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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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崇仙大会(三)恶冥渊之行

    门被重重推开的时候,长霖正在打坐,受了惊扰猛然收功,胸口立时隐隐作痛。

    不待他询问,已见长祺步伐仓促的来到了身边。

    “长霖,今日长天与长恒去给你捕那嚯嚯,找了一圈无果,便下山去寻其他于灵力增效有益的东西,适才长天传来传音符,他们俩……”

    长霖敛了眉峰,从长祺的样子便可以判断定是发生了他也不能处理的事情:“如何?“

    下山一趟而已,会出什么事情呢?

    “他们下了山,在闹市与之前遇到的小公子誓空发生了冲突,此时……”长祺愤恨地握紧拳头。“被他那叫河洛的仆从绑起来了,长天传来传音符,说是那小公子誓空说让你去,不然就不放他走。这事事发突然,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惊动师父,只好先来了你这里与你商量一番。”

    第二日便是恶冥渊之行,此刻来这么一出,若出了乱子,明日的恶冥渊之行又当如何?

    那小公子指名自己前往才会放人,葫芦里卖的定然不是什么好药。

    长霖沉了沉脸。于情,自己是当去的。可是于大义,自己却更该为了第二日的恶冥渊之行不去。

    长祺也知其中奥妙,眼中透着担忧。“驯妖试炼之中咱们青霞谷弟子拔得头筹,明日的恶冥渊之行又能得到法宝相助。那小公子若真是昆离宫的人,必然是为了替那恶筑扫清障碍才出此举。恶筑受了重伤,他们这样做的意图实在明显。”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他既是抓长天二人要挟你,定是知道你与二人交好不忍不去。这样的话,我们要不要请师傅出面,去找昆离宫的苍先生与魅先生谈谈?”

    “单从他们维护昆离宫方面来说并不能证明他们是昆离宫的人,这等丑事,往少里说不仅苍魅两位长老可以不认,说多了更加可以借题发挥反咬一口咱们。”长霖站起身,握紧了腰间的佩剑。“这摊浑水,不宜牵扯到两派。他既是让我去,那我便去。不过……”

    长霖拉长声音,嘴角微微划出一丝笑意,眸中狡黠点点。“他可没说只让我一个人去。“

    长祺眸光微亮,望着长霖连连点头。“你说得对!“

    ……

    最后一试,恶冥渊之行。

    看台上观众嘴里打着响哨,挥舞着手中旗帜,大声喊着自己欣赏的修行者名字,尖叫着,兴奋着。

    听到观众呼喊着那刺耳个名字之后,有道含糊不清的声音气呼呼的反驳着。

    “有什么了不起的?要不是他们三打二,本公子岂会输的那么惨。”

    惨?身边黑袍的河洛看了看自己挂在脖子上的胳膊,看看自己被打缺了一大块的盘刀,再转过头,看了看小公子鼻青脸肿连口水都兜不住的脸,苦笑着道。

    “我们带来的法器铁纹瓶,金水如意,和木知了都被打碎了。回宫之后该想想跟老宫主如何交代才是。”

    与老宫主交代,那才是真正的惨吧。

    “谁知道长霖驯妖试炼受了重伤还那么能打!况且他带来的那个玄真,身后跟着灵兽祸斗,如何与他们相斗!?”小公子誓空再气呼呼的瞪一眼河洛:“交代交代!还不是赖你没本事!那长霖你对付不了!玄真你也对付不了!你还能有点什么用!”

    驯妖试炼中连恶筑那等本事的都在他们身上吃了亏,更何况自己。

    河洛无奈的摇摇头,不再言语。

    只余身边的小公子誓空依旧万分不服气的嘟嘟嚷嚷:“有苍魅二位长老在,恶筑的修为定会恢复,待今日恶冥渊试炼,将他们两个一并杀了!”

    ……

    比之观战者的热烈气氛,各门派弟子脸上却是皆写着“恐惧”二字。恶冥渊那是什么地方,相当于魔界之地,那魔界该是多恐怖的地方,又岂有不惧之理?

    “青霞谷弟子,玄真上前。”

    芝灵长老站在人群最中心,向着台下的玄真喊道。

    此行恶冥渊的法宝,会是什么呢?

    玄真心中充满好奇,轻快几步便上了台。

    围观者和各门派弟子都伸长脖子,似也分外好奇那宝物为何。

    芝灵长老将一个黑色的小小布袋递向玄真,转头向着应试的各门派弟子道。

    “前日驯妖试炼第一个到达目的地的弟子,将得到前往恶冥渊的法宝。而各位,好自为之。”

    不是让各弟子加油,反而是一句“好自为之”吗?

