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志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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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算强敌百胜暗生 飞传羽檄千镇怒起 ]三月三日至五月廿一日

    当下,是浦国率先发难,央平雄关南蛮诸地遥相和之。今央平,南蛮都为天朝打压,雄关叛乱渐弭。皇甫崇欲待浦军独立难支,显了倾颓之势后,一鼓灭之。这等小浦军,相较天朝不过九牛一毛,代王[浦国实际领袖]怎肯善罢甘休?

    又一日,人定时分,虺秦飞鱼卫送来线报,皆是皇甫崇讨要的浦国形况。皇甫崇翻来覆去,看足两日,抚膺而叹:“这厮是铁了心要与我朝放对!”

    浦国在天朝西海外,与天朝隔一狭洋相望。其国甚小,方圆不过天朝数镇。尔皇封贡①时,亦受其赐。后重立国号为“浦”,至仁宣年入朝时,皆从王制。不料到了天朝乱纪时,浦国中权臣反乱,杀王自立。其军哗变,沦为傀儡。浦国军马大元帅借势进位,诛杀权臣,自封为相,不重立王,锐意革新。后因王族争吵,立一幼年女主。因多次革新无果,见皇甫崇改制天下,师法天朝,律令如出一辙。(可恨可恼!)

    浦国今除据孤岛弹丸之地外,又南占户羽,北夺新刀②,更西侵落花诸小岛,穷凶极恶。多年力战,打出一支悍军,最骁勇者,号为“贪狼军”,会水善战,司马彪直言以当年之清家水师亦不能敌此。偏生天权水师,又有许多短处。纵能灭浦主力,其残部流窜海上,天朝海防后患无穷。

    然而皇甫崇向后翻阅,却浏览至一处,赫然注着“敌之软肋”。

    原来浦国与户羽国水面大战,天朝助浦而户羽败,遂两家裂土。户羽北,浦国西北有一大岛,名为新刀岛。因其寸草不生,熔岩密布,故天朝施恩于浦,出让此岛。有北狄犯人,自号番康,投奔央平后,又流亡浦国,专一接纳亡命,窝藏贼寇,私贩军火,据新刀岛为城。代王遣使交接军火买卖,番康归浦。然而二人之间互有嫌隙,代王虽舍土与番康做那刀枪货儿,却时不时提防敲打,勒令其不得入朝,并削羽翼。两势之间,制衡而生。

    皇甫崇思索:番康出身裨隶,历事数主。又混迹商贾,反复无常。若我朝许以厚利,诱其反浦,则代王将有肘腋之忧也!其间难处,不过是如何陈说,让番康甘冒杀身之祸而诚心归顺。但凡有所疏虞,反而不美。番康若知天朝水军不敌浦国,未必肯反,因而兜兜转转,又至与夬伊决战一事。

    当下退浦破浦,计将安出?皇甫崇细细思索,想得一条中伤之计。

    代王以变而立,手中不握重兵,难塞朝中之口。今夬伊率大军远征,代王虽然信之,私下焉无防范?况代王生性多疑暴躁(飞鱼卫所传),易中这谗言中伤之计!

    思及此,皇甫崇又觉此计难行:浦地去天朝甚远,休说音书难行,更艰于差使。要寻近臣下谗,却又寻不到依附天朝之人。

    皇甫崇口中喃喃:“夬伊……听闻这厮与番康私交深厚,非比寻常……”

    恍然。要寻代王近臣,可不就是夬伊么?

    “以夬伊诱反番康?”皇甫崇忖度半晌,哑然失笑,“孤乏了,为何有这等下策!不过……此计也非决不能行……”

    代王亦是一世枭雄,深谋远虑,皇甫崇亦不可轻之。代王因所率之土,弹丸之地,方圆区区,无有经济,故致力开疆拓土。目下浦国廷内保王一脉政势虽大,不及代王手有重兵,威压之下,不能轻动。

    “若夬伊敢与孤陆地野战,便再添九十九个夬伊来,本王也能破了!但此事劳民伤财,未有大益。不若立浦新敌——番康,折浦兵刃,灭浦民气……直捣黄龙,指日可待!”皇甫崇自语得兴起,磨砚润笔,大书胜论。

    夬伊重兵在外,代王私预之,一可胜;

    夬伊兵入西丘内河,不熟地理,二可胜;

    夬伊士卒为远来之兵,多水土不服者,三可胜;

    夬伊远征日久,征戍思乡日切,四可胜;

    天朝战于本土,守土尽责,人皆死战,五可胜;

    浦国番康,不伏代王管教,隐雄新刀,六可胜;

    浦军器械火药,损坏受潮,临阵不利,七可胜;

