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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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死里逃生”

    从那以后,贺钦就一直跟随着吴忠元。由于吴忠元的父亲曾经与日本人交情匪浅,于是,日本人非常看重他的儿子,也十分信任他,接连让他出任了东北驻华日军一系列重要职务。随着这几年的不断高升,他也慢慢的做大做强,直至担任日军东北司令部临江城情报处处长。而在这几年,贺钦也一直跟随着他。在那次贺钦被日本人带走后,日本人经过查证,并没有发现贺钦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同时又因为他当时只是一个小医生,也就没把这个人放在心上。而也就是在这几年,贺钦与吴忠元建立起了十分雄厚的友谊,也就是兄弟情。在日本人的眼里,这两个人就是两名优秀的特务;而在老百姓的眼里,这两个人就是两只走狗,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大汉奸。

    可由于“白鸥”的身份极其隐秘,日军临江城情报处又是众所周知、不折不扣的“魔窟”。所以,导致共产党内部有很多人想早日除掉这两个汉奸,但是他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在没有接收到上级的具体命令前,自己绝不能贸然行动,否则将会给很多潜伏的同志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可他们不知道,这些年“白鸥”所见的,惨遭日军毒手的我党同志数不胜数。每一次,“白鸥”看到我党同志在敌人监狱里受尽折磨,自己表面必须表现出十分享受的样子,但内心却比任何人都煎熬,恨不得当场杀掉敌人,解救同志。但他清楚,自己绝不能这样做,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在他的心里,任何任务的完成都要以大局着想,自己只能战斗在第一线。这些年来,贺钦逐渐在实战中成长为一个本领高强、智勇双全的超级特工。在伪政府任职期间,“白鸥”为我党搞到了不计其数的情报,而情报战的成败将直接关系到正面战场的得失。因此,“白鸥”为我党的工作做出了很大贡献,由于“白鸥”每次行动考虑周全,做事干净利落,销毁证据及时,导致日本人根本无法查明情报丢失的具体原因,那“白鸥”的具体身份也就更无从得知了。

    然而,每个人都有苦衷,不止我党内部的人想除掉汉奸,就连重庆的国名党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也实施过很多锄奸行动。在抗战爆发的这一年,军统策划过很多“暗杀行动”,上海日本人的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就是很好的例子,上到处长,下到组员,都曾经历过军统的刺杀,他们有的死里逃生,有的命丧黄泉。在日本人的眼里,军统是个搞暗杀的高手,他们每一次行动都堪称滴水不漏,这些人不但有严密的行动纪律,还有高超的狙杀本领。所以,日本人也无可奈何。

    就在前几天,东北地区又接连发生了几场暗杀行动,又有多名日本军官被刺,一时间风声鹤唳。吴忠元也加强了自身出行的保镖数量,不断提高出行的安全系数。为保平安,吴忠元也顺势提醒了贺钦,让他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在他看来,这些年除了夫人,自己仅剩的交情与信任也都留给这位兄弟了。要不是五年前贺钦的全力搭救,自己可能早已命丧黄泉。而吴忠元清楚,经过这几年的肝胆相照,贺钦也早已把自己当成大哥了。而吴忠元认为如果不是五年前日本人网开一面留下贺钦,那么老贺现在没准已经上战场杀敌,甚至会牺牲。想到这里,吴忠元突然打了个冷颤。

    又到了下班时间,贺钦和吴忠元像往常一样并肩走出临江城情报处的大门。贺钦上了自己的车,但是打了半天却没打着火。

    “怎么回事啊?”一旁车里的吴忠元问到。

    “就是没打着火,没事,天太冷了,多打几次就打着了。”贺钦不紧不慢地说。

    “上我车吧!”

    “也行,我来了。”说完,贺钦立马从自己的车上跳下来,一路小跑,上了吴忠元的车。

    “处长的待遇就是好呀,还有司机呢。”贺钦不禁吐槽到。

    “老贺呀,前几天东北又有几名咱们的人,被军统的那帮特务暗杀了,你听说这事儿了吗?”吴忠元担忧地问着。

    “听说了,报纸上不都白纸黑字印了吗?”

    “唉,你说咱们这些做伪官儿当官儿的,还能有几年安稳日子过呀?”

    “没事儿,就算那帮特务来找咱算账,人家知道我是谁呀,只认识你这个大名鼎鼎情报处的处长!”贺钦不以为然。

    “你个小赤佬,拿我当挡箭牌是吧?是不是找抽呢!”吴忠元没好气地斥责到。

    “哈哈哈,开玩笑嘛,别生气,你忘了五年前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了?”贺钦随口提起了旧账。

    “你呀,放心,这事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为了搭救我,你师傅也牺牲了,不过,好歹你现在跟了我,你当时要是不跟我,谁知道你现在在哪要饭呢?”

    “切,就算我当时不跟你,我至少也能凭借自己手艺当个医生,怎么就成要饭的了呢?”

