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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绯

    ——景炎三十八年,岳崖学府

    如果你问八年前黎江楚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南昭卿的,也许他会告诉你他是一见钟情,毕竟黎江楚是个正常男人,像南昭卿那样的,就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往那一杵也会让人心驰神往。

    可对于南昭卿来说绝不是。她比江楚早来学府一年,这学府里什么样的男子她都见过,她顶多觉得黎江楚有些特别,但对她来说不是特殊。可能真正让她开始注意江楚的,是她自己犯蠢办出的意外。

    其实这俩人平日没什么交集,偶有碰面也不过三两话语。江楚其实有些后悔那天没接昭卿那杯酒,他是事后才知道,从没有人能从她手里讨过一杯酒。

    日子过得平淡,一堂课熬完又是一堂课。不知道是到了正午太阳晒得还是吃得太饱撑得,江楚在那杨先生滔滔不绝的洗礼下,眼睛是越来越睁不动了。他笔尖抵在纸上,毫毛瞬间炸开了花,把墨水殷满了白纸。

    他刚有了要入梦的感觉,却感觉腿边老又什么东西蹭着他。可这就要入梦的舒适感,眼睛一睁可就没了,他也不愿睁眼,想着忍忍算了。可那东西居然变本加厉的钻进了他裤筒里,好像直接在轻挠他小腿。

    他睁开眼把身子缩到桌子底下,掀开裤腿一瞧——好嘛居然是学府里的大橘猫。

    江楚把半个脑袋冒出桌沿,看了眼上面好似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杨先生,又把脑袋钻了下去。他把手向橘猫脑袋上伸过去,那橘猫盯着它手脖子往后缩了缩。江楚怕它咬自己,又把手缩了回来,可那橘猫反倒往旁边看了看,然后突然自己贴上来蹭他手了。

    南昭卿恰巧坐在了旁边,两条腿一上一下翘着,两条胳膊也一上一下搭在大腿上。一只手里还转着一杆没蘸墨的笔。她就那么坐在那,垂着眼看着撸猫的黎江楚。

    江楚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低下头去逗猫,而后顿了顿手,再次抬起眼看着她,“怎么?”

    昭卿偏开头笑道:“没怎么,只是没想到,你会喜欢这种……”

    杨先生那边已经讲完了,剩下的留给了学生,江楚自然坐直了身子,把猫拎到了自己腿上,“它可是猫,很可爱不是吗?”

    “(笑)挠了你咬了你可就不了。”

    江楚扫了她一眼,摸了摸那猫的耳朵,“你好像总喜欢把事情看悲观。”

    “(微微一笑)有么?”她轻轻叹了口气,“看悲观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当悲恸真来了,能让你没那么难受。”

    江楚愣了一下,把猫抱起来往她那递了递,“总得试试才知道不是么?”可她就坐在那看着他,笑了笑后,用目光回绝了他。她左右腿想上下换个位置好正回身子去,却不小心把手指间的笔转飞了出去。

    江楚余光一瞥,眼疾手快抓住了笔,她一样的眼疾手快,只是慢了一步,不小心抓住了江楚的手。

    江楚怔了一瞬,看着那握着自己手的葱指,挪了眸子看向她,正好对上了她一样挪过来的目光。她微微挑眉,松开了手,胳膊又担回了膝盖,“抱歉。”

    江楚点点头,装作好整以暇似的捎了捎头坐正了身子,盯着桌上的书本将那一列字看了十来遍,才发现一个字也不进脑子。他余光里见她又伸过手来,蜷着手指指稍稍勾了勾,“(笑)笔得还我。”

    ……

    江楚是带着洁癖的人,就算是再可爱的橘猫也不行。他架着橘猫俩胳膊肘把它抬回了斋舍。同斋舍的学生都在读书写字或者谈学论道,就他跟萧也韫在斋外围着一只橘猫转,前前后后打了好几盆水要给它洗澡。

