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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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生出误会

    瞧不清这人模样,更不知他是否这楼的主人,若非眼色异常,沈飞星也不会在意,但看到这双眼,便生出此人心机甚重的想法。绝不是买卖人眼中的狡黠。那人只顾盯着青麟侯府前的战局,也没注意楼下对面的两人。

    忽见那人露出一半的嘴角向上扬起,似是发笑。

    沈飞星再往青麟侯府看去,只见厮杀的人群里,一人身形左突右撞,撞到了丐帮里好几个人,异常勇猛。丐帮中有拿兵器的朝他身上招呼,却也被他轻易躲下,反用兵器在这人身上一击,这人随即迸出鲜血,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有这等武功不是司徒胜是谁?

    沈飞星冷哼一声,他本是想用丐帮弟子对付血刀帮帮众,料来血刀帮人已死伤不少,加之整天为非作歹,又有什么好武功?与丐帮好手对决,多半是赢面不大。自己出手结果了司徒胜。自当是大获全胜。却未想到,丐帮集结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先与血刀帮交上手了。但令沈飞星感到奇怪的是,为何不见青麟侯府里的人出手呢?莫非他们已全死在司徒胜手上?

    又有几名丐帮弟子毁在司徒胜手上,沈飞星虽无表情,但心里却不禁担忧:“铁铮就剩下这些徒子徒孙,我断不能让他们毁在司徒胜手上。”他顾及朋友之情,就要冲上去,忽又想到,陆柔留在此处若是被秦萧水发现了,只怕凶多吉少;若是带着她加入战团,又恐她在乱倒乱枪中香消玉殒。当下好生为难。情不自禁的轻叹一声。

    陆柔十分聪慧,料到他为难之处,轻声道,“酒虫,你去吧。这地方我再熟没有了。躲起来谁也找不到。”

    沈飞星对她嘱咐道,“离远一些,不要在这里,我瞧这座楼里的人不似一般人呢。”

    陆柔没看见窗户缝里露出的人脸,不知他为何只凭着楼的外形便说这种话,还道是这楼的主人曾经以为他是叫花子,欺辱过他。便答应一声,四下望了望,眼光落在一处楼宇相间的屋檐上。她掂量凭自己轻功,不难跃上。说,“我到那里躲。”

    沈飞星顺着她目光看去,果然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两栋建筑拐角的屋檐延伸出来,正形成一个死角,只要不发声,别人不会察觉。便即放心。又望了她一眼,飞身向青麟侯府的反向冲去。

    司徒胜围攻青麟侯府这一夜,虽然损失惨重,但青麟侯府也是伤亡极大,之前还曾用箭羽投射,倒后来,竟是主动出击,从墙里跳出一伙家丁,各个拿剑。司徒胜欣喜想到,这必然是陆青麟那厮飞箭用完了。他贵为一帮之主,轻易不跟小喽罗交手,便令简长生去迎敌。跳出的那伙人不及血刀帮的人多,过不多时就被残杀殆尽。,司徒胜大喜,知青麟侯府已无法再抵抗,陆青麟武功虽高,但也敌不上众人围攻,何况他先前偷入青麟侯府,与陆青麟斗了足有五十招,自己接了他一掌,震得手臂发麻,直到此刻还隐隐作痛。料知陆青麟也必然有些损伤。心下更喜,再有片刻,青麟侯府便成一座死宅。他心底歹毒,正盘算着如何折磨折磨陆青麟,又如何将府里的女眷虏回山洞供弟兄们享受。忽见一群叫花子不知从哪里冲出,领头的几人武功大是不弱,杀将进来,气势正盛。转眼间手下已有好几个死在叫花子手中。

    司徒胜又惊又怒,瞧手持长棒的几人身上背着口袋,这正是丐帮的长老,心里大起疑窦,丐帮在江湖上平静了那么久,怎的忽然在此地出现。又哪来的胆子敢与血刀帮为敌?

    丐帮足有几十号人,与血刀帮众激战在一起,人人都是不要命似的搏斗,那三个长老对上简长生,使出武功精妙老练。简长生使出血刀刀法,斗了十来个回合,虽然一刀砍伤了一名长老,但也落了下风,肩头被一棍扫中,若不是立马打了个滚化解这一式,就又要被背后一名长老打出的一拳集中脊椎。

    眼见功败垂陈,司徒胜异常恼怒,恶眼一翻,怪叫一声,冲了上去。撞到几人。他下手招招不遗余力,手臂挥动,内力跟着发出,打在丐帮中人身上,无论那人是闪还是挡,都被他手臂打的吐血而亡。丐帮中人十之八九都是用棍的,这柔韧无比的木棍迎上二楼司徒胜的肉掌,好似变成一根面条,一碰即断。

