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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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专杀负心

    忽听客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开门声。沈飞星心道:“终于动手了。”便将耳朵贴在门上,只听又响起一阵开门声。料来是那黄衣女子进到了周成俊房里。却听到黄衣女子说话了:“你怎的来了?我姐俩正要去找你呢?”语气依旧冰冷,是那大姐的声音。

    沈飞星失笑道:“原来是周成俊已经等不及了。”关门的声音传来,周成俊进到了黄衣女子房中,沈飞星便听不见动静了,他怕黄衣女子动手太快,只好也走出房间,院中空旷无人,不需隐藏身形,他只将身子蹲下,听着房间里面的声音。

    房间里没有点灯,却听见周成俊脱衣服的声音,他正讪笑道:“美人,我来了。今夜你们两个都从了我吧。”那大姐声音道:“好啊,你来吧,让我摸摸你的脖子在哪里?”

    沈飞星知道这黄衣女子定要使出杀招了,当即运气寒梅融雪掌的内力,登觉耳目比平日灵敏了十倍。隐隐听到周成俊淫笑中夹带有利刃出鞘的声音。想起白天隐约见到那大姐身上带着匕首,此刻正是要用这匕首对付周成俊了。周成俊此人虽惹人讨厌,但罪不至死。沈飞星忽地冲了进去,开门的声音吓了屋中三人一跳。周成俊只听开门声,却不见人影,惊声道:“什么...”话未说完,就感觉脸上一阵冰凉,随即痛的叫出声。原来是那女子已用匕首向他咽喉刺去,但因为他回头移动了方位,这一刀却是刺偏了。

    周成俊还未反应过来,黑室里又响起利刃破空的声音。那大姐轻咤道:“负心汉,去死吧。”周成俊方才如梦初醒,原来美丽女子竟是狠角色。惊慌中来不及发动武功招数,只用手臂挡在咽喉处,顿觉一股剧痛传来,手臂已被利刃穿透,还没有拔出。他立时大叫起来。

    那大姐生怕他出声惊到这庄中人,又抬起手掌向他打去,黑夜里不知用的什么武功,但听掌风霍霍,武功竟大是不弱。周成俊心神大乱,哪里能抵挡得了,又挨了两掌。只想冲出门外逃生。又听另一个身形走动之声响起,将门从里面关上。沈飞星暗暗心惊,心道,“事情没弄明白,不可让她们杀人。”随即辩准方位,向那黄衣女子的手掌迎去。

    两个黄衣女子只见门被打开,却不见有人,还道是穿堂风吹开的,此刻忽觉有极强的一股劲道触到手掌,顿时大惊,一瞬间就想到,周成俊手臂受伤,绝没有再动手之力。也忘了出声会惊动别人,喝道:“什么人?莫要多管闲事。”周成俊突遇救星,尚且看不清是谁,已连呼道:“好汉救我。”

    沈飞星笑出声,“周大爷怎的不逞能了。”周成俊固然一怔,那两个黄衣女子也觉得十分诧异。“怎么是那看起来病怏怏的公子哥?”便在黑暗中跟他交上了手。这两人武功的确不凡,一左一右夹击,竟能与沈飞星交上两招。

    那大姐轻咳一声,另一女子立即会意,不再与沈飞星相斗,而是去打那薄情郎周成俊。沈飞星听声音已知他们没有武器,也想让周成俊吃些苦头,便也不理她。只是与那大姐见招拆招。只听周成俊连连中招,嘴里哀求道:“姑奶奶,你饶了我吧。”他边挨打边求,这句话一停一顿的说出来,既令人觉得可怜,又觉得可笑。沈飞星意图探出这两人是哪门哪派,既不用重手,也不用轻功,只在那大姐打完一整招之后才还击一招。这黄衣女子武功属于轻柔一路,沈飞星交了几招已经心下了然。道:“原来是北海神姑弟子,失敬了。”

    那大姐不欲久战,使出生平最厉害的杀招,却丝毫伤不得这人,心里甚急,此刻听他点破师门,更是心惊,暗道:“这人大有来头。”她看不出这人的武功,不甘示弱,只道:“看出又如何?你不来,我会要去找你呢?负心汉。”沈飞星听她连连提起负心汉,似乎仇恨是由这三个字引起的。十分不解,可又无法反驳。

    只听身后一声掌风又起,周成俊一声惊呼紧随而发,沈飞星知道那带有病容的女子要杀人了,当即道:“不可杀人。”那有病容的女子似乎怔了一怔,手掌高举却不落下。犹自喃喃道|:“不可杀人...不可杀人...”