    若是不懂,会有此一问。但是在座的众人无论是参赛弟子,或是观众,却都深深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参战之前已签下生死书,恶冥渊试炼,是生是死,皆是天定。

    玄真将那黑色囊袋纳入怀***手应下。“谢芝灵长老。”

    ……

    看一眼玄真手中囊袋里散发着光泽的火红色小珠子,东阳长老敛着胡须点点头。

    “看这珠子的模样,为师猜想这必是琉璃之火那颗宝珠的仿品。本来拿到琉璃之火宝珠之人便可以得到魁首,且能携同此珠回到自己的门派,作为派中珍藏。想来,筑流山以此物作为法宝,则是想着以假换真,你若得到真珠,便能换上这颗假珠。且由着那帮人去抢夺假珠,而得到真珠的你既不用担心有人来追你与你抢夺,又能安安稳稳拿下魁首。这倒是个妙不可言的法宝是了。”

    安安稳稳拿下魁首?

    玄真嘴角浮出一丝轻蔑,将珠子重新纳入怀中。望着眼前暗不见底的,瘴气滚滚扑面而来的黑崖,转头望向不远处聆听元一长老叮嘱的长霖。“为师求来的生奈剑,你还需谨慎使用,可知那催命鬼这十年间就出了这一把剑,爱惜得很。他虽说此剑必不会折,但是……”

    东阳长老脸上横肉抖动,心内隐隐作痛,望着玄真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默了一瞬,方道。“平安归来。”

    玄真拱了拱手。“是。”

    身边的黑犬化作往日威武硕大的身姿,俯下身,乖巧的等待着玄真上座。所有的应试者或站在灵兽身边,或骑在灵兽身上,蓄势待发。却只有长霖一人,身边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元一长老轻轻叹口气。“你自己选择的,自己好生承担着罢。”

    他有意替那余鸟妖兽隐瞒,人前便不能让烛阴氏的小公子出手相助。如此,便也意味着若在人前,不管遇到何等妖兽也需他自己一人来抵抗。修行者的名声,大过于命。

    因一人私情而助妖兽,只需这一件事,便能让修道者人人得而诛之。

    这些后果,长霖他也曾算在内吗?

    长霖乖巧顺从的拱了手。“师父放心,长霖不敢让自己出事。”

    元一长老掸掸手退到众观战者那一处,看着所有的应试者骑灵兽入那恶冥渊。却唯有长霖一人御剑入渊,听着耳边传来各种猜测的窃窃私语声,复又轻叹了口气。

    于情一事,自己做师父的实在没有什么可教,只希望他不至于像自己一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便好……

    ……

    只站在渊外,便能感觉到来自恶冥渊中滚滚的瘴气,夹杂着魔气,让人简直无法呼吸。

    不少未修行过的观战者已经晕倒,被人送至遥远处的树林。恶冥渊方圆十里,草木不生,无甚生气。

    而入渊的应试者初时只觉滚滚瘴气扑面,可是越往下行,便越能感觉到瘴气的浓郁,和着越来越烈的魔气,令人几欲作呕。

    有些下行的弟子受不住,偷偷吞下一颗药丸,神智渐渐变得清明,这才重振心神,驱着身下灵兽继续下行。

    不知道御剑了多久,长霖终于见到黑色干裂的土地。裂缝处红红的岩浆流动,似有生命般蜿蜿蜒蜒不知伸向何处。

    这边不能停歇。

    长霖皱皱眉,继续御剑前行。直到发现大片的土地岩石,不再见裂土,这才跳下剑来。望着四周阴暗的天空,思索着停下步子。

    身边有脚步轻轻靠近,长霖转过头,看向身后骑着祸斗的玄真。

    “你的那只余鸟灵兽呢?”

