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辞鬼赋退魍魉
三班共出衙役十人,六房各出吏员二人。
还征劳力两百人,搜集城中百辆大车。
两日后,早上出城之时,事先得到消息的各粮商闻风而动,以致出城队伍迅速扩大至近四百人。
征缴赋税,一部分粮食,一部分银钱!
乡民手中有粮食,缺少银钱。粮商趁此机会,用较低价格购买粮食。
城中粮商一听要下乡,比衙门里的人可要积极太多。
要不是城外夜晚不太安全,他们也不至于等着衙门的队伍一直等到现在。
下乡队伍近四百人,堪比一些小的堡寨。人多一起出行,大家心里都踏实些。
车辚辚,马萧萧。
城南门尘土飞扬,人声嘈杂。
整个队伍拉开的长度近一里地,拖拖拉拉让程韶眉头一皱!
出城一段路,倒也平坦,人皆乘骡马或者马车,行进速度不慢。
待晌午车队停下休息时候,已经走出了三十里地。
孙掌柜望了望官府那边队伍,程韶被人众星拱月地围绕着,似乎在听从他下达的指令。
面色阴晴不定,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上前。
自得到程韶负责这次下乡征缴钱粮赋税的消息后,孙掌柜紧急联系另外三人,暂缓了行动。
刘掌柜则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由,拒绝了他的提议。
几人合作这么些年,孙掌柜知道这孙子是什么意思,只得忍痛承诺,这次收粮过后,分润些好处给他们,这才让他们改口。
孙掌柜算盘打的很美,自家少爷作为主官,只要稍稍过问一两句,他的粮铺就能以再低两成的价格拿到足够粮食!
成本大幅降低,回头一转手,就是四成利润!
车队为了赶路,错过了村镇,休息在野外。
孙掌柜灌了两口水,眼见围绕着程韶的吏员衙役散开,拎起点心盒子,往前凑去。
不料,迎面过来一位衙役,制止他乱走行为,并朝周围高声道:
“典史大人有令!
各粮铺管事,速来树下登记人马数量!
后续将据情形视定,重新整编队伍,结束混乱局面,便与快速管理!”
“刘掌柜,先去那边登记!”
刘掌柜看眼前衙役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得讪讪笑了笑,依照人家吩咐。
心里却暗骂书呆子多事,不知道这是在搞什么鬼!
十来家粮铺,统计起来很快。
程韶大致看了几眼,根据每家规模不同,组合成差不多规模的四队。每一队让规模较大的那家管事,定好行进位置,不容更改!
“大人,这人说是您家掌柜,小的擅作主张带过来了。”
抬头一瞧,似笑非笑道:
“孙掌柜?!”
“少爷,我带了些点心,您尝尝。”
“放那儿吧!”
孙掌柜依言照着后,欲言又止。
程韶知道他必然有事,要不然不会如此,故意不明就里问道:
“孙掌柜,还有事?!”
问的他讪讪一笑,望了望周围人不经意关注这边动静的眼神,慌乱摆手,“没事,没事!”
这么多人注意着,想说的话实在不适合说!
待孙掌柜退走后,程韶淡淡吩咐道:
“此人再来,替我挡下!”
吏员惶恐,才知道好心办坏了事!
晌午众人饮水就干粮,补充体力后,便再次赶路。
再五里,进入狭乱山道,队伍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
坐马车颠簸的厉害,不得不步行。便是骑马,也恐马有失蹄,摔伤自己。
天色昏暗时,众人还在山路之中。崎岖路途未半,明日才能穿险抵达下一个城寨。
过一处山谷时候,程韶一挥手,让队伍停了下来。
询问曾经走过的管掌案,“以往下乡你们半道在何处过夜?!”
“每回都行程都差不多,往前再走五里,有一道狭且长之地,人宿中段,车马堵首尾!”
“捱的过去?!”
管掌案苦笑着摇头,“首尾骡马总会有损失,被血食干净!
最让人胆战心惊的是,鬼魅从夜空而过,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就会消失不见!防不胜防!
虽是无奈之选,可并无其他更好的选择!”
程韶皱了皱眉头,摸出纸笔,一阵写写画画。
而后吩咐吏员,“各司其职,照图驻扎布置,不得混乱!
若有不听从安排者,逐出车队!”
“大人,这,这不妥吧!”
程韶没有解释,反而问道,“先前让你准备的东西,没有差错吧!”
“出发前检查过,并未差错!”
“那就好!管掌案不必急躁,且看着就是了!”