    却听那大姐道:“小月,不杀他你又怎能得救?”语气虽严厉,但也多了些悲凉的意味。

    那女子轻叹一声,终于将手掌狠狠拍下,周成俊只觉掌风扑面,大叫中竟然吓晕过去。手掌还没打在身上,已没了声响。那大姐喜道:“死的好。”叫小月的女子发出一声轻咦,也在奇怪,自己并未落掌,此人怎的就死了?莫非是先前那刀已割断他血脉,流血过多此刻死去?又见大姐兀自与那人恶斗,便来不及多想,落到一半的手掌转向沈飞星背后。

    周成俊恐怕也未想到,突然吓晕竟也会在无意间救了一命。

    沈飞星早料到小月会偷袭,身子不动,一只手掌伸到背后,轻易化解这一招,另一只手掌对战那大姐,仍是绰绰有余。

    想是院中时有马鸣,周成俊叫声虽大,却没引起庄中人注意。又拆了十余招,两个黄衣女子不见有人被惊动,出手越来越狠辣,但无论攻向哪里,接触到的只有沈飞星的手掌,有一招是双掌齐出的招数,前后夹击,是四掌攻向沈飞星,但仍是只与他手掌相接,万万打不到这人身上。心里越来越惊,两人均想,“这人莫非是生了八只手?”

    忽地,那叫小月的女子一招使到一半,就没了掌风,发出一声呻吟,竟像是要站不住的样子。沈飞星陡觉背后空空,亦知那女子有了变化。那大姐关切道:“小月,是毒性发作了吗?”沈飞星不欲再斗,道:“罢手吧。”那大姐与他交手十几招,知此人若是想伤自己易如反掌,听他这样说,果真收住掌力,绕过他身边,扶起小月。

    沈飞星本想问清她们杀人的缘由,但眼见这叫小月的姑娘毒发,也不能再问了。燃着油灯,室中亮起。但见叫小月的女子脸上黑气更重,显然是方才用过内力,使毒性加重了。

    那叫小月的女子瞪了他一眼,冷冷道:“阁下武功高强。我们姐妹不是对手,请离开吧。”那大姐给小月吃了颗药。低声道:“我们等不及再找另一个负心汉了。”又对沈飞星道|:“咱们再比过。”

    沈飞星眼见那药丸平平无奇,但小月服了以后,脸上黑气又退了一层,人也精神一些。便轻笑一声,道:“北海神姑的武功精妙,在下领教了,自当认输。只是有一事,若不弄清,我是不会走的。”那大姐听他言语中对师父名头甚是恭敬,心下稍定,暗想:“你既知北海神姑,想来也不敢太无礼。”便道:“什么事?”

    沈飞星收敛笑容,道:“你们为何要杀人?”无意中忽地瞧见床头包袱散开,竟是一颗人头,兀自双眼圆睁,脸上犹似带着笑容。显然是在温柔乡里就被这大姐给割断了脖子。

    那大姐冷笑道:“这便是那负心汉何超的头。”

    沈飞星早已猜到,仍不免一惊,道:“原来是你们干的?”又恍然大悟,难怪这两人对周成俊如此感兴趣,显然她们要杀得人是针对着负心汉。又见女子看向自己的眼神冷漠厌恶,随即也明白了:“我白天狠心伤了柔儿,他们也将我当成了负心汉。所以这叫小月的姑娘才会跟我说‘一块聊聊天’这样的话。即便我不来,他们也会找我的。”想到那小月要掌毙周成俊时,她大姐说的话。似乎是杀了负心汉,就能解毒了。十分不解,纵然负心汉该杀,但他们的头颅却也与一般人无二,既不能用来泡酒,又不能用来解毒。不知她们杀了人,为什么还要割下头颅来。

    沈飞星试探道:“难道你们是要替天行道,立志杀光负心汉吗?”