    “鸟儿嘛,长了翅膀。我一旦不约束,便不知道飞去了哪里,寻常罢了。”长霖坦然一笑,捏了捏手中的剑。

    “如今有碧波剑在手,也不是非要灵兽在旁的。”

    栖染撇撇嘴,白了长霖一眼。

    好大的口气。

    玄真冷冷笑了笑。“那我便等着看,你如何死在这恶冥渊中。”

    长霖嘴角也露出冷冷一笑,持剑拱手。“昨日倒是多谢。”

    “不需要,我玄真一向不会欠人人情,就当是抵了那日的惊雷阵。”说完,一眼也不看长霖,驱着祸斗向前驶去。

    ……

    驱着毕方鸟小心的向前走,珏华仔细辨认着前方黑暗而乌蒙的路。琉璃之火,生在恶冥渊的极热之地。经百年结一珠。自己修习火术,乘毕方,再若得琉璃之火珠,更是如虎添翼,于修行更有利。

    初时入得恶冥渊,是一片土地裂开,岩浆流淌之地。可是看在眼里除了地下那一层岩浆之红,却无火光。想来,便也不是那里才对。

    不然一进来便能寻得琉璃之火,也便不是什么百年才结一珠的宝物,更不会拿来作为试题了。

    可是恶冥渊渊内阴暗得很,几乎看不见前方,更别说什么火光。

    那琉璃之火,岂非还在遥遥的前方?

    猛然而起的杀意,从身后而来。

    正思索着的眉头猛然一皱,珏华轻轻侧过头,视线向着左下方的肩头望去。

    穿着发丝而来,一柄缠绕着红色的细长剑身出现在眼前。一缕青丝落下,随着恶冥渊里的风,翻飞去了不知何处。

    身下毕方警觉的展翅欲飞,忽觉身畔一阵狂风袭来,杀气从身后暴涨开来。

    毕方鸟及珏华同时回头,皆惊骇得睁大了眼睛。

    一头约五丈来高,蛇头遍布肉刺,狰狞张开大嘴,露出又尖又长獠牙的大蛇已经向着一人一兽狠狠咬了下来。

    一袭红衣的女子立在那大蛇的七寸之处,手中剑还未收,阴冷的望着珏华。

    “纠缠他的,有我一个就够了。”

    望着眼中犹带惊惶的珏华,泠月心中恨意更深。

    原本自己性格不是这般狠戾,天界谁人不知赤帝之女施晴温婉贤良,遵纪守礼,人人念起都会夸上一句。

    因那华秀氏的魔姬,才将自己变得这般!

    她那般任性刁蛮,整个天界谁不知道她的顽劣!可是那般的她,竟让轩辕氏翎芜神君对她倾心至深……

    泠月眼中闪过一丝绝望,自己现在的狠戾话语,一如当年她对自己那般蛮横傲慢说过的话。

    “纠缠他的,有我一个就够了。”

    或许是执念太深,竟没想到自己下了转生台后竟习了那魔姬的七分狠戾性子。

    可是,为什么自己现在这般学着那刁蛮魔姬,他却依旧不喜欢自己?还要和面前这什么都不算的凡人女子去纠缠?

    不过凡人女子也罢,那树灵也罢,都去死吧!他喜欢的,自己统统都要杀了!

    她们若都死了,他便只有自己一个了。他喜欢什么样的,自己便可以是什么样的!

    泠月口中的他,珏华心知肚明。

    险险躲过巨大巴蛇咬过来的一口,珏华跳下毕方鸟身,就地一滚,举起剑来。

    “没想到琼华山都是这等修养,自己性子有问题,不能与想亲近之人亲近,却能这般迁怒于别人。”

    之前一直是忍让着的,如今,思来想去,如人们谣言所传那般。自己与长霖师兄在一起,同为入室弟子,门当户对,也算合适。他并不排斥自己,若多番接触,假以时日,进入他的心也不算什么。

    只是这琼华山泠月,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今日,也需得让她懂些道理。泠月早已怒火中烧,此番被珏华一激更是气不打一起来。拧起剑便砍,丝毫没有收敛。

    此一回泠月只是凡人,若真要论武力功法,同为一派长老所器重的入室弟子,和珏华该是不分上下。

    只是珏华素来都是极用功的弟子,几招下来,泠月还是认清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珏华招式若练过千千万万遍,如同自身呼吸一般平稳。而泠月,善于一出手便使出全力。渐渐的,只会剩下透支的体力再也招架不住的珏华攻势。

    深深几个呼吸,泠月向后跃开,手掌一挥。

    “曲儿!”

