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身为牧童杀牛吃

    这座山脚下，有个小村庄，有百十户人家，庄主姓时，单名一个恶字，所以这个小村庄就叫时家庄了。

    庄主时恶，原本是绿林大盗，后来金盆洗手，决心洗心革面，从此做个善人，来弥补以前犯下的罪行。

    于是他拿着这些年抢来的钱，来到这里，买了几座荒山、几千亩地，招了些流民来耕种，自己当起了庄主。

    几年经营下来，时庄主可以说是家大业大，牛马成群。他让庄客们叫他“时大善人”，提醒自己改恶从善。

    他虽然想改，但做强盗久了，难免积累下一些恶习，脾气火爆，动不动张口就骂人，抬手就打人。

    ……

    姬无弃来到这个庄，向庄客讨口饭吃，晚上，就跑到那个小庙栖身。

    讨到第三天，有庄客就说了：“我们每天挣的饭，刚够填饱肚子。时大善人给我们的饭，都是定量的。给你饭吃，我们就吃不饱、饿肚子。你挺大一个人，有手有脚，天天来讨饭，你坷不坷碜呀？为啥不自己挣口饭吃。”

    姬无弃说：“我咋自己挣口饭吃呀？”

    庄客说：“你可以去放放羊啊。”

    姬无弃说：“放羊干啥呀？”

    庄客：“羊可以卖钱啊。”

    姬无弃：“卖了钱干啥呀？”

    庄客：“卖了钱，可以娶妻生子呀。”

    姬无弃：“娶妻生子干啥呀？”

    庄客：“生了孩子放羊啊。”

    姬无弃：“放羊干啥呀？”

    庄客：“放羊卖钱，等孩子大了再娶妻生子啊。”

    姬无弃明白了，放羊——卖钱——娶妻生子——孩子大了再放羊……生命就是这样，生生不息，循环不已。

    别说姬无弃没羊，就是有羊，他也不想就这样为了活着而活着。但是，他要填饱肚子啊，他也只能干了。

    他对庄客说：“我没有羊啊。”

    庄客：“没有羊，那你可以给地主放牛啊。”

    姬无弃问：“谁是地主？”

    庄客：“本庄庄主时恶、时大善人，就是大地主啊，他家有上千头牛，上千匹马，几万只羊，正缺牧童。”

    姬无弃想了想，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说：“好吧，那领我去见时大善人吧。”

    庄客领着姬无弃去见了时大善人，时大善人一见姬无弃，挺清秀一个小孩子，挺高兴的。他说：“这小子，太像当年的我了，一见你，让我想起了童年。”

    说实话，时大善人也是挺拔俊郞的一个人，姬无弃又是眉清目秀，时大善人这么说，没什么毛病。

    时大善人跟姬无弃说了几句话，勾起了他童年的回忆，小时候，时恶也是历尽了人世间的苦难，差一点就饿死了，后来无奈之下才加入绿林，当了强盗。

    不过他当强盗这些年，始终守住了一条底线：只抢人的钱财，不烧人的房子，更不要人的性命。

    他对姬无弃说：“小子，在我这儿做事，你算是来对了。那个，凡事要从底层做起，明天你就去放牛吧。”

    姬无弃说：“大善人，我读过书的，识文断字、有文化的，让我当个脱产干部可不可以呀。”

    这句“识文断字”，深深刺痛了时大善人。他从小家里贫穷，供不起他读书，所以他是不识字的。

    而且，他在当强盗时，时常听前辈们讲一些文人的可恨之处，所以，每当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识字，他不仅仅会认为这是瞧不起他，笑话他不认字，还会勾起他对读书人以及文化人的仇恨。

    所以，他听到姬无弃这么说，回了一句：“识字很了不起吗？识字很牛逼吗？我不识字，照样有家财万贯，吃香的喝辣的；你识字有个屁用，还不是到我这儿讨碗饭吃。”

    这位庄客，听到这儿，忙拉着姬无弃说：“你先放牛，等以后有机会，再让你当个账房什么的。”

    姬无弃想了想，秦叔宝穷途末路去卖马，我姬无弃今日落魄，暂且就在这儿放牛吧。

    他还写了幅对联：上联，秦叔宝途穷去卖马；下联，姬无弃落魄来放牛。横批：活着要紧。

    放牛的小牧童不止姬无弃一个，有这么七八个。这些小孩也有比姬无弃大个一两岁的，也有比他小个几岁的。

    由于姬无弃本就天赋异禀，又从小练武，身体比这些小牧童都强；他又读过书，鬼点子多；又流亡了几千里路，虽然没有“行万里路”，一路上也见识了很多事。所以没几天，就成了他们的头儿。