    浦军暴戾,残杀我民,天朝子弟切齿恨其,八可胜;

    浦国地小粮少,浦军无粮,久必自乱,九可胜;

    浦廷保王一脉势大,若乘国中空虚与代王决战,胜负未可知也。天朝此时,正可坐收渔利,十可胜;

    ……

    皇甫崇不知不觉,书至天明,览之大笑:“孤乃清都豪杰,何惧于强贼耶!”教乐芬将此手迹修整,散布营中,以壮军心。又寄书水汶沧,司马彪,教训练水师,操习兵马待战。

    却说皇甫崇书罢“百胜论”,召诸将议事。龙啸红等人一致以为先行光复突西港为上:“斥候远报,突西港前城残缺,无险可守。不如兵摧此城,断浦归路,又振国中士气。”

    长久乐据理抗之:“突西港虽然易攻,却万不可打!断敌归路,其必为困兽之斗,致使我朝愈加生灵涂炭。况浦军若流窜沿海,或南下而攻竹港城,天朝西南海防不足以抗敌。愚意不若以突西港为饵,垂钓夬伊及此万余浦军也。既然此地易取,何必急攻?”众将喑哑。

    见如此,皇甫崇冷笑一声:“长久乐之论切中肯綮,正合孤心。诸位既愿报效官家,便莫要贪功讨赏,以求一捷,当以大局为上!”

    “喏!”

    皇甫崇欣然一笑。

    “报!贼将夬伊乘我军不备,遁入内河!”斥候闯帐,一室多惊起。

    “孤已料此,”皇甫崇心内波澜不惊,淡淡道,“浦军欲寻死,再好不过。敌军撞**,可名唤作苍口?”

    “启禀千岁,正是如此。”

    众将躬身而问:“原来千岁早有防范?”

    “不错!”皇甫崇负手而立,“灵河水道虽繁,能通行大小船只者为数却不多。今东,南下游均被我军占住,夬伊不敢向南。其善能用兵,亦知突西港无险,待援军一至,便将弃之。去向如何?其不肯便退,直欲再占城池,将向东北河道进发。东北数道中,只有苍口一处能达覆灵关——从覆灵关南叩,便可顺流而下,攻圣水,胁京师,此乃正路也!”

    龙啸红醒悟:“千岁,近年我朝新修一运河,名唤京湟运河,沟通覆灵关与京师……”

    “不错!京师距西丘虽近,有腾风山脉络纵布南北,关塧极险,浦军不敢强攻,将舍此凶险之路。取道灵河分支,觅源流而腾挪,方可求得天朝一丝一毫!”皇甫崇恶笑。夬伊堕我术中,安能全身而退?

    纵其水战向无败绩,天朝好男儿可容他放肆?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堂堂天权,岂无材勇!

    皇甫崇教取图来:“夬伊破苍口北上,途经一山,为长阴山。峡谷水急,逆流难行,是伏击之所,可于此破之!此前,先沿途骚扰,使其士卒疲惫。吾等秘调重兵至长阴山,务要全歼此贼!”

    “千岁恕属下多嘴多舌,如何骚扰?”

    皇甫崇将己身对敌水军之法,娓娓道来:“船只无论巨舰舢舨,其甲板最惧火攻,此法一也;本王招纳西丘流亡民工,每日运送腾风山下土石淤塞河道,此法二也;前番破雄关时以磁柱乱敌航向,今故伎重演,此法三也……灵河中段水路交错,号为‘迷津’,看敌如何逃离生天!”

    皇甫崇出帐迎风,又上荡仰阅兵台观之。轻倚女墙,手把刃鞘。言浦军旌旗蔽空,此论非过。白帆翻动日下,金光灿然,磅礴气盛。皇甫崇后仰数分,以平心血。

    忽然,皇甫崇只觉燃身般炽热,一撩衣摆,轻捷地跃起。砖石垒成巨墩,皇甫崇立于其上,郑史帝与李画生俱伸手虚报之。皇甫崇面向部曲,俱精神倍长,整装待发。

    “令旗官!”

    “末将在。”

    “取龙旗来!”

    皇甫崇只手捧旗,沉腕探腰,按住玄砚剑鲨鞘金柄,突然拔出。紫电青霜,天朝神光。

    皇甫崇举剑力吼:

    “剿尽浦贼,卫我江山!”

    ①尔皇封贡:尔皇草创天朝,万邦来拜。封贡裂土,恩泽万里。属国皆以天朝为尊,连年上贡,互通有无。尔皇世系绝,封贡藩国崩。

    ②新刀:新刀岛,地名,在央平西北处,年久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