按照程韶图上规划,吏员衙役指挥劳役和一部分粮店伙计,组装栅栏,围城简易木寨。
四角设置简易望楼,可悬挂灯笼,可驻守人员。
马匹统一入寨内牲畜栏内,马车则用于封堵加固木寨薄弱地方。
木寨划为五个部分,粮店人员和劳役人员,分别挤凑在东南西北四面寨墙下。
野外夜宿安全第一,舒适要求反而没人在意。
顶上蒙帐,以遮掩阴霾。
程韶等吏员,则聚集在中心大帐之内。
“四座望台,皆要安排人驻守!
张先生、王先生,你二位乃是大老爷派来的高手,感识灵敏,还要麻烦二位镇守东西两座望台,有情况及时示警!”
张勇皱了皱眉,“可是大老爷只是要求我们俩,保障程大人的安全!其他……”
“张先生,程某安全在于车队安全,只要车队安全,程某自然安全!
再说,有二位高手在明处震慑,邪魔鬼怪明见,必定不敢前来骚乱,如此程某安全无忧矣!”
王东林点点头,“程大人所言极是!
请大人放心,东西两望楼,交给我们兄弟便是!”
程韶拜谢,继续安排,“南北望楼皆靠山崖石壁,论重要性次之,安排两个机敏兄弟守着,以防万一!”
管永清点点头,表示马上安排。
“另外,邢捕头!”
“属下在!”
“抽出两班衙役,挑十来人胆子大的劳役民壮,组成巡逻队,半夜轮换一次!
有情况及时示警!”
安排好这一切,程韶才稍稍松一口气。
木寨中四周升起灯笼,寨子外堆起数堆柴火,四周围照亮分毫毕现。
人们聚在一起,闲聊打发时间,掌伙师傅风风火火地忙碌着。
走了一天,终究得吃一顿热乎饭,不然身体受不了。
用过晚饭后,颠簸劳累一天的人们相互依靠着,渐渐进入梦乡,营地当中鼾声四起。
程韶打坐调息,浩然正气体内高速循环,身体暖暖地,仿若浸泡在温泉之中,带走疲乏。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
“哐哐哐~!”
东边一阵鸣锣,张勇大呼道:
“东边有动静,注意戒备!”
程韶倏然睁开眼睛,眸中精光闪动。
营地里熟睡之人被惊醒,嘈杂一片。
大帐中其他人听到动静,皆跑了出去。
程韶出去时,营地中依旧闹哄哄一片,众人交头接相互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恐惧是不是鬼怪来袭,瑟瑟发抖。
程韶连忙招呼衙役吏员,“弹压所有人,不得乱动!一切听我命令!”
匆匆赶到东墙,“看清楚外面有什么动静没?!”
“一群野猪!”
“野猪?!”
程韶扒着梯子往木墙之外一瞧,惊讶了一下!
这特么的也叫野猪,尖嘴獠牙,鬃毛如钢针林立,体型如牛!
这是妖怪,不,妖兽吧!
即便有硬木板和车厢抵御,虽能防个一时半会儿,想要坚持到天亮,恐怕不容易!
程韶皱了皱眉头,“张先生,可能对付得了这些野猪?!”
“一头还好说,这群野猪光是成年野猪就有七八头,在下也不敢正面硬怼!”
“早知道扎营地时候,就在营地周围挖壕沟做陷阱了!”
经验不足,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张勇想了想,“我和老王可以带队到外面冲一冲!
老王带其他人掩护,这样一来我就能见机行事,将它们一头一头杀死!”
“好!我来安排!”
不一会儿工夫,寨门打开,张、王领着十几个手持武器的人,鱼贯而出,跑向东墙!
野猪群察觉到木墙后面生人气息,逐渐变得暴躁起来,刨着蹄子,来回走动,看样子想要对木墙发动攻击。
恰逢张、王带队赶到,转移了野猪群的注意力。
众人大吼一声,朝野猪群扑去。
而张勇见缝插针,一剑刺穿一头野猪脖颈,麻利抽出,一股鲜血直流,野猪狂嚎一声,奔出几步,便轰然倒地。
其他野猪受同伴鲜血刺激,嗷嗷直叫,转身扑向张勇。
张勇身形潇洒,轻松躲避,围着木寨兜圈子。
得益于火光明亮,扒在木墙上的人,看得惊叫连连,生怕他被野猪追上遭殃!