    “嘿,你个小赤佬,没我你能一路高升吗?现在锦衣玉食,不愁吃不愁穿的多好,怎么这么忘恩负义。”说完,吴仲元没好气地拍了拍贺信的头。

    昔日热闹的街道此时也一样热闹,时不时的有几名日军出来巡逻,马路上车水马龙,什么人都有,擦鞋的小贩,卖烟酒的商贩,形形色色的路人......

    就在司机拐过下一个路口时,突然,不知何时从右边冒出来一辆轿车,它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在一瞬间出现在街道上的。下一秒,那辆轿车就撞向了吴忠元和贺钦所乘坐的车辆。好在贺钦反应快,在两车相撞前几秒,他推着吴忠元滚下了车,两人随后躲在了街边一辆停着的吉普车后。那辆车撞着吴忠元的车一直撞向了路旁的电线杆,电线杆也顺势倒下。

    忽然,街对面响起了枪声,密密麻麻的枪声让经验丰富的吴忠元听出来了,这是军统的那帮狗特务!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上一秒还在担心自己的处境,下一秒就有人来索命了!与此同时,贺钦也明白,自己最担心的事也发生了,看来自己还没死在日本人的手中,就要先丧命于中国人的手里了!

    两个人鼓足勇气地掏出自己怀里的枪,不约而同地举枪向对面射击。奈何对面的火力太猛,两人才开了几枪就又躲到吉普车后面了。这时,贺钦突然卧倒,从吉普车底盘下望去,只见一双双脚向这边移动过来。说时迟那时快,贺钦立马瞄准对面的一只脚,眼、枪、目标三点一线,扣动了扳机。一枪枪打的临近吉普车的特务全都寸步难行了。此时,吴忠元刚刚换好弹夹,看着车下的贺钦,不禁感慨到,这小子,还有这本事呢!吴忠元也来不及想太多,于是,接着抬枪向车前射击,将贺钦打的寸步难行的特务们一个个爆了头。两人配合的恰到好处,就像是一对生死搭档。

    突然,街上响起了警笛声,特务们清楚,日本人的增援到了!于是,其中一个特务大喊了一声“撤”!除了丧命在吴忠元枪口下的,其他人有组织、有顺序的跑开了,堪称训练有素、滴水不漏。老贺与老吴两人也渐渐疲劳下来,就在两人起身的一霎那,贺钦突然看到街道对面还有一名特务正朝这边举枪射击,贺钦立马朝对面开枪,但好巧不巧,自己的枪的子弹已经用完了!千钧一发之际,贺钦推开了身前的吴忠元,与此同时,特务也随之开枪,最后一声枪声格外刺耳,子弹不偏不倚的射进了贺钦的肩膀!吴忠元惊呆了,贺钦竟为了保护自己受了伤,他清楚,如果那枚子弹再稍微偏一点,贺钦的命就没了!那名特务见没杀掉吴忠元,立马收起枪,急匆匆地撤离了。

    此时,情报处行动队的金志国带着人马一路小跑来到了现场。

    “处长,您没事吧?”金志国焦急地问。

    “我没事,你快送贺秘书去包扎伤口!快!”吴忠元急忙回应到。

    “来人呐,把贺秘书抬到车里!”金志国招呼着几个人把贺钦抬到了车里。被移到车上的贺钦渐渐陷入了昏迷。

    几分钟后,车辆载着受伤的贺钦来到了临江城情报处的医务室。

    几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将贺钦缓缓地抬了上去,他们的动作十分细致,不能有一丝的偏差与失误,否则将会导致伤员体内的子弹偏移,轻者体温降低,一直昏迷;重者危及要害,立刻死亡。几名医护人员把贺钦抬到了医务室,准备进行手术。一路上,吴处长都跟在身后,并在贺钦被抬进手术室前的最后一秒,还在一遍一遍地叮嘱医生,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贺钦救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这四十分钟,对贺钦来说毫无感觉,但对于一直守在手术室外的吴忠元来说却如此漫长。期间金志国来找过吴处长让他回去休息休息,毕竟刚刚吴处长也是死里逃生。可是吴忠元却不以为然,心里一直想着躺在手术台上的贺钦,于是下令,让金志国加强人手,守护好医务室,自己仍然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着。

    人在昏迷的时候,有一种感觉是很奇怪的,你会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某种东西开始游离出来,漂浮到你身体的上空,你无法捕捉到它,但你知道,那种东西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只有等到大脑缺氧才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只有这种如痴如醉的感觉才是最真实的,奔波过后的喘息,喘息过后的静寞,一切都是那么的不言而喻,一切都是那么的言不由衷......在贺钦的潜意识里,他无力地支撑着,那沉重的头颅,半睁着那该死的眼皮。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大脑的短路、身体的麻木,除了昏昏沉沉的魂魄。

