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熟悉的声音传来。

    谢小琬转身，就看见了提着葡萄和香蕉的彭晓蓉。

    彭晓蓉放寒假了，前天回的家，她在家没事去给姑爷送水果，没想到在看见了表姐和她男朋友。

    三人并排走着，彭晓蓉心想他们两个真配。

    “姐，你都没跟我们说过你带男朋友回来了？”

    彭晓蓉用的是方言，但除了音调和语气有些奇怪外，和普通话差别不大，洛铭听懂了。

    “她也才知道，我今天上午刚到的。”

    彭晓蓉换成了普通话，“这样啊。”

    谢小琬说，“小妹，他来了的事你别跟我爸妈说，对你爸妈也别说。”

    “好。”

    谢小琬害怕洛铭误会，“这个时间点不适合，以后我再把你介绍给他们。”

    “好。”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个陌生的电话，“喂？”

    “是我啦，方怡。”

    谢小琬换了方言，“是你啊，老同学。”谢小琬高中和她关系很不错。

    对方明显很高兴，想要叙叙同学情。

    方怡高中读了省内的师范，现在就在县里一所小学教书。

    谢小琬高中一直读的是淘汰制的“火箭班”，方怡高一早恋成绩下滑，被分去了其他班，后面再也没上来过。

    但是刚刚进入高中的那个学期，方怡是她第一个朋友。

    “我在街上，人多喇叭又响，听不清，我待会儿给你回电话。”谢小琬说。

    对方愉快答应，说自己的电话号码就是微信号，让她加上。

    洛铭觉得谢小琬讲方言也好听，他问，“是有什么事吗？”

    “一高中同学，想要搞个同学会，邀我一起当个组织人，我拒绝了。”

    洛铭点了点头。

    明天谢军又要做透析，谢小琬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谢军对女儿的忧愁相很不理解，他宽慰女儿，说医生都说积极治疗能好的。

    谢小琬调整了心情，她不能在她爸面前那么伤心。

    谢小琬从小就害怕死亡，她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还在，他们都很疼爱她，亲戚拜年带的礼品都留给她吃。

    但是五岁开始，他们开始告别。

    五岁那年，外公车祸去世。乡下的葬礼步骤礼节繁多，小谢小琬觉得又唱又跳的道士很有趣。晚上在堂屋棺材里，她看见了外公冰冷的尸体。乡下当时基本上都是土葬，外公虽然被净过身体，但是被车撞的手肘都变型了，就好像她的芭比娃娃，手被掰成了奇怪的姿势。

    小谢小琬被吓到了，病了很久，年幼的她，第一次明白死亡的含义。

    读一年级的时候，她妈来学校接她回家，那一年外婆生病去世了。读六年级的时候，奶奶去世了，高二的时候爷爷去世了。

    谢小琬害怕死亡，无比害怕，最近她晚上做梦总是梦见不好的事情。

    晚上从医院出来，谢小琬没回家，打车去了洛铭所在的酒店。

    天小着小雨，谢小琬的外套有些湿了，她进门脱了外套。

    洛铭过来抱了抱她，给她披了件自己的衣服。

    “洛铭，你为什么要来呢？”

    洛铭怔了怔，“我想陪着你。”

    “我爸没那么严重，我也没那么脆弱。”谢小琬的语气不好，“洛铭，我很感谢你能来，但是我并不希望你为了我放弃什么。”

    谢小琬继续说，“我们是恋人，但首先是独立的人，我很自私，考虑很多事情都会以自己的利益为先，你知道的，如果我们位置对调，我并不会为了你抛下工作。”

    洛铭沉默着没有说话。

    谢小琬从自己的外套里掏出一包烟和打火机，她到厕所边，点了烟，吸了几口。

    “我考虑好了，我以后就在这儿找个工作，多陪陪我爸妈。”

    “嗯，陪父母很好。”洛铭看着谢小琬，她多了几分陌生感，“小琬，手术这些，嗯，你缺钱吗？我可以借给你。”

