”

    那跑堂的笑着点头,唱了个喏就去了,不过一会儿,便抱着一个木质酒桶过来。自谦看后讶异道:“这般多,咱们如何饮得下?”说的崔雪、邵菱皆是抿嘴一笑。

    那跑堂的也不由一乐,却未多解释,只自顾去了。马云峰遂将那酒桶打开,给几人倒上一碗,笑道:“自谦兄,你尝尝就知道了。”

    自谦瞧那酒色金黄,泛着些许泡沫,闻着却没甚么味道,便试着喝了一口,随之眉头一皱,说道:“怎的如此苦涩,哪里有点酒味?”

    马云峰几人不禁好笑,只见崔雪嘴角上扬着道:“初次饮这酒的人,都不甚习惯,须大口喝着才过瘾。”

    邵菱也笑道:“俺们偶尔会随传教士饮上一点的,初时入嘴味苦难咽,再喝几口就好多了。”

    自谦听后又是饮了一大口,果然略带清爽,也不是那般难喝了。于是便端着酒碗,起身道:“咱乡下小子初次进城,让几位见笑了。不过今日有缘结识几位,倒是荣幸之至。来,俺先敬上一碗。”

    待几人皆端着酒碗站起,只听马云峰笑道:“自谦兄客气了,既是有缘相识,自此就是朋友,朋友之间何须这般。”

    崔雪也忙道:“今日多谢两位大哥相助了,本该咱们请吃酒的才是,没想到却让俞大哥破费了。”

    而邵菱更俏脸晕红,便道:“等往后得了空闲,我和崔雪一定好生请马大哥和俞大哥一回,以报搭救之情。”

    自谦笑道:“咱们还是谢云峰兄吧,今日若是没他,只怕就难说了,且我跟那两个货色也算旧怨。”

    马云峰无奈道:“咱们若再如此客套下去,这美酒佳肴可吃不到嘴里了。我也是打小跟着爷爷学了点防身的把式,不想今日竟是用上了,既然已是朋友,那便别再矫情了,来,干了,”

    说完脖子一仰,那酒碗已是见底,遂一擦嘴巴,又豪放笑道:“痛快。”

    自谦见他如这般豪爽,自是不能落下,就也仰首一饮而尽,倒是崔雪和邵菱,以衣袖相掩,只是抿了一小口。如此,四人遂坐于一处,吃喝着相聊起来,不觉更是投缘。

    待酒过三巡,马云峰便问起自谦,是如何同左思贵、赵司仁结怨的。而当听得,是为了谢因书、贾以真后,登时一拍桌子,怒道:“早知这般,就不该轻易放过那两个畜生,竟惹到谢先生、贾先生头上了,真当咱大学堂无人不成?”

    自谦便道:“想必经过此回教训,日后他们应该会有所收敛吧。”

    马云峰摇头道:“不见得,这等腌臜货色最是记仇。”

    自谦稍是寻思,就颔首道:“谢先生也曾提醒过我,出门要小心他们,谁知还是给遇上了。”

    马云峰哼道:“他们最好是汲取教训,否则就没今日那般便宜了,”

    因已是知晓崔雪、邵菱的身世,不免打心底同情,于是又对二女说道:“以后那两个畜生,若是敢再找你俩麻烦,只管来大学堂寻我们,绝不会放任不管。”

    自谦也点头道:“是呀,今个咱们就是朋友了,以后有何困难,或是心事难解,自管来找我俩。倘若能帮,一定尽力而为,绝无二话。”

    崔雪、邵菱闻过,顿然秀目泛红,心里的那层柔软,不由被深深触动,忙端起酒来相敬一回,道尽了真挚之言。而后自谦和马云峰,则是一碗接着一碗,越喝越是对味,愈聊愈是投缘。

    反观崔雪、邵菱,却不再怎般搀言,惟安静的用着饭,听着两人开怀相谈,且不时再给添些酒水、夹点菜肴。只见是神中带柔、眉目含情,尽现一副小女儿之态。

    如此,待酒足饭饱,自谦便结得饭资,又去雇来两辆人力车,遂一同离开老仙山而去。等到了皎青州城内,再将崔雪、邵菱送至住处,这才和马云峰返回大学堂。殊不知,却因今日之事,以致改变了他们一生的轨迹。正是:

    两桩奇缘本不同,

    兜兜转转各自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