    那正将毕方之鸟压下身下伸出长长信子戏弄毕方鸟的巴蛇转过头来,身躯一弯,眨眼之间已经滑到了泠月的身边。

    张开大嘴,毫不犹豫的向着珏华咬下来。

    一道火光紧跟着冲来,只见与那巴蛇相比之下如同猫与老鼠般身量差距的毕方鸟儿竟勇猛的扑了过来。一支鸟喙狠狠的啄着巴蛇身体,扑腾着翅膀一会儿飞高一会儿飞低,嘴里喷出团团火焰,既挑衅,又拼命。

    真是得了只好灵兽。

    珏华伸出剑,指向泠月,眼中红光微现,妖冶而诡异。全身悠得散发阵阵紫红色诡秘气息,杀意散开,似入了魔般。

    “入恶冥渊前已签过生死书,你若死在此地,也无人能帮你……”

    泠月鸡皮疙瘩突然起了一身,心中正疑惑珏华暴涨的杀意之时突然望见不远处高高山岩上坐着的一只怪物。

    红通通的身子,虎形,全身不是毛发,皆是突起的刺状物,长着宽大的红色翅膀,连高高翘起的尾巴也是如同燃烧的火焰般艳红。

    那怪物看着泠月,嘴角似乎勾起笑意。

    “嚯嚯嚯。”笑声极为诡异。

    “你是什么东西!”

    泠月大声问道。

    “待汝挡得那女子一击,再来问吾是谁吧!”那怪物离得遥远,却是再次笑开,振着翅膀,飞入乌蒙的瘴气中,再难看清模样。

    珏华挥起的剑凌厉,带着阴冷的劲风,向泠月席卷而来。

    巴蛇挡在泠月面前,受住那一击,胸腹前面骇然开出一个血洞,饶是巴蛇冷血,血液流动慢,那伤口处的血还是直往外流。

    泠月望向刚刚那怪物消失的地方,皱了皱眉头。

    珏华突然之间变成那样,说什么也和刚刚那怪物脱不开关系。如今想找那怪物定是找不到的,珏华这副模样自己定是不敌,且巴蛇还受了伤……

    自己,若一直在这里岂不是被这入魔似的珏华拖住,一直战到死为止?

    ……

    一道红色的魔兽身影飞翔而过,七秀峰的四位女入室弟子眼中闪着红色光芒。眼神悠得变的狠戾,拔剑刺向身边的人,更不分自己刺中的是同门还是漂浮在空中的魔物。

    红色身影所到之处,各门派弟子眼中皆是一片妖冶火色,在这雾蒙蒙的恶冥渊中,只消一眼便觉得触目惊心,更显诡异。

    ……

    长霖停下步子,望着面前落下的红色虎形怪物,皱了皱眉。

    那怪物似也在观察着他,好半晌才发出“嚯嚯嚯”的笑声。

    “吾看那些入渊之人身畔都紧随着妖兽一只,汝如何单枪匹马的闯来?汝,厉害吗?”

    瘴气从那怪物的嘴里出来,恶臭无比。渊底黑暗,长霖依稀能看到那怪物火红的皮毛,大致的轮廓,十分眼熟。

    不过长霖还不至于顺着一只在恶冥渊生活的妖兽提出的问题去回答,拔出碧波剑,眼中寒意逼人。

    “你试试,就知道了。”

    那怪物似来了兴趣,仰天便是大笑。“嚯嚯嚯。”

    “吾已千百年不见人至,今日吃了个饱肚,又能好生耍上一番,幸哉,幸哉!——”

    尾音未落,那怪物的眼神微微一变,身体已动,爪子猛然伸到长霖面前。长霖早有准备,碧波剑一扬,划出一道不小的剑气相御。

    那剑气与那怪物的爪子相撞,如鸡蛋撞上石头般,脆生生的一响,接着便消失殆尽。

    长霖眼眸一滞,在那四散开来的剑光中,这才看清那怪物的模样。“穷奇?——”

    那怪物阴阴一笑。“汝认识吾,那便该知道吾可不是尔等凡人身畔妖兽的水平……这记毒爪,烦请汝笑纳吧。”

    带着尖钩的火红色爪子近在咫尺,长霖眼眸深处色泽微微变化,以剑挡住了穷奇的毒爪。双腿倒转腾至半空,加诸灵力,抽出穷奇爪下的碧波剑。

    那碧波剑被长霖施加了灵力,贴着穷奇的爪子而过,却是狠狠割破了它的手掌。

    穷奇吃痛的缩回手掌,阴森的望着长霖,嘴里却是幽幽道。“吾已千万年没再动过手,倒是生疏了些,还请汝不要见笑。”