王东林同样机敏,趁着野猪群调转目标之时,长刀出鞘,与野猪错身而过之时,一刀干净利落斩落一头成年野猪的猪头。
程韶眼睛一瞪,野猪外皮坚硬如盔甲!刚才张勇能一剑洞穿,已经让人很惊讶了!却没想到,王东林更甚,一刀枭首!
其他带刀之人,逮住小野猪,一顿乱刀,也砍死了几头。
有张勇、王东林这等猛男在场,众人并不胆寒。
几个来回,便把这群野猪消灭干净!
最后一头野猪咽气之时,整个营地爆发巨大的欢呼声。
营地中不少人涌出,抬着十几头大大小小的野猪高兴采烈地返回。
忽然,程韶一阵心悸,看向了东边!
“哐哐哐~!”
望台上程韶敲起了铜锣,“快快快!所有人马上跑进寨子,堵上寨门!”
“各自归队,不要慌乱!”
“张先生、王先生,赶快回来!”
“大人,怎么了这是?!”
管永清疑惑问道。
程韶皱着眉头,没有说话,直到看着所有人进入,寨门堵上,才松了口气。
声音平稳,听不出息怒,“还是东边,又有东西来了!
不是精怪,便是鬼魅!”
“啊~!”管永清顿时脸色发白。
碰上野兽还好,可功可守。碰上妖魔鬼怪,一般人根本拿它们没办法,只得默默祈祷自己不是最倒霉的那一个,能捱的过去。
不过,它们一来,定有人得丧命!
心里默默祈祷一下,倒霉的千万不要是自己。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大帐,有心躲避。可程韶还在望台之上,便咬牙留下。
催促道:
“大人,赶快下来避一避!”
“避什么避,需要避的应该是他们吧!”
管永清听得一阵无语,都什么时候了,你这是闹什么呢!
心里埋怨刚刚升起,便感觉程韶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浩然气息,突然激荡开来!
踏进营地内,刚刚喘了两口气的张、王两人,一瞬间感受了什么,皆齐齐转身,看向了程韶所在的望台。
四目瞳孔,紧紧一缩!
老天!这怎么可能!
浩然正气平日不显,十分内敛。便是他们这般武者,与程韶近距离相处一日,也并未察觉到他有什么异样之处。
如今看来,谬矣!
一瞬间,山间有风忽然刮起,吹得望台上的灯笼摇摆不定,吹得程韶衣衫飘飘。
忽有鬼声呢喃哭笑,呜呜咽咽,随风传入营地众人耳中。
方才还热闹喧嚣的营地,此时一片噤声。
“哼~!”
程韶一声冷哼,周身浩然正气如柱,冲天而起!
一片光晕荡开,将不知何时笼罩过来的森森鬼气远远推开。
众人方才觉得刚才的乍冷退去,身体也不再哆嗦。
被鬼气激发,如柱浩然正气这才被张、王二人,还有已经呈现呆滞状态的管永清看在了眼里。
原来,程大人竟然这么厉害……
震撼在几人心底同时升起,感触却各有相同。
“好多血食!嘎嘎嘎,本座今天定要美美饱餐一顿!”
一个邪魅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摄人心魄!
“哼!吾含天地之淳和,何妖孽之敢臻!”
程韶一开口,便将邪魅声音震碎,传来鬼魅气急败坏的声音!
鬼将怒气冲冲驱使鬼魅向前,不料入了百米之内,那些鬼魅皆尽灰飞烟灭!
程韶稍稍定心,下了望台,“备书案,木牍,毛笔、朱砂!”
这些都是出发前,程韶特意吩咐准备过的东西。
很快便布置停当。
他拿起毛笔,饱蘸朱砂,边写边高声念诵道:
“削魍魉,斫魅虚!
撞纵目,打鬼颅!
……
群邪众魅,骇扰遑遽!
……
鬼惊魅怖,焕衍叛散!
……
役鬼为神将,转祸为福永无恙!”
言毕,笔停!
木牍倏然大展光华,浩然正气外溢不止,与程韶周身连成一片!
捧起木牍,将之递给张勇,“劳烦张先生把它挂在望台上!”
待张勇接过木牍,程韶又连续写了三块木牍,东南西北四个望台皆尽悬挂。
此时,程韶才将如柱浩然正气收回体内。
张勇在望台上瞧得清楚,虽然程韶收回了浩然正气,使得鬼将驱使鬼魅突进百米之内。
却忽然,木牍发出一道白光,将前驱鬼魅尽拘于白光之内。
俄尔再放出时,竟与鬼将驱使之鬼魅战在了一起!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程韶身边的张勇崇敬地目光望着他,满脸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