    这猫怕水怕的狠,小脚碰一下水面就惊得不行,差点把江楚手臂掘出口子。可伤口与干净之间,江楚这病入膏肓的洁癖毛病,就是死是一定会选择后者的。

    他跟萧也韫费了一下午的光景来跟橘猫对峙,斋舍外的草地全汪着泛着泡沫的水,回来的不知道的,以为斋舍里面淹了,出去的不知道的,以为外面淹了。他俩撸着袖子系着下裳,跟橘猫斗智斗勇,总算是把那猫洗了个干净。

    那猫舔了舔自己的毛,带着浑身的水,偷摸走到俩人中间,然后——猛然抖擞身子与脑袋!黎江楚跟萧也韫互相看着彼此满身被水溅了个透的样,无奈一笑。

    清荷湖边的闲亭里,几个人围着烧着的茶炉盘坐了一圈,搬了几张木几放在身前,各个上面摊开了一堆瓜子。萧也韫把杯子里的凉茶泼进湖里,又踱着步子坐回到江楚身边。

    他俩为洗个猫忙活了一下午,总算是捞着闲坐下来歇会。江楚盘坐的腿中间还窝着一只跟他一样贪睡的橘猫,而他则两眼空空嗑着瓜子,随手把瓜子壳扔进了火里。

    他发现穿亭的风正好把火炉青烟往萧也韫那吹,便挪了挪屁股,把他往这边又拉了拉。萧也韫发现,江楚总是能在细枝末节的地方照顾到别人,细腻到像个女人。

    “黎兄啊,怎么回事啊?看你怪低沉的。”一男子掀开下衣坐了过来,瞅了眼快烧开的茶水,也抓了把瓜子用门牙嗑了起来。这人叫何鸪,平日心肠算热,就是有些游手好闲的感觉。

    江楚好像耳朵跟着鸟一起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啊,没事。”

    “(嘿嘿一笑)你看着可不像没事的样子。”何鸪凑近了些,“诶,我听说你跟南姑娘堂课的时候发生了些——”

    “何鸪。”萧也韫截断了他话,见他看着自己,扬扬下巴道:“你看看那茶水开了吗?”

    何鸪一愣,真往炉子里瞅了一眼,“没开啊萧斋长。”

    “那不就对了。”萧也韫笑了笑,而后垂下眼继续盯着手里的书。

    何鸪也不傻,脑子多转了一轱辘就明白了轱辘底下压着的话,不再提这事儿,岔开了话题问道:“黎兄来了有一阵子了,还没问过你,打哪来的啊?”

    江楚仍是放空着眼去抓自己木几上的瓜子,发现抓了个空,已经都被他方才眨巴着嗑完了。他刚要把手收回来,身边的萧也韫两眼盯着书,手却把自己那摞瓜子推给了江楚。江楚倒也不客气,接过来继续嗑,“我啊,我打鸟不下蛋的地方来的。”

    萧也韫一边看书一边听江楚说屁话,不自觉翘了嘴角。

    何鸪:“黎兄你看,就喜欢说笑。都是一个屋子里睡觉的,随便聊聊嘛,干嘛这么……是吧?”他说着,把桌上一堆瓜子壳也学着江楚扔进了火里,“我就是这泊州人,在最东边,松花城。”

    江楚点了点头,“松花城……”松花城在哪跟他有什么关系,松花蛋他到知道怎么吃,“我打东南边来的,偏一些,没什么好说的。”

    何鸪听他这话,一摊手,“萧斋长你看,黎兄这人也太不实在了。”

    萧也韫抬眼看着他,笑笑又垂了下去,刚准备开口,感觉身后来了人,自己肩膀也被只胳膊轻轻搭上,眼边晃悠着一本书,脑后门传来声音,“给萧斋长,你的书。”

    萧也韫把书接了过来,看了眼发现的确是自己的,而且是他前天落在杨先生那的,只是怎么在这人手里?这人叫许言,出了名的男碎嘴,被他捕风捉影来的东西经嘴一嚼,可比狗啃过的骨头还干净。

    许言像是知道他想什么一样,在他身边歪坐下来,叹了口气道:“刚从杨老头那回来,挨了他一顿批。说我不学无术,思想懈怠。”