    谢小琬吐了口烟圈，“不缺，这几年做直播也存了点钱。”

    她忽然笑了一下，“前几个月还大赚了一笔。”

    洛铭说，“小琬，我知道你担心异地恋，你担心影响我，这些我都不在乎，我爱你，可以和你同甘共苦。”

    “不，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合适。”

    洛铭打断她，“你要分手？”

    “对，我要分手。”谢小琬熄灭了烟，洗洗了手，“我现在挺累的，没心思谈恋爱。”

    洛铭激动了，抓起谢小琬的胳膊，把人拉近自己，“我是有生活能力的人，我不是你养的宠物猫狗，我不需要主人定时喂食，我不需要你分给我太多精力！”

    “难道每天抽出几分钟，回个信息敷衍我，你都觉得费事吗？”洛铭使劲晃了晃谢小琬。

    谢小琬红了眼眶，“我没心情谈恋爱！我不想谈恋爱了！”

    洛铭暴躁地凑过来亲她，谢小琬使劲推他。嘴唇破了皮，血的味道散开，谢小琬用力推开了洛铭。

    “洛铭，我知道，突然提分手是我的错，你可以狠我，但你这段时间能不能让我静静？”

    洛铭表情阴郁，“你很在意吧。”

    “什么？”

    洛铭突然起身，谢小琬被压到了床上，洛铭在她耳边说，“你在意我的病，你害怕我发病吗？”

    谢小琬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洛铭，你不要乱猜，我说了是想要照顾爸妈，没心情恋爱，你起来！”

    房间里沉默了很久。

    洛铭轻轻压在她身上，闭着眼，想要入睡一样，“小琬，你再陪我一会儿吧。”

    谢小琬感觉过了很久之后，洛铭才起身，他情绪平稳了很多，“小琬，那就让我们分开一阵子吧。”

    “谢谢。”谢小琬说，“阿铭，你先回上海吧，我送你去机场，你还要定期去看医生，你回了上海我才安心。”

    “那分开之后，你还会回我的信息，接我的电话吗？”洛铭有些委屈。

    “当然会，我们只是暂停情侣的身份，我们还是朋友。”

    洛铭心里不舒服，“那你哪天有空呢？送我去机场。”

    “明天我爸要做透析，后天吧。”

    洛铭掏出手机，“什么时段方便，我要买飞机票了。”

    洛铭生气了，谢小琬此刻无法安慰他，“我会把那一天都空出来的。”

    洛铭挑了个下午两点多的，把手机页面举给谢小琬看了看。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谢小琬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心中对洛铭有很多歉意。

    洛铭却突然抱住她，“小琬，我还没有离开之前，我希望我还是你的男朋友。”

    “好。”谢小琬答应了，算是安抚他，“你早点休息，我也要回去了，太晚了，我妈会担心的。”

    “好。”

    谢小琬到了家楼下扔了白天刚买的打火机和烟，又抖了抖衣服，在冷风中站了几分钟才上楼。

    彭兰才客厅里放着电视打毛衣，看见女儿回来，问她，“保温盒呢呢？”

    “我忘了，妈，你下午不是送饭去了吗？没拿回来？”

    “我忘了，还以为你会记得的。”彭兰关了电视，“算了，我明天把你高中用的那个洗洗，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

    “好。”

    谢小琬偶尔也觉得自己很矫情，脑回路很奇怪，照顾家人和恋爱也没什么冲突吧，况且洛铭还那么体贴，应付他也不需要太多精力吧。

    可是她现在连敷衍的心思都没有了，恋爱要怎么进行呢？而且，感情要怎么敷衍呢？这对洛铭不公平，可是她却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洛铭盯着手机里的照片看了很久，他清楚谢小琬的顾虑，但是并不理解她的选择，这样太自私，对他太不公平了。

    他就无法做到谢小琬这么绝情，明明他们才刚刚开始热恋，他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她却轻轻松松就抽身了，说到底，还是不够爱吧。

    这个想法让洛铭无比烦躁，事情都朝着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要做些什么她才能更爱我呢？洛铭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