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庄上送来的年货都已经入了账，分配之后余下的都交由管家收好。青烟戴着红色的护手在明月楼伺候，除了三餐之外，并没有其他跑腿的事情让他去做。

    已经到了午时，碧莲从厨房端来许多烫锅子的食材，火盆已经安置好，汤水在铜锅内滚开。

    “老爷去了哪里，怎么还不过来。”

    “刚看见往明月楼那边去了，估计被绊住了。”青杏说。

    “你们先去吃一些，我在这里等着。”

    青杏先下去吃了。

    碧莲拿着钵子准备烫酒，“今日看见松然进来的，跟着老爷一起往明月楼去了，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我笑着，“能有什么事情，大约是过年了，送点东西过去。”

    “他们手里没拿东西啊。”

    “傻丫头，他送什么东西会跟你讲么，”我笑了笑，“老爷帮明月楼买了田庄，估计是送账本去的。”

    “夫人知道。”碧莲有些惊讶。

    我点头笑笑。

    “府里又不少她吃穿的，还没正经进门呢，就宠成这样，老爷真是个糊涂虫。”

    “老爷不过是喜欢她，她倒是不糊涂，且等着看吧，是狐狸迟早会露出尾巴来。”

    “夫人发觉什么了么？”碧莲关心的问。

    “还没有，不要和别人说，这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我叮嘱了一下，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你去吃饭的时候，让青杏带些鹿脯回来，生的就行。”

    “知道了，夫人，青杏来了，让她伺候夫人，我去吃饭了。”碧莲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是青杏的脚步。

    “夫人，老爷在明月楼估计要等一会儿才能过来。”青杏说。

    我管不了那么多，已经开始烫起菜来。

    “不等老爷了么。”

    “不等了，饿的不行了。”我夹起刚刚烫熟的五花肉片，沾了沾酱汁。

    “你怎么知道老爷在明月楼的。”我好奇的问。

    “刚刚遇见青烟的，他说老爷在明月楼，松然也跟着上去了。”

    青杏过来帮我夹菜，酱汁碗里堆的满满的。

    碟子里的鹿脯已经切好了，整齐的码了两层，我拿筷子夹了往铁网上一放，嗞啦啦的鹿肉卷了起来，炭火有些旺了，我取了几片白菜叶垫在下面，腥味甚过羊肉。火盆腾腾的冒着热烟，内室里烟雾和肉腥味一时之间熏的眼睛睁不开。

    “快把布帐掀起来。”我起身招呼青杏帮忙。

    透过布帐穿过走廊的阳光在内室形成丁达尔效应，张敞站在这光芒下，熠熠生辉，我立在内室的布帐下，呆呆的看着他。

    “烟真大，夫人已经开始烫菜了！”张敞进来坐下。

    “饿极了，就开始吃了。”我坐在原来的矮凳上，矮几在我背后靠着墙。

    “布帐掀起来就不呛人了，应该让他们把鹿肉烤好送过来。”

    “自己烤着香一些，这里有调料，你自己看着添一些。”我端出放在角落的盘子，上面放了许多香辛料，自己抓了一把生姜花椒茱萸的盐粉往鹿肉上撒了一些。

    “听庖厨说，这是你新配的五香料，闻着就不错。”

    被炭火炙烤的鹿肉在香料的刺激下，腥味散去，一股诱人的香味飘起来。

    “你尝尝看。”我夹起一片薄薄的鹿肉，放在他的酱汁碟里。

    “夫人多吃一些。”

    “你从明月楼来，碧筠怎么样了。”我关心的问。

    “好多了，她说要过来谢谢你。”

    “让她好生养着吧，大冬天的，有事情让红叶青烟过来说一下就行了。”

    “夫人费心了。”张敞笑着，拿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

    “老爷，是我应该做的。”我饮了一口酒。

    阳光跨过走廊，穿过掀起的布帐，斜着照进来，跟着进来的冷气夹着梅花的清香。

    我们闲聊着日常，谁家的花好，谁家的庖厨精致，谁家的歌舞伎好。

    “青杏年纪大了，与福伯的侄子青梅竹马，两家都说好了，明年挑了日子，就把事情办了。”

    “嗯，是田庄上的来喜吧。”

    “就是他，青杏的父母刚好也在庄子上，也全了她的孝心。”

    “那你身边还得再安置一个才好。”

    “等过了年再打听吧，刚好碧筠那边也缺一个，要寻个合适的人也不容易。”

    “外边的人，不知底细，还是从田庄上寻两个小丫头来可靠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已经和福伯说下了，让他留心看着。”

    “还是你办事稳妥些。”

    “老爷过奖了。”我笑着，一边帮着烫菜，一边自己吃着。

    给明月楼田庄的事情，张敞大约是不会跟我讲的，随他去吧，只要不打我的心思便不去管。

    一日，午饭之后休息了一会儿，起来时天已经是傍晚，张敞坐在隔壁的书房，翻着《太平经》。

    年下各府里都忙着宴请，张敞不能明着去那些宴席的地方，只在明月楼和我这里转悠。

    松然突然跑过来，直接往楼上书房去了，我和碧莲正摆着晚间的饭食，只听得隔壁叽叽喳喳的声音，似有大事发生。

    “你确定？”老爷问松然。

    “是萧老爷家的新苹过来传话的，说马上就都知道了，我在路上遇见了于老爷家的宗南，也是这么说的。”

    “那就是真的了。”

    “老爷，出什么事情了。”

    “圣上崩了。”张敞面露苦色，流下泪来。

    我也呆住了，当今圣上无子嗣，年纪也不大，不知是何缘故，突然就崩了。

    “府衙有通知么。”我问道。

    “马上就下来了。”张敞说。

    “老爷，我去通知福伯。”松然说完便下楼走了。

    “老爷，该怎么办呢。”这种国丧还没经历过，张敞的官阶大约是不必去宫里举哀的。

    “松然通知管家了，准备国丧的东西，内院的你来安排一下，我去去就来。”张敞说完往外面走了。

    我和碧莲停下手里的事情，叫上青杏，通知明月楼和内院的厨房，片刻之间，过年红火的喜庆变成白茫茫一片。

    国丧的事宜，好在有福伯帮忙，只是青杏的事情要耽搁下来了，又突然想到，被耽搁的还有明月楼的碧筠，事与愿违，谁也料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