    萧也韫斜了他一眼,淡淡道:“杨先生授业解惑,不可这般称呼他老先生。”

    “瞧瞧,到底是老头子选的斋长,说话都向着他哈。”许言面带讥笑,“萧斋长,杨先生待你想必视如己出,哪跟我们似的只能挨他臭骂。什么思想懈怠,不学无术,浑浑噩噩,碌碌无为……”

    萧也韫扬着嘴角一笑了之,不屑与他争吵。江楚把手里的瓜子壳蹦到火里,瞥都没瞥许言一眼,“你要有本事,也混个斋长当当,杨先生不也就不骂你了么。”

    那人眉头微皱,刚想说什么,就被拍去手上瓜子碎屑的何鸪截断,“我看那杨老头骂你骂得对,思想懈怠不学无术。”

    “诶何鸪,要说这不学无术,别人我还不敢说,你我可真不敢攀比啊!”他弓起一条腿儿把手搭在上面,仰着脖子道:“再说了,不学无术又怎样?我就是成天躺在被窝里睡觉我将来也有的官做。你们呢?就算你们寒窗苦读数十载,将来也未必考得上。”

    他这话说的气人,可确实没法反驳的事实。萧宋的科举已经不再是寒门学子步入仕途的公正平台,而是世家承袭权势的骗局。而这人在京城的确有关系,就算四脚朝天当个王八,以后照样头顶官帽身着官袍。

    “诶,茶水开了,别一会再溅出来!”那人站起身,捞了把瓜子,别有深意道:“茶有什么好喝的,要是有一天能喝到南姑娘亲手煮的酒……”许言话到这儿,另有韵味的瞥了江楚一眼,拍拍屁股走了。

    萧也韫把手里的书搁下,起身把茶炉拿下来,却发现只有两个杯子,偏偏少了江楚身前的。何鸪机灵,立马起身又在亭内的长凳上取了个杯子来放在江楚身前,对他的道谢也是摆手一笑。

    江楚不再嗑瓜子,撸着自己盘着的两腿间那睡着的橘猫,盯着那木几上平如铜镜的茶面,却突然漾起了波纹。他偏头向一旁看去,见一人背着手风风火火迈了过来,直直与自己对着眼。

    这来的人叫卫子阎,是后院最风风火火的武生。抛去一日吃喝拉撒,他不是在找人干架就是在找人干架,后院的学生他都切磋了个遍,没个新鲜。黎江楚那日来可是腰别长剑,他卫子阎怎么可能放过这新鲜的对手?

    他在三人面前拱手一拜,看了眼桌子上残存的瓜子,还有三杯飘着淡淡清香升起袅袅薄雾的茶水,“抱歉,扰了三位的雅兴。”然后他看向江楚,“兄弟,我叫卫子阎,听说你是位剑客,想向你讨教一剑。我听说前院今儿没有其他课目,特意来找你去后院比试比试!”

    江楚笑了笑,这人也是真性情,就为了打个架都从后院找到前院来了,“子阎兄,你我之间的切磋,以后有的是时间。今日难得我们在这里煮茶……”江楚把大橘塞到萧也韫怀里,站起身取了个杯子来,拍了拍卫子阎肩膀,“坐下一起喝一杯吧。”

    卫子阎打小是个舞刀弄枪的人,没啥虚礼也不讲究谦让,一听这话想都没想,抄起下摆一屁股坐下,对着帮自己斟茶的萧也韫拱手道谢。他这满手的老茧,压根感觉不到杯壁的温度,端起来就要一饮而尽。

    “哎子阎兄!”萧也韫抬手把他胳膊摁下,笑道:“刚烧开的,烫。”

    江楚盯着萧也韫的手,目光随着他手一起走,看了好久也没挪开,看到萧也韫心里发毛。

    萧也韫:“看什么呢你?”

