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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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往昔之忆”

    倭寇侵略一日不止

    我国抗戟一日不停

    誓流最後一滴血

    守我最後一寸土

    山海关,又称榆关,位于万里长城东端,北依燕山,南临海,地势险要,拒辽、冀之咽喉,为平津之屏障,素有“天下第一关”之称,自古即为军事重地。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中国,逼迫清政府于次年签订了不平等的《辛丑条约》。规定英、美、日、法等11国有权在山海关等战略要地驻兵。自此,日本就在秦榆两地驻军。至“九一八”事变前,日本在山海关驻有宪兵分遗所和步兵守备队,分别隶属于天津的日本宪兵队和中国驻屯军。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仅4个月的时间就占领了中国东北全境,并在1932年3月1日成立了伪“满洲国”,但这只是征服中国的第一步。日军在东北站稳脚跟后,就虎视耽耽地盯向中国广大的华北地区,伺机进犯。帝国主义列强对日本的侵华行动采取容忍、回避的态度,以免相互冲突,从而形成国际形势的软弱摇摆。在国内,国民党政府实行“撬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倾全力于“共”内战,幻想依靠国际社会的“裁决”解决日本侵华问题。虽表面上作出“一面交涉,面抵抗”的姿态,行动上却将东北军队尽数撤回关内。

    山海关是关内援助东北抗日义勇军的主要通道,而日本人正欲切断这一通道,彻底消灭东北抗日义勇军,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为尽快达到目的,日军一边对驻山海关的守军将领展开诱降,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取得山海关,直入华北地区。日军在万里长城的山海关附近东罗城、东关校场等地建设营房、构筑工事、设置岗哨,山海关正面的4000名日军日夜防守,东部日军炮兵阵地居高临下,海面上有11艘日军驱逐舰停泊,并严密监视中国军队的军事行动,与中国驻军形成对峙之势。日方诱降失败后,便开始制造各种事端,寻找开战的借口。从1932年5月开始,依次制造了“义勇军事件”、“强登第一关城墙事件”和“炮击山海关事件”。1933年1月,“山海关战役”正式爆发。

    1933年,河北山海关

    当年的贺钦年仅十七岁,由于侵华日军的来势汹汹,自己也被迫从学校退学,不久后进入到了一家医院担任一名战地医生。在那之前,贺钦专门去学习过医术,他只学习了三个月,就拿了战地救援考核的第一名,提前从那里毕业了。贺钦的悟性很高,学什么都很快,就连他的师傅都对他赞不绝口。在成为一名正式的医生后,贺钦也是从来本着人人平等,救死扶伤的原则来进行工作。在那几个月里,贺钦的双手救治过许许多多的政府官员、军事领袖以及老百姓。就这样,贺钦过了一段难忘且美好的短暂时光。可惜,好景不长......

    日军大规模侵犯河北山海关,贺钦所在的医院被临时划分为战地医院,并应上面的命令,组织几十名医护人员去前线营救伤员。贺钦与师傅也被调了过去。贺钦明白,这次战争是国与国之间的生死较量,自己必须全力以赴拯救每一位伤员。在去的路上,贺钦一直担心自己做不好医护工作,因为这是自己第一次奔赴战场救助伤员,而自己的师傅一直在旁边一遍一遍地叮嘱贺钦,让他到了战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遇到那些已经奄奄一息的士兵就果断放弃治疗,把仅剩的药品留给那些虽然受伤,但经过短暂的救治后仍然可以冲锋陷阵、英勇杀敌的士兵,尽全力拯救这些人,千万不要因为那些“废人”而把自己搭进去。贺钦虽嘴上口口声声地答应,但内心却有那么一丝拒绝的意味,想说又不敢说。

    车很快就到了战场。此时的山海关残阳如血,无边的晚霞将整个战场遮盖,一场大战之后,分不清是鲜血染红了天空,还是晚霞渲染了大地。黑色旗甲的兵团整肃的排列在大旗下严阵以待,枪林弹雨的战场上,狼烟滚滚,尸横遍野,一片哀鸿......在这月明风清的日子里,战争的炮火响彻云霄,国民革命军与敌军打的张慌失措,一道道白色的剑气随着舞动四散开来。在贺钦的眼中,没有什么比战争更残酷的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平日里曾经救治过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但是,为了祖国为了人民,贺钦明白自己是不能有一分钟分神,不能有一分钟伤感的。他只能强忍着泪从战友的尸体上跨过去,去按照命令救治伤员。而报答在地下长眠的战友们的,只有战争胜利后的鲜花和欢呼!