    那大姐冷冷道:“眼下只要杀三个便够。”

    沈飞星朗声一笑道:“那我便是第三人了?”

    那大姐嘿嘿冷笑一声,忽地出自袖里打出一道银光。来势极快,若非沈飞星应变能力极强,只怕也会着道。待抄住这道银光,才看出竟是一根银针。料想以她功力,万万不能将这极轻盈的银针打出如此威力,便指着她袖子道:“手腕装着机关针匣也不算是武功。”他微动手腕,银针已完全钉入墙里,看不见踪影。

    那大姐见他劲力恐怖,终于叹了口气,仍不死心道:“小月,咱们一块上。”

    忽听沈飞星悠悠道:“这姑娘若是少动些内力,说不定毒性发作的还慢一些。”那大姐听了这话,果然僵住身形,不敢再动,又长叹几声。终于服了软道:“你走吧。”

    沈飞星望着小月,忽地想起自己也是身中剧毒,顿起同病相怜之意。她那冰冷的脸色也似乎是变成了中毒之后绝望的表情。小月不经意间触到沈飞星的眼神,只觉他双眼饱含怜悯,全然没有登徒子那般轻薄,更与周成俊看自己时的眼神完全不同。她心里微觉意外,却仍冷冷道:“你看什么?”

    沈飞星缓缓道:“姑娘中的是什么毒?我瞧瞧好吗?”那小月登时脸色大变,冷哼一声,道:“果然是下流胚子。”

    沈飞星倒摸不着头脑了,淡淡一笑道:“请姑娘指出我下流之处,若是说的正确,我就将这颗头颅送给二位解毒。”那大姐听他如此说,只道是他知道小月中毒的地方了,更是心里有气道:“果真是下流无耻。”

    沈飞星不解道:“我若不瞧,怎知她中的什么毒?”

    那大姐道:“呸,莫要装的道貌岸然,你便知道,能解吗?”

    沈飞星为之语塞,世间毒药大多数能够凭高深内力逼出,但也有些不寻常的毒药制造出来就是要人死的,就连沈飞星自己体内的毒都无法逼出,又怎敢夸口?

    那大姐心里既认定了沈飞星是负心汉,便又讥讽道:“你想救她吗?”言语中甚是轻蔑。

    沈飞星淡淡一笑,“若是能救,我自然要救的。”

    那大姐已料到他会如此回答,立马接口道:“那你便将头颅割下吧,那人只要见到三颗负心汉的头颅,自然就能救小月了。”

    沈飞星一怔,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怪的人,要救人还得搭上三条人命,且还是负心汉的人命。便道:“如此一来,那我就爱莫能助了。在下并非是负心汉,你就算杀了我,那人也不会开心的,对了,那人是谁?”

    那大姐似已懒得说话,只将床头上的头颅包好,又望了望周成俊冷笑道:“现在,我要割他的头了,你还要救一个死人吗?”

    沈飞星微微一惊,他已听出周成俊气息尚存,不知是那一掌并未打落,只道是力度不够,将他打昏。回头望了一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周成俊的手臂上兀自插着匕首,脸上好长一道刀伤,将鼻子已经完全割掉。鲜血流满了整个脸。他心知此人以后就再也不能勾搭少女了,又落了个手臂残疾,算是得了报应吧。不忍那大姐再将他性命妄送,便道:“此人已死了,留个全尸吧。”他知若是让那大姐看出周成俊未死,必定会再下毒手,自己虽然也能阻挡,但又要与两人交手,恐那小月毒性加重。是以,只说留个全尸,而不说留个性命。

    那大姐亦知再动起手来,自己徒劳无功,心道:“虽然没有此人头颅,但他的确是死了,我跟那人言明情况,想来也算数的。”当下便冷冷道:“果然是臭味相投。蛇鼠一窝。”又转头对小月道:“扬州城里,花花公子多的是。大姐再给你寻一个。”

    沈飞星微微一惊,心道:“原来你们也要去扬州?”

    却听小月道:“大姐,扬州城里高手多得是,不要冒险了。我们去求她。她若是不救,我也不用活了。若不是前几年,师父把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我早随父母一块死了。”她声音虽弱,但缓缓说来自有一股凄凉之意,令人听之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