    江楚答他话,握住了他胳膊拉到自己跟前,“像女人的手。”

    萧也韫一听,底下眼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眼江楚的手,凑近了比了比,然后在他手面轻轻拍了一巴掌,“你还说我,咱俩有差么?”其实有差,江楚的手有一层常年握剑磨出来的薄茧,而萧也韫的手是真的干干净净。

    闲亭煮茶谈闲话,最是前院书生们迈不开步子的事情,没一会这方才还挺空荡的亭子里里外外都凑上了人。江楚跟萧也韫前前后后忙活着招待,可他俩却忘了,这人一多话就得多,话一多错也得多。

    前院与后院一边文一边武,各方面的思想可谓是没有一处是相同的,再加上如今的书生入仕多为权财势,没几个真想为家为国的君子,而后院那些天天掐在一起干架的,看上去虽不像话,可大多数心里都是想参军为国征战的,这两厢一撞,必定是火花四起血肉横飞。

    江楚跟萧也韫俩人费尽口舌在卫子阎与众酸儒之中斡旋,到最后也没能阻止必起的争执。一众酸儒到还好说,阴阳怪气一句算了,可卫子阎是真性情,气到摔杯而走,与他们不欢而散。

    整个亭子瞬间又空荡下来,连何鸪也走了,只剩了江楚与萧也韫,还有只雷打不醒的橘猫。萧也韫弯下身子要把那碎瓷片拾起来,却被江楚一把握住了手,“我皮糙肉厚些,我来吧。”

    “哎……这前院跟后院向来不对付,今日倒是把这茬忘了,难为子阎兄了,回头去后院给他赔个不是吧。”萧也韫直起身子,看了眼江楚掌在手里的碎片,“还搭进去个杯子,这可是我从杨先生那借来的……要不你我去长街再买一个?”

    ……

    沈付情坐在凳子上,把脑袋枕在摊子上,透过那几颗青梅看着上下左右前后找着东西的南昭卿。昭卿快把她摊位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她盛酒的瓷杯,而且不单单是杯子,连放青梅的碗也不见了。

    “真是奇了怪了,还有人偷杯碗不成?”她自顾自疑惑道,看了眼那头把下巴枕在桌子上的沈付情,走过去用纤手托起她下巴,见半个杯碗的影子都没有,又把她脑袋搁了下去。

    她垂眸看了眼这整个脑袋垫在桌角神似条田园犬的沈付情,“难不成叫山里的野狗叼了去?”她抱着胳膊想了想,决定再去买几个杯碗回来。

    长街上有个摊子专卖瓷器,摊主是学府里的学生,山底下的清泉县人,家里就是烧窑的,每次回学府前家里总要派个马车给他拉一箱子普通瓷器叮呤咣啷的一起上山,能赚多少钱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了。

    这长街前前后后就他一个卖瓷的,完完全全做到了小市场垄断,价格他自己说了算。不过他倒是还有良心,价格还算公道,多买多杀价。

    这家卖瓷的摊前照例是不少人,有不少还是膳堂里的大爷大妈。萧也韫跟黎江楚俩人低着脑袋看着简册——刚刚过来的时候随手淘来的,他们就着简册上的内容低声攀谈一二便没了话,继续低着脑袋凭着感觉排进了队伍。

    昭卿把手腕上那串珠链滑到手指上,捻佛珠似的一珠一珠拨着玩。她敛着眉目站在队伍里,全然没注意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沈付情已经偷摸跑去别的摊子搜刮吃的去了。萧也韫轻轻碰了下江楚胳膊,然后向着那边比划了比划,见他会意似的点了头,便暂时离开了队伍。

    昭卿手指间的珠链一顿,微微抬眼扫了下面前这已经空空荡荡的桌子,再往上抬,就是摊主满脸不好意思的笑容。

    “呦南姑娘,这……最后一个刚刚被那大妈买走了。”摊主挠着头,歪着身子看了眼后面还有几米的队伍,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没货了。

    南昭卿轻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伸手向后拉去,牵着就走了。江楚沉在手中的简册,当是萧也韫回来了,跟着就走了。当萧也韫真的回来,摊前已经没了队伍,只有左顾右盼杵在那的沈付情杵,还有那圆目怔愣眺着一个方向的摊主。

    “沈姑娘,你有看见江楚吗?”