    此时,枪声已经稀落了下去,经过了一整天的喧闹,战场此时却显得格外的宁静。贺钦急忙地从旁边的临时救治处跑了出来,趴在地面上,一遍又一遍的仔细查找着现场的每一具尸体,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急需自己帮助的。

    血红色的晚霞渐渐退去,双方就这样对峙到死,既没有一方退却,也没有任何一方急着大开杀戒,更没有任何一方争夺战场上众多的尸体和丢弃的战车包袱,他们就像两只老虎似的凝视和对峙,谁也不能先离开战场。

    看着看着,贺钦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距离自己不到十米的战壕处有一个人躺在土堆旁,但是由于天渐渐黑了下来,贺钦自己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一具尸体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贺钦只能在旁边观望着,突然,他看到那个人动了一下,那一刹那,他无比确定,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个人随后拿起手枪对着对面的敌军阵营不断地开着枪,与此同时,贺钦正准备上前营救他,可就在此时,本来与白天对比此时较为宁静的战场上突然响起了炮火声!紧接着,一颗颗炮弹砸了下来,将眼前的土地又炸出了几个大坑。那个人随之也被埋在了土地下,只剩脑袋在外面裸露着。贺钦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当他正准备起身去救那个人时,忽然,一双手将原本站起来的贺钦又按了下去。

    贺钦猛然回头,是自己的师傅!

    “师傅,你这是在干嘛?”贺钦着急的问着师傅。

    “我还想问你,你准备干嘛?”师傅反问到。

    “我去救人啊,还能干嘛!?”

    “你是不是要去救那个被黄土活埋了的废人!你给我看清楚,现在小鬼子的炮弹一颗一颗砸下来,你要是想死,我不拦着你!但是你看看身后,还有许许多多比那个废人更值得你拯救的战友,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废人牺牲掉你自己吗?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身后等着被你救治的战友吗?”师傅一顿输出后,贺钦缓缓地低下了头。

    难道我的职责不是人人平等、救死扶伤吗?难道一个医生仅有的节操与原则我也要抛弃吗?贺钦一遍一遍地盘问着自己的内心,如果按照师傅的话,真的这么做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贺钦,你还在等什么?快点回到救治处!那才是你此时此刻该去的地方!”师傅的话语在耳边一遍遍的响起。

    “师傅,是你教的我人人平等、救死扶伤,怎么你都忘了呢?如果连你都忘了,那我们这个职业还有什么意义呢?”贺钦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师傅。

    “我是担心你!我不想你去冒险!听明白了吗?”师傅焦急的说着。

    “对不起,师傅,我不是你最好的学生,如果有缘,我们来世再见!”贺钦说完,就像弓箭一样的跑了出去,等师傅反应过来,贺钦已经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贺钦火速的来到那个人身边趴下,手忙脚乱地扒开那个人身上的泥土,他已经说不出话了,贺钦此时已经管不了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只能用尽自己的力气将他抗到自己肩上。此时,一枚炮弹不偏不倚的刚好砸在距离贺钦右侧不到十五米的地方,巨大的冲击力将贺钦与肩上的伤员炸到五米之外,本来距离安全区仅有十米,现在两人又远了五米,虽然只有五米,但这在炮火硝烟的战场上足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贺钦抬起了朦胧的头,此时的他眼前一片黑,豆大的汗珠从满是灰尘的脸颊上滑落下来,在他确定自己还有行动能力后,没有丝毫犹豫的重新扛起肩上的伤员,现在的他一心只想赶紧回到救治处完成自己的任务。

    就在这时,天空中又出现了一颗炮弹!贺钦用尽全力奔跑,可是那枚炸弹就像被安装了定位跟踪器一样的朝贺钦飞来。只有五米了!贺钦心想着,加油啊,马上就到了!然而,命运总是很会捉弄人,在他距离安全区仅剩两步路时,炮弹又一次砸落了下来,不过这一次比上一次来得更猛烈些,炸弹就在自己身旁不到十米处爆炸,贺钦又一次被巨大的冲击力深深的砸进土里,脸上的灰尘也越来越厚。在那一刻,贺钦以为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自己的眼睛中已经失去了光明,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空虚,他此刻终于可以安然地躺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慷慨赴死了。

    然而,一阵剧痛从自己的腿上传来,贺钦十分惊讶,自己竟然还活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刚才那样的爆炸是个人都躲不过去,更何况自己身上还背着一个人,难道刚才的疼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吗?贺钦经过再三确认后,自己确实还活着!下一秒,他忍着剧痛爬了起来,但是,自己身上明明只有一个伤员,为什么自己感觉到却有两个人的重量?贺钦戴着疑惑翻过身,在确认伤员还有一口气后,看到了趴在伤员和自己身上的一具尸体!