    但是，平静的生活，总不是姬无弃愿意过的。

    放了几天牛，姬无弃想起了明太祖朱元璋少年时放牛的故事，他突然问小伙伴们：“我们天天吃糠咽菜，嘴中都淡出个鸟来了。你们想不想吃肉？”

    小伙伴们吓了一大跳。年纪最大的那个，过来摸了摸姬无弃脑门，又摸了摸自己脑门说：“他没发烧啊。”

    在众牧童的眼里，吃肉，是时大善人一家才能享受的待遇。这帮穷孩子以及家人，别说吃肉，吃糠咽菜能供上溜儿，就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想了想相处这些天，姬无弃给他们讲了很多有趣的事，他们想，没准儿姬无弃真能弄到肉也说不定。

    其中一个小馋鬼吃货凑过来说：“只有时大善人才天天有肉吃，我们这些人，吃糠咽菜能吃饱就不错了，到哪里吃肉去？”

    姬无弃说：“肉就摆在我们面前，难道你们看不到吗？”

    小伙伴们还是迷惑不解，一个个一脸懵逼。

    姬无弃指着满山的牛羊说，这不都是肉啊？

    小伙伴说：“可是，这是时大善人家的呀？”

    姬无弃说：“时大善人房屋百幢，良田千顷，牛马羊无数，大小老婆成群。而我们呢，身无立椎之地；他天天锦衣玉食，我们天天吃糠咽菜，住在破柴房，你们说，这公平吗？”

    小伙伴们好像更懵逼了。

    姬无弃说：“算了，跟你们说也说不明白。”

    他吩咐二牛、狗剩子去捡柴禾；柱子、铁蛋去生火。他自己拿了一把柴刀，走到一头半大小牛旁边，照着牛的后脖子就是一刀。

    这一刀虽然没砍断牛脖子，但砍断了牛的中枢神经。这头牛如遭电击，一下子倒下了，它一时还没回过味来，它身体已经不能动了，它转了转眼珠子，瞅了瞅周围，看见了姬无弃手里的柴刀，明白是咋回事了。它想；操，在背后下黑手，算什么英雄呀？再说了，要杀，也要等我长大呀，你特么这么早就下手，还是下黑手，我不服。它瞪着牛眼珠子，充满疑惑和怨恨，望着姬无弃。姬无弃不管这些，他又给牛补了几刀，小牛才闭上眼睛，含恨离世。

    小伙伴们这边生上火，这边七手八脚剥了牛皮，把牛大卸八块，就来了一次野外原生态烧烤。虽然没有盐，虽然没有酒，但这帮小牧童一年难得见那么两次荤腥，一个个都狼吞虎咽，撑得小肚子溜圆。

    吃完烧烤，大家按姬无弃的吩咐，打扫了战场，姬无弃又教了他们一套撒谎的嗑。

    快要黑天时，大家正常赶着牛羊回去。

    ……

    （十五）勇斗黑心恶财主

    回去后，总牛倌一清点，姬无弃负责的牛少了一头，他就问是咋回事。

    姬无弃说：“我正在放牛，突然冒出来一位穿着金衣金甲的大神，说他是本山的山神。他说你们常年在我这儿放牛放羊，也不知道孝敬孝敬我，今天，我亲自取走一头牛，当是你们孝敬我了。然后拉着一头牛就走。我拼命拽住牛尾巴，可是我没有山神劲大，最后，山神把牛拉进石头里，因为我死死拉住牛尾巴，尾巴没拉进去，留在石头缝里了。”

    总牛倌听了这话，将信将疑，就报告了时大善人。大善人过来一问，别的牧童都说不知道啥回事，听姬无弃说，牛被山神拽进石头里去了，留下了个尾巴。

    时大善人嗅了嗅各位牧童身上，一股浓烈的烧烤味。时大善人本就是绿林大盗出身，江湖上的事见得多了，他马上明白了七八分。他又过来听姬无弃说了一遍瞎话。时大善人心里想：**崽子，乳臭未干，想骗我老江湖。嘴上却说：“供了山神，好事，好！天色不早了，吃了晚饭睡觉吧，明天还要干活。”

    姬无弃心里想，这傻B，还老江湖呐？这么一通鬼话就把他骗过去了。我姬无弃真的是聪明伶俐，机智天下第一。

    次日一早，各位牧童正准备出发，时大善人来了，他找到姬无弃，说：“这几年，我只顾着搞生产建设了，一直没祭拜山神，是应该好好拜一拜，你领我去拜一拜吧。”时大善人还领了两条大狗。