    “黎公子?没啊……萧斋长你看见思顾了吗?”

    “那,那边……”那摊主结巴着,指了指远处,俩人顺着眺过去,脸上的表情变成了个摊主一样的模样。

    江楚不知道自己被人牵着走了多久,但他已经把简册看到了最后。简册上记着些前朝的民间大小工艺,倒是新鲜好玩。他把神思从简册里重新拔了回来,这才发现路两边的人看他这边的目光有些怪异。他刚准备开口问问身前的“萧也韫”,不料对方倒是先开了口,

    “付情,我去趟后院,你先回去吧,晚些我回去找你。”

    江楚整个身子顿时从被握着的手腕处僵遍了全身,一顿一顿地抬起眼看着身前拉着自己的倩影,脚底下再也迈不开一步。

    “怎么了付——”昭卿转过身看见江楚那迷茫的眼,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连同张开的嘴唇一起像被点了穴位一样定在了那,好半晌才滚了滚喉咙,也没说出句话,就与他僵在原地面面相觑。

    沈付情呢?我身后为什么是他啊?我什么时候牵的他?牵他多久了?他为什么一路上一句话不说啊?

    她把手抽了回来,无所适从又无处安放,一堆问题在脑子里七上八下也没排出个前后顺序,拎出来一个直接踢出去问道:“(微微比划)我们,这样走过来,多久了?”

    “大……大概从你离开瓷摊的时候。”

    “……”就是从长街到了后院,那不就牵着走了一路吗?她一口气险些把自己顶过去,徐徐一叹,把额前的发丝撩开,手背轻轻碰了他大臂两下道:“牵错人了,别在意。”说完转身迈开腿走了。

    江楚却瞳孔骤缩,上前一把牵住她手往回一拉。她被他这一手拉扯的猝不及防,脚底下没稳住步子,自己把自己绊了一腿,直直跌进了他怀里。

    “……”她余光注意到,江楚抽剑出鞘,脑后一声金石清脆声,而后便是一声锐器扎入木柱里的声音,还隐隐能听见锐器尾部的震颤。

    她沉下心,能隐约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荷香,能清楚听到他有些急促的鼻息与加快的心跳,能清晰感受到他怀里那不凉不烫的温度,都带着让她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感,这竟让她突然想放肆些,赖在他怀里顺势抱住他。

    “没事吧南姐!南……诶咦——”

    俩人刚刚搁后院里干架,哪知道手里的大刀质量不好被削去了脑袋,随着惯性笔直向这边飞旋过来,他俩这才拔开腿跑过来看伤没伤着人。这过来一瞧,见是南昭卿,心头本就一惊,见还是被男人抱在怀里的南昭卿,那就跟火上烧着炉子的水一样瞬间开了。

    南昭卿被旁边那俩啼的比鸡叫还难听的声音叫回了神,抬眼对上江楚的眼,发现他眼里不是心虚的局促不安,却是关切的紧张担忧。这种被人关怀保护的感觉,对她而言是极为陌生的奇异微妙感,让她又怀念又害怕。

    江楚把手缩在袖子里虚揽着她,一点也没碰,见她没伤到,便退开步子。可对昭卿来说,凭什么他想揽就揽想撤就撤?她轻扶在他胸膛前的手突然往上挪了挪,四指一扣攀住了江楚肩胛,又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江楚与她脸对脸眼对眼,呼吸一滞大脑一白,僵在了那里。

    昭卿眯细了眼,歪了歪头轻声道:“小心些,随便碰我的人,坟头都长满草了。”她说完,帮江楚轻轻抚平了被自己攀褶的衣肩,转身走去三步却顿足回首,见他怔怔呆在原地,雍雅一笑:“逗你玩的……”

    江楚偏过身子与瞠目结舌无声赶过来的萧也韫相视一眼,向着昭卿离去的方向抬手比划了一下,又耷拉回来叉在腰上,当真体会到了什么是无声胜有声。他这才反应过来,事后那七八乱糟的心情瞬间泉涌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