    这倒是只客气的……魔兽吗?……

    它双眸泛着红光,若说千万年便在此,必定是受恶冥渊魔气侵蚀的。如今……若是说手脚生疏,谁信……

    果然,那穷奇话音未落又是极快袭来。

    这一次,长霖只见身边瘴气全都随着那穷奇之兽的吐纳而动。于它身后化为红光,似团团雾气般被极速的压缩,一丝一毫都不浪费的进入了那穷奇的身体里。

    那穷奇张开大嘴,嘴里腥臭狂风呼啸而来。长霖顿时只觉得压力迫人,连五脏六腑都在疼痛,脸颊越涨越红,如若针扎。

    他想要举剑,可是却发现手脚全都动弹不了,那穷奇口中的啸风带来的压力之大,竟然是自己一点都反抗不了。

    连带穷奇闭了嘴,那风止了,他还是依旧动不了丝毫。

    似乎是知道自己这一招的威力如何,那穷奇慢慢悠悠的走到长霖身边,眼神带着浓浓恨意。

    “刚刚距汝近了些,方觉得汝像极了一个人。”

    鲜血溢出嘴角,长霖觉得五脏六腑似要炸开,这穷奇距自己越近,全身便觉得更痛。压力之强,似全身血液都要从皮肤中钻出来。

    “当年将吾抓住,随手便封在这恶冥渊之人,轩辕氏翎芜神君。”

    长霖心脏处若遭重拳一击,神色愕然的望向身前的穷奇。

    轩辕氏翎芜?这穷奇说,自己像轩辕氏翎芜?十几万年前那位黄帝之子?

    “汝的血里……”那穷奇突然逼近长霖,吸着鼻子嗅上一嗅,高深的眯了双眸。“当真是他的味道……”

    长霖抬头看着那穷奇,艰难的咧开嘴,含着血道。

    “你认错人了!”

    那穷奇却十分笃定。“吾决计不会记错那让吾恨了万年仇人的味道……不过,汝此番,身后竟没跟着那尾巴似的阿修罗族魔姬。如此,对于吾来说倒是好事……”

    忽而它又换了个疑惑声调。“怎的几万年过去,神君居然这般弱了……不若凡人一个……凡人?嗯?莫非神君……转世了?……”

    长霖狠狠的咬着下唇,将这只穷奇的话一句句听进耳内。

    “今日这是什么好运,竟让吾遇上轩辕氏翎芜神君的转世。这么说来,汝与那阿修罗姬,还真如朱厌口中那般……”

    “栖染。”长霖低着头,突然沉沉开口道。

    凭空一道声音应下,很是开朗。“好勒~”

    天空中突然一道电光,若箭般凭空而降,正正的落在那穷奇身上,一瞬便将那穷奇打得退出了老远。

    长霖脱离了那压力,侧过头看着一朵白云之上一副优雅闲适模样与这整个恶冥渊晦暗阴沉格格不入的栖染。

    “打得过吗?”

    “万年前的穷奇,若说先前便是由那位神君镇压,那现在起码也有五万多岁!估计如今合你我二人之力都无法打过。”

    这穷奇先前称为妖兽,现在在这恶冥渊待了五万年,堪称魔兽。还不知道在这封印的万年里,它有没有顿悟什么新招式。

    现在选择与这只穷奇对招,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长霖看看那被雷电击中此刻摸着患处跳脚的穷奇,望一眼栖染。

    “既然打不过,那就逃吧!”

    栖染又消失在了云头,只留下悠悠的声音:“正合我意。”

    长霖御剑飞入浓浓黑雾中,待再回头看,却见那穷奇不知何时已望着自己,阴森森一笑,咧开了满嘴獠牙。

    “吾既寻得汝,如何能让汝不死在此地……”

    这整个恶冥渊,都是自己的娱乐场所,何愁接下来的事情不好玩呢?

    ……

    冥府。高且肃穆的城楼上,头戴冕冠,身穿紫黑色冕服的俊秀男子远眺着被鬼差押送着跨入冥府大门的只只新鬼,想到前些天在凡间见着的那女子,不由得皱了皱眉。

    “命薄上那叫阿棠的女子,似是快到时辰了……致一,你去看看鬼差有没有在路上,别误了拿她过来的时辰。”

    身边一袭黑装如墨色笼罩着全身的男子低低应下,快速的下了城楼。

    ……

    “汝在哪里呢?”

    红色的怪物从昏暗的渊空中划过,伴随着戏耍人般的笑意,似想激起人恐惧,又似游刃有余般的悠闲。

    望着头顶上方飞过的穷奇,长霖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因刚刚穷奇那招压力之下而重新裂开的伤口,望一眼身边云头上的栖染。

    “若我死了,你便自由。”

    栖染似不在意的模样。“死不了,有我在。”

    “若有人在前,你不得擅自出手。”心中依旧有在意的地方,长霖需得小心行事。

    “即使你要死了也不可以吗?”