    一双眼睛缓缓地睁开,它只能看见陈旧的天花板和时而发亮、时而熄灭的灯。渐渐的,渐渐的,眼前一切事物都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看来,自己的手术已经完成了,而且很成功。贺钦的眼睛缓缓睁开,多年的潜伏生涯,一次次的死里逃生,在贺钦看来,已经是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在他此刻的意识里,已经不知道这次是自己死的第几回了,然而,老天眷顾他,一次次地将他从死人堆里拉了出来,仿佛令阎王爷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本就到手的一块肥肉又溜走了。

    他放缓呼吸,闭上双眼,几乎要睡着了。这一刻,他想起了自己这些年在敌人监狱里受苦受难的同志。然后,然后……然后他又睁开双眼,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同志受尽酷刑的场景。老虎凳、辣椒水、电椅、烙铁......每一样刑具老贺都历历在目,同志们受刑的每一声惨叫,老贺都难以忘却。

    “你傻不傻呀?啊,老贺。”一声指责突然在耳边响起。

    贺钦一扭头,就看到了吴忠元来到了病房内。

    “怎么?难道你死了就安心吗?”贺钦小声地说。

    “你要是没了,我在这个人心惶惶的世界上又少了一位知心兄弟,你知不知道我会有多痛苦?”

    “还好我活下来了,要是你死了,我嫂子怎么办?我怎么办?”贺钦望着吴忠元说到。

    “行了,别说太多了,你先好好休息,一日三餐我叫人给你做好送来,这些天你就好好在病床上呆着吧。”吴忠元说完,就命人守在病房外,并嘱咐他们尽量满足贺钦的一切需求,在安排好一切后,便和金志国一同前往情报处了。

    贺钦望着吴忠元离去的背影,凭借多年与狼共舞的经验,他感觉到一丝隐隐的不安。卧在病床上的他随后陷入沉思,是什么事能让刚刚虎口求生的吴忠元再次冒着危险前往情报处,难道自己出手搭救吴忠元的行为露出了什么破绽?不,通过刚刚吴忠元的神情,贺钦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担心自己安危。难道,是情报处的人给吴忠元打小报告了?那么他们的理由是什么呢?思来想去,贺钦仍然感到非常迷惑,但现在的他也只能安心养伤,等伤好了再继续孤军奋战。

    与此同时,吴忠元迈着步伐来到了办公室,金志国也紧随其后。

    “说吧,老金,又有什么事?”吴忠元坐定后,看着金志国。

    “处长,您不觉得今天的刺杀有些蹊跷吗?”金志国望着吴处长的眼睛。

    “嗯?具体说说。”

    “您想,根据今天的街头遇刺,我看得出来,这是军统那帮人的手法,训练有素,来去自如。这才导致处长和贺秘书险些丧命。但是,他们怎么知道您坐的车是哪辆,又是怎么知道您要去哪的?会不会,咱们内部不干净?”

    “你呀,那让我来回答你吧。你以为天天在咱们情报处门口蹲的那些叫花子,还有一抓一大把的商贩,你以为他们是真的商贩吗?”吴忠元望着一脸疑惑的金志国,“让我来告诉你吧,那些人十个有五个都是重庆方面的,要是重庆那帮人在咱们情报处内部安插线人,你信不信我早就没命了。这些人不像共产党,他们很多都沉不住气,只要有一点机会立功,他们便很难放过它。这也是咱们这么多年来对付共产党比对付军统更艰难的原因,因为共产党注重大局,他们善于布局,不会像军统那样急功近利。”

    “原来是这样,处长英明。肯定是重庆那帮人摸熟了您每天上下班的路线与时间,今天又偶然看到您和贺秘书在一起,于是,想要一箭双雕,杀之而后快。没想到,被我们打跑了。”金志国自信满满地说。“那要不要现在就把门口那些商贩抓起来,一个一个查。”

    “暂时不用,如果现在贸然动手,我们很可能陷入进退维谷的被动局面,被军统那帮人抓住把柄就不好了。而且,前几日,上面发来了电报,让我们多进行治安的管理,若现在把门口的那些人全部一个不留的抓起来,里面的普通百姓咱们自然也会错抓,这样会降低咱们的办事效率。先不急,可以先放着,对于这些人,以后自然有用。”吴忠元老奸巨猾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老金,你以后做事要多动点脑子,不要好高骛远,去怀疑不存在的东西,否则,会给我们的工作带来很大的麻烦。”

    “嗯嗯,多谢处长指点。对了,处长,刚刚我又想到一件事,之前你让我跟踪过贺秘书,但是贺秘书并没有表现出来对我们的跟踪有所察觉。所以,我猜想,他会不会是已经察觉到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才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于是,他通过今天军统的暗杀,演了一出苦肉计,来博取您的信任。我想,他有可能是军统的人!”

    “这倒是个很好的设想,有趣!老金啊,看来你平时也不笨嘛!”吴忠元调侃道。

    “哈哈,还是处长栽培有方。”

    “不过,不管怎么说,老贺也是因为我才受伤的,这件事这段时间先不要提了,等贺钦伤好后,我再来想办法。如果他真的是军统,自然会露出马脚的。”

    “是,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