    贺钦在看清那具尸体的脸后,顿时身子凉了大半截,下一秒,他哭了出来!因为,这具尸体,正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师傅!原来,刚刚的情况十分危急,师傅在看到贺钦即将葬身于日军的炮火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挺身而出,将贺钦与伤员压在了身下,与此同时,那枚炮弹也相继爆炸!贺钦看到师傅为了自己徒弟的死活而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简直无法接受!顿时,豆大的泪珠也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贺钦没有因为师傅突然的意外牺牲而瘫在那里一蹶不振,他立马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扛起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快速地跑回了安全区。一到安全区,贺钦就命人把那名伤员抬到救助处,以便自己马上实施营救,而自己在此时此刻把师傅的尸体抬到了来时的卡车上,他慢慢地用手抚平了师傅的眼睛。贺钦万万没想到,自己与师傅的最后一声临别之语,却成了师傅与自己永别的最后一面。因为,自从这一刻开始,自己的师傅,他,他的眼睛永远的闭上了......

    医务室里,穿着手术服的贺钦独自一人拿起了医护工具,因为,在这个战场上,伤员远比医生的数量多得多,没有多余的医护人员协作救治,只能一对一的展开救援。只见贺钦用酒精棉球擦了擦伤者胳膊,然后迅速地把细长的针头扎进他的肌肉,接着缓缓地把药水推进去,最后又敏捷地把针拔出,动作十分娴熟。房间里其他的医护人员将各位伤者面容朝下,头低于身体,放在救护者的前臂上,再将前臂支撑在大腿上方,用同一只手支撑伤者的头、颈及胸部,用另一只手拍击伤者两肩胛骨之间的背部,使其吐出异物。再将患儿翻转面朝上,放在大腿上,托住背部,头低于身体,用食指与中指猛压其下胸部......一套套救助手法在医护者的身上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一个小时后,累的满头大汗的贺钦终于完成了救治工作,而与此同时,山海关战役也渐渐来到了尾声。

    “你好,这位同志。”本来陷入昏迷的伤员突然醒了过来。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贺钦担忧地问着这个师傅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下来的伤员。

    “好多了,呃——没事,就是头疼。”

    “行,需要我再给你打一针止痛药吗?”

    “没事,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这点头疼不算什么。哦,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贺钦,祝贺的贺,钦差的钦。”

    “我叫吴忠元,忠诚的忠,元帅的元,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国民革命军第九旅二连的连长,我们收到上级指示,在这里击退日军的进攻。但是失败了,我的战友都牺牲了,战场上我们连的只有我一个人在坚守阵地,其他人都殉国了。幸亏你救了我,谢谢你,贺——贺钦!对,贺钦,你以后想跟着我吗?”吴忠元好奇的问到。

    “跟着你?”贺钦不解的询问到。

    “对,你看,现在这一仗我们败了,日本人马上就会到这里来,随后将我们都归为这场战争的俘虏,我知道,在日本人的俘虏营里当俘虏,还不如一死了之呢。不如这样,家父认识日本人的军官,我可以跟他们求个情,放过咱俩,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还能谋个一官半职的呢。”吴忠元没羞没臊的说着。

    贺钦认真聆听着眼前这个身为连长的军官大言不惭地诉说着叛国之道,整个过程就像被安排好一样,在吴忠元的嘴里说的如此流畅。贺钦思考着,思考着。突然,他心生一计。

    “兄弟——兄弟?你在听吗?”