    长霖默了一瞬,面上几分释然。“死了还有转世轮回,不过再来一世,又有何惧呢?”

    “可那魔兽穷奇说你是轩辕翎芜的转世之人,我想你也是不可能死的那么简单的。下凡历劫的天界之人一般都是要经过几个大劫,你啊……命应该还长着呢……”

    栖染懒洋洋道,眼神却是正经得很。

    不是没听那穷奇刚刚说的话,长霖比栖染更加在意。只是,叫他如何接受自己黄帝之子的神族太子身份。且……和那与昆离宫恶筑模样相似的阿修罗姬有所纠缠……

    狌狌给的往事境中,那阿修罗姬打斗手法狠戾,面对身为未婚夫婿的旭重神君也丝毫没有手软。那不正是和恶筑的性子很相似么?

    如今,自己是长霖。

    在意之人,是那与阿修罗姬八九分相似的树灵阿棠……

    自己若是轩辕翎芜,那恶筑是谁?那张与魔姬相似的脸真的只是巧合吗?

    树灵阿棠那么善良,阿修罗姬定不是她。那么……

    恶筑,就是阿修罗姬吗?……

    自己做为神君之时,纠缠牵绊的阿修罗姬……

    这叫自己怎么接受?

    “你在狌狌的往事境里面看清的阿修罗姬,真的是那之前见过的黑袍白发女?”

    听得长霖心中声音,栖染不由好奇的问道。

    那时见恶筑被惊雷所伤,一头白发凶神恶煞,一身黑袍破烂不堪,脸上带疲色,毫无生机的一张脸。细想下来,那女子细看之下确实眉目精致,还真如画中仙子般。若那女子打扮一番,当真堪是六届之中难得的绝色佳人。

    “只是长得一样,并不代表便是。”

    长霖摇摇头,御剑悄然驶向那穷奇飞走的反方向。

    ……

    身穿弟子服的男子眼眸之中散发着幽幽紫色,目光呆滞的望着面前穷奇,张开嘴,缓缓道来。

    “我们需得来此取回琉璃之火宝珠,回到渊顶,方为完成此行任务。宝珠只有一枚,魁首也只此一人。”

    琉璃之火?什么玩意?听都没听说过。

    穷奇嚯嚯的干笑两声。“那琉璃之火模样如何汝等可知?”

    一转视线,身边地上一个挨一个跪着的各门派弟子眼泛紫光,皆是呆滞的摇头。

    “无人见过,只道那琉璃之火长于火焰遍生之地,百年结出一颗,值此试炼,方得用做魁首之题。”

    一名瘦弱的青衣男子答,模样几分眼熟,透过浓浓瘴气细细看来,竟是琼华山弟子泠枫。

    穷奇眼珠子鼓溜溜转了一圈,似在记忆中搜寻恶冥渊中符合此类场景之地,思索良久终而眼睛一亮,嚯嚯嚯的笑出声来。

    “嚯嚯嚯,琉璃之火,竟是那玩意儿。罢罢罢,老些年没见,去一趟也可。”

    说完身影一转,已然消失无踪。

    待那穷奇一消失,眼泛紫光的各门派弟子眼中光华也渐渐褪去,人人皆是一脸的迷茫,似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般。

    ……

    泠月看着眼前入魔的珏华,心中虽然有气但是却又无处可发。

    确实是自己找的事,如今被那只怪物害珏华入魔功力大增,自己又如何好意思将这码事怪到珏华头上?

    怪只怪自己技不如人,原不算能打赢她,借着巴蛇生了这事儿,可是没想到如今居然还让她入了魔。

    肩膀上的伤口皮肉都翻在外面,触目惊心。泠月皱皱眉头,好在珏华那毕方鸟懂事,似已察觉主人入魔,和自己的巴蛇一起制约着珏华的行动。可就算是这样,入魔之后的珏华还是蛮横至斯,将自己打得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

    身边的土地猛然一震,地上的沙土飘扬。泠月定睛一看,望着身边口吐鲜血的毕方鸟,捏紧手中的剑。

    自己堂堂神女,何惧生死?而且反正死后也是回到天界,若是想再寻他,躲过天将看守偷偷下凡来找他就是。

    泠月拖着疲惫流血的身躯站起身,符纸翻飞,着手中剑稍一挑,符纸便化为一团巨大的冲天火焰蹿升至天际。

    忽又在那天际化为丝丝金光,似鸟笼般的笼罩下来。

    泠月一脚将毕方鸟踢开,伸出手臂喊声“回来!”