    到了地儿，时大善人看到，牛的尾巴是夹在一处石头缝里，时大善人上前，把牛尾巴拽出来，把石头撬开，里面当然什么也没有。

    时大善人把牛尾巴给狗闻了闻，拍拍狗的脑袋，狗马上跑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就叫了起来。

    时大善人让众牧童跟着，循着狗叫声走去，昨天吃剩下的牛头、牛肉、牛皮、牛肠肚都在那儿，就被他们掩了薄薄的一层土，被狗给扒出来了。

    时大善人厉声喝问：“操你爷爷的，说，咋回事。”

    因为昨天就合计好了，各位牧童都不吱声。

    时大善人走到年龄最小的铁蛋跟前，爱抚地摸着他的脑袋说：“铁蛋是好孩子。好孩子，不撒谎，告诉我，昨天那个牛是咋回事。”

    铁蛋被时大善人一摸，周身像触了电一样，一股暖流充满了全身，首先心里感到无比的幸福和荣耀。时大善人的手，那不是一般的手，那是高贵的手，是打人的手。

    这双手打人，铁蛋就见过好几次了，这手哪里是用来爱抚人的？现在，他爱抚着铁蛋，让铁蛋怎能不感动，怎能不幸福？

    这一幸福，一感动，他就想说。可是看了看姬无弃，他又不敢说，他心里一矛盾，就着急，急得小脸通红，都快要哭了，在那儿吱吱唔唔，说不出个子午卯酉。

    时大善人正要接着问，姬无弃说：“你不用问他了，都是我的主意。”

    时大善人听了，转过头来，看着姬无弃，说了句：“好小子，有担当。”就让姬无弃接着说。

    姬无弃一五一十把事情一说，最后说：“都是我的主意，跟他们无关，你要打要杀，就冲我一个人来吧。”

    时大善人脸上表情复杂，心情也很复杂。他正想着怎样做，是一脚踢他躺半个月，还是踢他个终生残疾。

    虽说姬无弃也跟着邱道长练过一些武艺，但那都是类似健身操的把式；而时大善人行走江湖多年，那都是实战的功夫。

    况且，姬无弃此时尚未成年，力气上和正当壮年的时大善人比，更是差了好几个段位。

    所以说，真的动起手来，时大善人可以说是秒杀姬无弃。

    小伙伴们也都在为姬无弃担心。

    他们见过时大善人的厉害：有一次，一个不知死活的小贼晚上进了时府。你想，时大善人本来就是绿林大盗出身，上他家偷东西，不是找死吗？

    小偷不出意外地被抓住了，大善人叫来所有庄客，当着所有人面问：“这个小贼胆敢到我家来偷东西，你们看，该怎么处置他？”

    庄客都不敢说话。

    只见大善人伸出自己的腿，朝着小偷一个扫膛腿，小偷一声惨叫，腿就折了。

    然后大善人说：“现在，你可以滚了。”

    断了腿的小偷就连哭带嚎、连滚带爬着出去了。

    小偷走后，大善人有点后悔，他想，自己当年，不也是这样的吗，不同的是，人家是偷，自己是抢。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又正常过日子了。

    时恶打人的事发生过不少，有时候，他自己觉得他出手不重，但是被他打的人，一般都是重伤。想想看，普通人怎么能抗住他江洋大盗的一下子？

    虽然时恶常常说着自己要行善，但他也常说：谁敢让我不痛快，我就会让他知道厉害的。

    ……

    这边姬无弃想，反正是没个好了，死也要死得壮烈一点吧。

    他大声说：“你家粮食堆满仓，牛羊满山坡。你自己天天山珍海味，却给庄客们吃糠咽菜；你自己绫罗绸缎，庄客们一个个穿得破破烂烂；你自己住着高楼大厦，庄客们住着低矮潮湿的小茅草屋里，身上都长了疥。庄客们累死累活地给你干活，只能填饱肚子。庄客种的粮食，全让你给霸占了，他们自己吃不上；他们放牧的牛羊，卖的钱也全让你自己霸占了。你还恬个大B脸，逼着大家叫你大善人，我看你是大恶人才对。不要脸的人我见过很多，你这么不要脸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些话，原本句句在理，所以听了这话，时大善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这小子说的话有点道理。

    姬无弃也不管接下来会怎么样了，他想，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于是就大声问：“脸怎么红了？”

    时大善人不假思索，开口就来：“精神焕发。”

    姬无弃又问：“怎么又黄了？”

    大善人：“风冷涂的蜡。”

    姬无弃：“怎么又青了？”

    大善人：“被你气的。等一等，不对，台词里没这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