    几位长老认出此人是司徒胜,不敢大意,更不敢单独接战,嘴里舌头翻动,吹了声口哨,其他几位长老会意,围成一个攻击圈,几根棍子或上或下朝司徒胜打去。以这几人功力,原是能联手与司徒胜斗上几十招。

    但司徒胜已经气的发狂,一心想要叫这伙不速之叫花子丧命,是以,明明有几根棍棒打来,却只运气内力,拼着硬抗一棍子,也绝不回招自救。

    他这不要命的打法,更比江湖搏斗凶险万分。众丐猝不及防,见他一掌变抓凌厉无比的抓向陈长老,大惊失色,知道这一抓之下,陈长老断无活口。众丐虽有相救之心,却无法比司徒胜出招更快。都是心下一凉。招数却没变,该打向哪里还是打向哪里。

    忽见一个身影,快的无与伦比,欺身到陈长老前,一下扣住司徒胜的手掌,扭了半圈。司徒胜还没瞧清来人,陡觉腕上一痛,感觉一股旋钮之力,他武功极高,赶忙身子顺着这股旋钮之力也转了半圈,方才化解。但那几丐的棍子却打在他身上,打得司徒胜‘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众丐此刻瞧清楚了,挡在陈长老身前的正是在去神龙庙搬救兵的那个胡子拉碴的青年。知是帮手来了,心里又喜又惊。喜不必提了,惊得却是此人武功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高的多。一出手就制住了司徒胜的杀招。

    司徒胜看了看沈飞星,大惊道,“是你?”

    他在烟花阁里输了沈飞星一招,事后想起,总觉得此人未出全力,自己便抵挡不住,心里骇然,对他是十分忌惮。眼见这人又突然出现,知道是敌非友。来不及多想,一招扫堂腿逼退众丐,另一只手陡然去掰沈飞星的手。

    沈飞星在他未发招之际就看出他用意,岂能让他脱手?赶在他前头挥出一掌迎向司徒胜的另一只手,正是他的成名绝技,寒梅融雪掌。掌还未出,已先散出一股寒意。司徒胜瞧见掌力有异,本不敢硬接,但苦于一只手被缚,躲避不得,只好将全身内力灌注到手上,‘砰’的一声,司徒胜只觉掌心仿佛被一座冰山砸中,又寒,又痛,又颤。又因两股掌力相交,震的沈飞星也拿不住他那只手,司徒胜的身子便飞了出去,正撞在一名血刀帮众身上,那人哼也没哼,就死了。

    众丐眼见这一掌竟有如此威力,都不觉惊得目瞪口呆。

    司徒胜脸部扭曲,疼痛不已,翻过手掌一看,这只手掌已成银白色,肿的比平时大了一倍。颤声道,“沈...飞星。”

    丐帮几位长老都是老江湖,自然知道沈飞星的名头,忽听司徒胜说出他的名字,这才恍然,“难怪帮主对他十分倚重。又难怪能一掌将司徒胜打的这么远。”心里虽然惊讶,但是赶不上喜悦强烈。人人心里想的都是,“有此人相助,丐帮今日必能将血刀帮除去。自此又在江湖扬名了。”精神一振,各自散开去杀一些小喽罗。

    此时的青麟侯府门前,真是血流成河,哀呼不断,尸体遍地。

    简长生此时正和几名使棍的丐帮弟子斗在一块,已将沈飞星一掌打退帮主看的清楚,他心知帮主若死,自己这一干手下,又岂有好下场?便使了个投刀诀,将自己的兵器扔到司徒胜跟前,而后,脚尖一点,点起一把帮众的刀握在手里,继续与丐帮弟子恶斗。须知简长生的刀看起来与一般血刀无二,但却是精铁制成,比普通兵器坚韧不少,更危险的是刀锋已被简长生用毒药淬了七天七夜,沾着伤口,毒侵入血脉,只需半日就毒发身亡了。

    司徒胜一手拿刀,心里去了几分惧意,心道,“我拼着命也要砍伤你一下,你中了毒犹自运功,更是不用半日,就是一具僵尸。”便将刀一横,又劈向沈飞星。他平日自负一双掌下没有敌手,何需用刀?今日也真是给逼急了,一套血刀刀法,使得飞快又凌厉,比之从简长生手里发出的威力更是大了十倍。一团刀影笼罩在沈飞星身上。沈飞星只凭借举世无双的轻功或弯或侧或仰去躲避,心里想的却是,“陆青麟怎么还不出手?”

