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筠每日点卯似地出现在“阿波罗”小院，我也乐得院子里热闹一些。自从显怀之后，一楼的厅室被隔成两个区域，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在里间休息，处理府里的一些事情，等到用完晚餐才回到楼上的卧室休息。

    碧筠常陪我坐在里间烤火，这日子幼府上来了两位妇人过来问好，请她们到了里间，陪着我闲坐片刻。

    “到底夫人是有福的，一下怀了俩，我们夫人知道了，高兴的什么似的，恨不得立马过来瞧，不过眼下我们夫人也有了，还不足三个月，在家里养着，我们老爷是不会让她出门了。”

    “我们夫人知道夫人有了，嘴里不停的念着‘阿弥陀佛’，赶紧让我们过来瞧瞧夫人，这是我们夫人从观音那里求来的平安符，让我们带过来，务必让夫人贴身带着，”其中一位掏出黄布包裹的小帕子，递给碧莲，“‘阿弥陀佛’说，此物不能见腥，不能见旺的人，否则会冲了的。”说完看了看红叶怀里睡着的璜儿。

    “红叶，先抱璜儿去楼上玩会儿。”我看到碧筠的脸色有些不大高兴，笑着对红叶说。

    “倒是我们嘴快了，不过是务必转达的话，还请良夫人见谅。”

    碧筠听了，脸色缓和一些，陪着笑脸说道，“嬷嬷们多心了。”

    “不过，话说回来，小爷是兴旺的人，夫人有孕在身，还是该避讳一些。”那个嘴快的妇人又开始说了起来，“夫人年轻，又没有生养过，自然不大明白这些门道，可惜府上的老夫人走的早，要不然也不会这样。”

    我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虽然说是熟悉的朋友，但是这样讲有些逾矩了，可是看在芙妹的面子上，也不能说什么。

    “碧莲，请姐姐们饮茶。”我笑着叫碧莲倒茶。

    “夫人，客气了，我们传了话，就要走的，不过大冷的天气，夫人一定多保重，等生养了，我们夫人要跟夫人结亲家的。”妇人说完，便起身施礼。

    我笑着站起来，“让芙妹多保重，只等日后相见，我这里天天念着她呢。”

    碧莲赶紧送走两位妇人，碧筠坐在那里，脸色红红的很不高兴的样子。

    “不过是下贱蠢妇的言语，你不必往心里去。”我好意劝她。

    “当面就这样消遣人，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说呢。”碧筠气大了。

    “你这是怪我么？”我问她。

    “不敢，我不过是老爷私娶回来的，即使生了长子又能怎样。”

    “你这是怪老爷？还是在怪我？”我不大理解她的意思。

    “我又如何怪人，不过是叹自己的命不好罢了。”

    “这就奇怪了，自你进了府，不知道我哪里亏待了你，吃的穿的，你都是和我一样的，不过是孝期未满，委屈了你几日，就这样埋怨人么？”

    “碧筠不敢。”她红着脸，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红叶在楼上听见动静赶紧下来看，翠桃此刻不在这里，碧莲送人还未回来。

    “红叶，带你家主子回明月楼去，我这里不用她相陪。”

    “夫人，好好的说这话怎么了，我们夫人小心谨慎伺候，被两个不知名的外路婆子说了，还不能牢骚两句。”

    “放肆，我说话，有你反驳的理么，来人。”我的声音提高了不止八度，碧莲赶紧从院外跑过来。

    “夫人，怎么了。”

    “碧筠还未正式进门，便和她的婢女一起来讨问我，我不知哪里亏待过她，竟惹的她们满腹牢骚，你让福伯请老爷过来。”我也急了起来，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来。

    “夫人，别急坏了身子，先坐下。”碧莲看我激动的站着，赶紧过来搀扶我。

    楼上，璜儿也开始大声啼哭起来。

    碧筠和红叶赶紧上楼，抱起孩子，风一般的从楼上下来，往明月楼去了。

    “还没有没规矩了，夫人的院子也是你们随便进出的，一句话都没有。”碧莲追着她们的影子大声的喊起来。

    翠桃手里提着一壶热水过来，看到风一样跑出去的人，又看到碧莲如此责骂，“姐姐，怎么了。”

    “来得正好，净个热热的帕子，给夫人擦脸，再烧个滚滚的茶来，驱驱寒气。”

    “这屋子不冷啊，我再添些炭吧。”翠桃拿起火夹子准备加炭。

    “是心寒，心寒，若是青杏在，还能饶了那两个。”碧莲也跟着气红了脸。

    翠桃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添了炭火，净了帕子。

    碧莲倒了一杯热茶来给我喝下。

    我稍稍平息了一下，细想着，以往顶多是阴阳怪气的用话刻薄人，怎么今日发起明火来了。

    正想着原因呢，张敞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进来了。

    “这里怎么了，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就吵起来了，夫人，怎么样了。”张敞看我坐着喝茶，脸色因气恼充血还红着。

    我的手扶着椅子，人也有些颤抖，“芙妹遣了两个妇人来看我，不过闲聊了几句，碧筠不知道听了哪句不舒服的话，就跟我毛起来了，往日也不似今日这般火急火燎的脾气，大约是我平日里得罪了她，今日一股脑的都冲我来了，还请老爷帮我去赔个不是，我也是糊涂了，竟然不知道何时得罪了她，老爷……”我说着流下泪来。

    “夫人让红叶劝劝她，可红叶还责怪起夫人，让她们受委屈。”碧莲补充道。

    “红叶如此说的么。”

    “都是我平时不注意，以后可怎么办啊。”我大声的哭了起来。

    “待我过去查问一番。”张敞听罢，转身往明月楼去了。

    “老爷，留步。”我赶紧喊着。

    “夫人！”碧莲拦住我。

    我看拦不住张敞了，叹息着，“若是老爷再去责问一番，又是我的罪过了。”

    “都是夫人平日里好性子，都不与她们计较，才闹到今日的地步。”碧莲说。

    “你哪里知道我的难处，她是老爷心尖上的人，大约是我有孕了，老爷开始惦记嫡子，她心里不好过。”

    “那也不能没规矩啊。”

    “傻丫头，要过好日子，就得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