    “嗯——我听着呢,我无所谓,只要你能让我活下来,什么官不官儿的,我现在也想不了那么多了,我本来就是个小医生,来这里临时救人的,落到日本人手里估计也不会有好果子吃。”贺钦故意装作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

    “太好了,兄弟,你救了我的命,以后咱们就是铁打的兄弟了,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吴忠元放心的说着,说完躺到床上,安静地等待着敌人到来。

    几分钟后,果然像吴忠元说的那样,日本人抄进了救治处,很多人以及未来得及救助的伤员都被抓走了。不一会儿,几名日本兵就抄进了吴忠元所在的病房,后面紧接着走进来一名日本长官,只见吴忠元忍着剧痛从床上爬下来,跪在日本人面前,用日语对那名长官说了几句话。紧接着,日本军官就下令让日本兵把吴忠元抬到车上。然后,那名军官望向了一旁的贺钦,正准备把他当作俘虏带走。这时,吴忠元发话了。

    “等等,长官,这个小兄弟跟我是一起的。皇军的炸弹炸到了我,正是他把我救活的,让他跟着我吧!”吴忠元恳求着长官。

    “吴桑,你要清楚,我不杀你是因为与令尊的交情,但这个人的身份有待考证,就算你为他求情,我们也要对他的身份进行严格的甄别,才能融入到我们皇军的阵营。这样,先把他带走,等会交给我来处理。”那名日本军官操着严重的日本口音发话到。

    说完,贺钦就被日本人带走。走着走着,贺钦望着漫天的灰尘。漫山遍野都是士兵的尸体,谁能想到,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冲锋着、呐喊着,爆发出了让人难以置信的能量。那些狂热的呼声和尖锐的哨声混杂在了一起,几乎把战场上的一切都要淹没。天上的飞机、地面的炮火、步枪的尖叫,完全构筑成了一副最瑰丽的场景!此时,他看见,原野上的一名名日本士兵枪决掉一名名中国人,此时的枪声是那么刺耳。其中,有一个中国士兵高喊着“抗日万岁”,结果,被一名日本兵当场枪毙掉,此时路过的贺钦却敢怒不敢言......

    两个月后,东北

    贺钦来到了城外的马场。这里生机勃勃,马似流星人似箭,骑到马上的你只觉得身轻如叶,飘飘欲仙,并不像一匹马载着你在走路,只像一只神鹰载着你在凌空......

    骑着马的贺钦在平原上溜达着、溜达着,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也许,这就是时代,这就是生活。一人一马在平原上,构成了一幅简易且唯美的画卷。此时,身后清脆的马蹄声渐渐传来,伴随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骑在马上的一名陌生男子向贺钦打着招呼。

    “你好,请问这里的马每天都吃什么?”男人向贺钦发问到。

    “野草、芦苇、干树叶,有时还吃饲料。”贺钦不紧不慢地回答着。

    “饲料里都有什么?”男子继续发问到。

    “纤维少的青干草、夏秋季的青牧草,还有秸秆。”贺钦冷静地回答着。

    “多久吃一次?”

    “每日三次,辰时一次,午时一次,卯时一次。若遇生病之马,则可适当减少辰时之量。”

    “你好,同志,我是中共地下党,代号‘老刀’,恭喜你成功打入敌人内部。”男子卸下了伪装,微笑地看着眼前年龄不大但沉着冷静的贺钦。

    “你好,我是贺钦,组织上都收到我的传信了吧,现在的我可以开展地下工作了吗?”贺钦好奇地问道。

    “我这次来就是告诉你,你的初审党组织已经通过,现在正式命名你为‘白鸥’,现阶段你的任务便是在敌人的阵营站好脚跟,等待党组织将你唤醒。切记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将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老刀语重心长地说着,“当此乱世,我党在东北的势力有所削弱,日军的大规模侵犯已严重威胁中华民族的生死存亡。因此,在满是日军的东北,我们不能硬来,要智取。这些年有多名同志接连深入敌人心脏,但大部分同志惨遭日军毒手杀害,我们损失惨重。所以,希望你利用现有的条件伪装好身份,照顾好自己,随时等待任务的开启。”

    “是,‘白鸥’一定不辱使命!”贺钦的眼神中充满着对前途未知的担忧与破釜沉舟的决心。“对了,老刀同志,你为什么叫老刀啊?”

    “老刀——就像钢刀插入敌人胸膛!历经沙场、饱经风霜的钢刀经验更足,本领更强!”老刀同志斩钉截铁地说到。

    “嗯嗯,说得好!那我就是重重暗礁之上,徘徊在波涛汹涌的海浪前沿的‘白鸥’!”贺钦信心十足的说到,“哦,对了,老刀同志,你的真名叫什么?”

    “我叫赵德远。”老刀扭头对着贺钦说到,“贺钦同志,现在局势越来越紧张,我真怕有一天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赤手空拳地面对敌人。我看到你就放心了,组织上一定会好好培养你,革命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别气馁,老赵,最终的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

    “中国共产党万岁!”

    “中国共产党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