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三季，全都是柳江镇吃鱼、吃各种水产的好季节。

    特别是春夏这一段讲究特别多。

    俗语说：“八鳗九蟹十鳑，十一十二吃鲫鱼”。

    不过鳗鱼也好，螃蟹也好，鲫鱼也好，这些东西柳明珏都是吃过的，甚至是经常吃。

    就是一种“鳑”比较少吃。

    如今正是吃鳑的季节，陶氏干脆道：“明日去菜市上看看，要是有新鲜的糠糠屁，我多买一些来，正好做出来给你们当零嘴。”

    “糠糠屁”是种两寸左右的鳑鮍，小巧，略扁，像是鲫鱼，更似缩微的鳊鱼。

    鳑鮍属水皮上鱼，很随和敢于亲近人，却又与人若即若离。

    在水草丛中，成群的鳑鮍不紧不慢地游来游去。

    它们嘴一张一合着，有时不经意间一翩身，鳞片在阳光下发出五彩迷幻的光亮，漂亮极了。

    鳑鮍有一种相当古怪的习性，到繁殖期时，尾后的肚皮下会拖出一条一寸来长飘带，那是它的产卵管。

    当它相亲一样选中合适的河蚌后，这条产卵管便会伸进蚌壳里产卵，鱼卵发育成幼鱼才离开河蚌。

    几乎在鳑鮍产卵管插进河蚌的同时，一直闷在贝壳中的幼蚌就乘机离开母亲，附在鳑鮍体外寄生，直至可以独立。

    所以鳑鮍和蚌有着一种相辅相成的共生双蠃的关系。

    鳑鮍是水中最草根阶层小鱼，经常群聚在悠缓流水处觅食，很容易被各种网具捕捞到。

    炎夏日，捕来一堆小鱼，总是鳑鮍肚子烂得快。

    大概鳑鮍最易用碎米糠诱捕，故它们又被讹喊成“糠糠屁”，反正鳑这名字没什么人叫。

    翌日，早上起床吃早饭的柳明珏，就见到了糠糠屁，陶氏买了一大堆！

    “我看难道遇到这么新鲜的不容易，反正也不贵，就让那卖鱼的一起约给我了，这样还便宜一些。”陶氏得意道。

    虽然说糠糠屁很有名气，好像是大家家常都吃的一种小鱼。

    但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糠糠屁有几个毛病，使得吃它的人其实并不多。

    第一是小，小鱼本就不如大鱼吃香，吃鱼的人看不上，卖鱼的人也不喜欢，打上一网糠糠屁，赚头还不如一条大鱼来的大呢！

    第二是容易烂，糠糠屁的肚子很大，里面全是肚肠，肚肠里头则装满排泄物。

    一旦把肚肠掏空，本来就小的糠糠屁分量就更小了。

    正是因为这个特点，糠糠屁稍微不新鲜就会烂掉肚子。

    因为这两个原因，糠糠屁的价格很贱。

    但即使是这样，愿意买来食用的人家，依旧很少。

    那么为什么糠糠屁还能有那么大的名声呢？

    而不是和水道里的其他小鱼小虾一样默默无闻，几样杂鱼做个乱煮。

    这就是因为糠糠屁的另一个独到之处。

    糠糠屁若没有烂肚子，而且被仔细收拾干净的话，则能被烹调成风味独特的美味。

    这种糠糠屁平常没有卖鱼的特意去网罗，只不过是一网撒下去什么鱼都上来了，不可避免地就带上了糠糠屁。

    就算这样，一般也不专门卖它，而是用来做搭头。

    就像集市里卖菜蔬，总是送顾客一两根小葱一样，是一个道理。

    陶氏说难得，说的就是今儿竟然有人专门卖这个，而且格外新鲜。

    吃过早饭，留在家里的人，一起收拾糠糠屁，陶氏手脚十分利落，根本没用到小刀，甚至连铁丝也没用。

    只凭借一双手，轻轻巧巧地一掐就把糠糠屁的肚肠挤了出来。

    然后指甲轻刮两下鱼鳞，这就算是收拾干净了。

    二妮儿是心灵手巧的那一类，手上使劲的许多诀窍是惯熟的。

    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过了三五个就上手了，越来越熟练。

    旁边陶氏看着点头，放心道：“都交给你们了，收拾完了放那里，等我午时回来做了吃，也是你爹的一样下酒菜。”

    等陶氏做完了，才知道为啥拿这做零嘴。

    糠糠屁或许有许多种其他的吃法，但陶氏最爱做油炸糠糠屁。

    做法简单，味道却很不坏。热的时候鲜美酥香；冷的时候绵韧耐嚼。

    晚间时分，给柳长青留着做下酒菜，他非常喜欢，喝酒喝地刺溜。

    剩下的就是柳明珏哥几个的零食了，二妮儿用盘子装着放在桌上，做针线累了，就会停下来吃一点儿，喝口茶。

    慢饮细嚼，余味极是绵长。

    “正月鳑，二月肉，卖田卖地尝一尝。”

    晚间，一家人坐院里一边吃一边闲聊。

    突然陶氏像是想起什么，便道：“雨季要来了，不知道今年会不会涨洪。

    明日干脆出门一趟，买一木桶新收的菜籽油，小罐小磨香油。

    还有夏日用到的凉席凉枕也要买，旧的凉席留着备用吧。”

    之前柳家的这些凉席凉枕等夏日用品也是都有的，不过以前几个哥哥小，都是睡一张床的，这就少了几张床的用品。

    而且旧凉席是陶氏带过来的陪嫁，十几年的东西了，如今很破旧了。

    不过，也无需感到很稀奇，要知道，家家户户都有几卷破了洞的凉席。

    不过，陶氏怕伸出来的竹篾子刺到人，就用布头打了补丁。

    并且，凉席就算破到不能再用了，也不会丢弃，到时候可以用来晾菜干，这可比直接铺在地上干净多了。

    今儿听到陶氏这么大方，柳明珏就笑着要求：“娘，咱们家买两张竹床吧，到时候可以把竹床搬到外头乘凉。”

    竹床是竹子做的床，往往比小床还要小，一个成人睡也很窄，只能偶尔拿来对付一下。

    不过大家一般也不正经拿这个来睡觉，多数是夏日里搬出来乘凉的时候用。

    有的时候屋里太过闷热，也会直接放竹床睡在外头。

    只不过外头蚊子多，即使点上艾草也没用，也有人在竹床四周插上竹竿或者木杆，拴上蚊帐四角睡觉，蚊虫会少些。

    竹床可比凉席贵多了，但也贵不到哪里，陶氏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点头应允了。

    最近家里已经开始做早餐汤粉卖了，生意不错，陶氏的心情极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