    那巴蛇不再与珏华缠斗,瞬间变小,若光一样闪来,熟练的缠绕上了泠月的手臂。泠月一跃而起,同时退出数丈开外。

    眼看着在珏华没有防备之际金光色的鸟笼已经即将结成,可珏华眸子一转,眸中红光接着便是诡异一闪。

    她挥着手中剑,使出全身之力狠狠的劈向了金光还没覆盖之处。

    “遭了,来不及了!”泠月急急喊道,举剑便要向前斩去,可不远处绿意却是微微一晃,紧跟着便在眼前。

    困不住珏华,自己就,真的只有死了。

    珏华的剑已在头顶之上,泠月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虽为神女,无惧于转世之死,可是,脑子里却还是不自觉想了那很多。翎芜师兄,若是从一开始,就没遇上阿修罗姬该有多好……

    长霖,若是没遇上那只小树灵多好……

    自己便还是翎芜师兄的小师妹,虽不得他宠爱,但至少得他以礼相待。若是自己有事情,第一时间去找他,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帮助自己……若是那般的从前,该有多好……

    “你还好吗?”身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长霖看一眼泠月全身的伤口,再看向被自己一剑逼开的珏华,不由皱了皱眉。

    “她怎么了?”

    珏华眼中红光诡异,刚刚接下一招便知珏华那一击已是使出全力的杀招,且灵力强大,一点儿也不似往日的她。

    再看她眼中红光很不寻常,似入魔般。

    入魔?长霖有些微怔。

    莫非,是被这恶冥渊中的魔气侵化?只是是何等魔气侵蚀,速度居然如此快?还是因为有什么别的诱因?

    他这是关心那女子吗?

    泠月皱皱眉,更深的望一眼远处的珏华,心中依然恨意难消。

    珏华虽入魔,却是识得长霖的。见长霖为泠月挡下一剑,此时胸中怒火燃烧,阴沉又失望的望着长霖。

    “你如何为了她而阻我?长霖师兄,你心中在意之人,是她么?”

    这都哪儿跟哪儿?难道见着泠月被杀,自己却不出手吗?更何况现在出手伤人的是一向处事正派的珏华。这其中是有什么蹊跷,还是事出有因,当然是得等到拦下珏华再说才是。

    不过,此时讲道理,很显然是行不通的。

    长霖深吸口气,举剑望向珏华。

    “珏华师姐,你可知自己已入魔?”

    “入魔?”珏华仰头凉凉一笑。“我自然已是入魔,不过,我倒是觉得好得很。这般想要杀戮之意,将我的心填的满满的,很是舒畅。长霖师兄,你可知,先前我的心为什么会空落落的吗?”

    长霖自然是知道的,挑了眸,几支符纸已在指尖。

    “既是如此,以伏魔阵待你,你该没有异议了。”

    伏魔阵。自己,已成为将伏之魔了么?

    珏华伧然一笑,举起了剑。“如今我已不一样,你若想与我打,那你便试试看吧。”

    他连自己的话都不愿意接下去,还要以伏魔阵来对付自己。如此绝情的样子,倒是一如最开始认识的他。冷硬而平静。

    他不会属于自己,他眼里对自己,无情无爱。

    不过他既不是自己的,毁掉,或者是他能在自己心里保留着最完美的样子。

    长霖指尖青符飞出,珏华身形也已动,几个闪身便至长霖身畔,手中利剑毫不留情的直取长霖胸膛之处。

    一抹金光闪过,一支金色的符纸挡在长霖身前,仿若世间最强硬之物,挡住了珏华的剑锋。两相摩擦,光芒点点迸发开去。

    长霖右手两指绷直,将灵力源源不断灌注进那道金符。抬眸看着距自己极近的珏华,再一次提醒她。

    “你入魔尚且不深,切莫执迷不悟。”

    珏华哀怨的望他一眼。“我丝毫不悔!”她咬着牙拼着灵力,手下剑锋更加逼近长霖胸口处。

    长霖轻叹一声,神情惋惜又肃然,朗声道。“收。”

    不远处的几道青符应声而来,两道径直贴在珏华背后的蝴蝶骨处,一道似刀,直直插入珏华的颈后。

    珏华吃痛想要抽剑,却猛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丝毫不能动。脖子后面那道青符使人生痛,却更像是在吸收着自己的体内的什么东西,一点点的,珏华感觉有什么东西似正在慢慢从自己身体里面流逝。