    陆青麟此刻就在府里,府里一座小亭,这小亭是经过巧匠精心设计而成,亭子顶上有尺宽的平底,人站在上面正好可以看到府外,但府外的人却看不见亭子上的人身。陆青麟就站在这亭子上,看着外面。

    他本来想趁着鏖战,突出奇兵杀出一条血路,不想血刀帮此次竟是倾巢而出,人数比他想的要多。这队奇兵竟是都死在刀下,想到府里还有战力的人已不多,长叹一声,凄苦道,“柔儿刚死,我青麟侯府也要遭此一劫了吗?”他更是不甘,想到自己与司徒胜斗了那么多年,最终还是输的一败涂地,又恨又悲。正要下令将府里女眷全部杀死,免得给司徒胜掳去受辱,也败坏了青麟侯府的名声。

    忽见一群乞丐冲出来,对着血刀帮便是攻打,武功大是不弱。他瞧了片刻,就知是丐帮中人。他平日对丐帮没有好感,惊喜之余,也暗生疑忌,不知这丐帮中人为何相助?他在江湖混了几十年,看惯了人性险恶,无论是谁在他眼里所干之事都是有目的的。他既想不通,也没有贸然出击,只等再观察观察再说。

    忽地眼见一人突然出现在混战中,一掌击退了司徒胜,心里惊骇,自忖便是自己壮年时也无此功力。他陡然又想到了女儿的死,好似急流中摸到一根稻草。心头一个念头闪过,令他顿时如泼了一头冷水。

    他耳力甚好,隔着老远听见司徒胜吐出三个字,“沈飞星。”顿时脑海中出现沈飞星溜进新房,打了陆柔一掌,逃之夭夭的场景。这场景虽是他幻想出的,但却异常真实,恍若是他真真切切见到的一般。

    他平日做什么都要思量再三,但此刻,脑中却只有女儿惨死的情景,更是再无他想。跳下亭子,夺过护卫手中长剑,喝道,“沈飞星,拿命来。”便飞身跃出青麟侯府。

    府中尚存的护卫只觉侯爷怒的莫名其妙,面面相觑,谁也不知是跟着他冲出去,还是守护住府里的女眷。

    却说司徒胜用血刀与沈飞星激战在一块,斗得难分上下,忽见陆青麟跃出,暗道,“我命休矣。”但见陆青麟身子欺近,一剑刺出,刺得竟是沈飞星背后。饶是司徒胜阴险狡诈也想不明白陆青麟此举何意。但无论如何,刺得总是司徒胜的对手,司徒胜不动声色,只盼陆青麟一剑结果了他。便刀刀攻向沈飞星的咽喉,叫他只顾自保,难以察觉背后刺得剑。

    岂知沈飞星犹如脑后有眼一般,侧身躲过,这柄剑便划破了他的衣服。剑势不衰,仍向前刺去。是陆青麟眼见一剑不中也不收手,径直又朝司徒胜刺去。司徒胜身子一矮,也将这剑躲了过去,将刀横在胸前,准备格挡陆青麟的剑,却见陆青麟朝他狠狠瞪了一眼,竟又是朝沈飞星攻去。

    司徒胜摸不着头脑,但心里却乐了,“这人想必是疯了,见谁都刺。”当下也不出手了,只是提防着丐帮中人。

    沈飞星也更是诧异,但他不欲伤陆青麟,只是边闪边退,大叫道,“青麟候,你疯了么?是柔儿让我救你的。”

    陆青麟也不答话,手中长剑气势如虹,发出道道剑光,一招一式都是置人于死地的杀手。沈飞星暗生怒气,心想,“你适才刺我那一剑还可说是认错了人,但现下却是针对我了。”他本想出手夺下陆青麟的长剑问个清楚,但长剑在陆青麟手中宛如身体衍生出的一部分,硬夺得话,却不得不用狠招切向他的手腕。他不想陆柔伤心,是以一时竟不能出手,被长剑逼的颇有险状。

    司徒胜瞧得连道古怪,心道,“陆青麟的剑法虽狠,但比我的血刀还要输上一筹,怎么却能让沈飞星无还手之力呢?”

    沈飞星道,“若不是为了柔儿,我才不会来。”陆青麟听他说话,似与陆柔相识多日,恍然心道,“啊,我明白了,原来他正是恼怒我将柔儿嫁给秦风,所以才在成亲当日杀死柔儿。怪不得,柔儿总是嚷嚷着要出门,原来是跟他私会去了。”须知沈飞星昔年风流韵事传的满江湖沸沸扬扬,这正是树大招风,所以陆青麟才会想到这一点。

    陆青麟剑不停,喝道,“我要让你为柔儿偿命。”

    沈飞星一怔,方知陆青麟出手的原因,心里怒气顿时消散,只苦笑几声,在心里叹道,“陆柔啊,陆柔,你闹着玩的一件事,却害的我险些丧命。”当下却也不急着解释,一是此刻打斗声不断,十分嘈杂,欲要说清这件事,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讲明白的,二是陆青麟已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哪肯理会自己的话?

    只需一会儿见了陆柔,一切不用说也都能解释的差不多了。

    但想到这里,他忽地内心一阵不详的预感,惊忖道,“陆青麟对我动手,按说柔儿见了,早该出来解释了,怎的现在还不见人?”想到这里,顿时心神大分,身形闪避之时,也总差了一些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