    “长霖!你对我做了什么!?”珏华不由惊慌的大声喊道。

    长霖取下珏华手中的剑,扔在地上。

    “珏华,长霖虽对你无甚男女之情。但是在长霖心中,你一直是个明辨是非,识理知趣之人,敬重于你。有些话没说出来,也是碍于情面,不想落得如此局面。而你却这般绝对,非黑即白,长霖则需得与你说清楚。”

    泠月的唇角越挑越高,眼中的长霖更似十几万年前的那人,冷冷的拒绝美丽神女求爱,也是这般毫不留情。

    比之泠月的喜悦,珏华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

    “长霖一直未曾欠下过珏华师姐何物,若说唯一的联系,还是先前那几方药材。物能还,可情却难返。今日,长霖便将这情返还于珏华师姐……”手中碧波剑化作森寒的匕首大小,长霖看着珏华,眼中一派冰冷决绝。手持匕首状的碧波剑,一寸寸刺入自己胸膛之处。

    “还望珏华师姐,恢复往日大义……”

    他尾音已然颤抖,因着灵力波动,制住珏华的青符也开始颤动。

    泠月上前一把握住长霖刺往胸口的剑,手掌遭那锋利的碧波剑割得鲜血直流,惊慌失措的喊着。“不要!翎芜师兄!——”

    长霖后退一步,咳出一口鲜血,望着珏华得一双眸子目光寒冷,不似往日脸上虽冷淡却客气的模样。

    “如此,往后相见,不复从前。”

    长霖手腕一转,青符回到他手心。

    没了青符的压制,珏华悬空的身体瞬间跌坐在地上,恍惚的看着长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长霖望她一眼,见她眸中红光已然消失,未道一声再见,转身便走。泠月既恨又不甘心的瞪一眼珏华,大步跟上长霖,扶住了他的手臂。“翎芜师兄,我这里有护心丸,你先吃一颗。”

    长霖轻轻推开泠月的手,眸底带着淡淡戒备。“你是谁?”

    究竟是哪位神女,这么了解轩辕氏翎芜的事情……且,从一开始便一直认为自己是那位神君……

    果真,是那位神君的亲近之人吗?……

    泠月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她便开心地笑了。“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我是神农氏赤帝最小的公主,神农氏施晴,我们同在天尊老子座下学习,你早我五万两千年入先生门下,是资历最长,最有天赋的大师兄……这些,你都记起来了吗?”

    “你说我是他,可是传闻中,五万年前的那场天魔大战中,他已身殒天地不是吗?”

    心中疑惑重重,长霖问道。

    泠月摇摇头,眼中泛着泪光,眸中却是喜悦欢欣。“天帝天后寻来法器聚魂灯,历经两万年,方结好你的元神。但是有元神却无身,因此才会让你的元神转世得肉身。只要过了这一世,渡完劫数,你便可以重塑仙身回归天界,重新做战神轩辕氏翎芜。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听着两人对话的栖染恍然大悟般的连连点头,怪不得,怪不得,自己就说何以这长霖入往事境能见到那几位……视线望向脸色苍白若有所思的长霖,皱了皱眉。

    只是不知他本人此刻又会作何感想呢……

    “那,华秀氏阿棠,那位魔姬……”

    长霖,还是问出了口。

    泠月眸底情意顿时凝住,眼神若冰的望向长霖。“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兄你还是记着她……”

    泠月会如此说的话,是不是证明,自己在数万年前,依旧如现在这般,恋慕着那位在天界人人憎恨的魔姬?

    长霖皱皱眉。“她如何了?”

    真如传闻那般,也殒了吗?

    “你想知道她如何了,那我便告诉你。”泠月顿觉恼怒,看着长霖恨恨道。“在那场大战中,你为了她挡住旭重神君昆仑剑一击。可那魔姬却不识你好心,她本就是残暴冷血之人,对你的情意皆是骗局一场。待你受伤,她便协同魔君旻扬,将你合力击杀。因为你能力太盛,他们饶是这般奸诈阴险也没有成功,魔君旻扬先是殒了,然后是你因受伤太重而陨去……”

    似想到了什么画面,泠月眼中带着愤怒,耳边轩辕氏翎芜的话似乎犹在耳边。

    “求父帝母后放过阿棠,阿棠身为阿修罗姬,实在身不由已……还望儿臣殒后,父帝母后还她自由……”

    “你都这般了,还要护着这混账魔姬?”

    “儿臣,唯有此愿……”

    泠月眼泪落下脸庞,几分难隐的痛。“你殒去后,那魔姬自食苦果,自行殒去,谢罪天下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