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赦
贼寇盗匪横行是不假,但这种事不是短期才出现的,甚至黄巾之乱前,因为党锢之争,宦官贪婪无度,豪右们对黔首敲骨吸髓,再加上横征暴敛,沉重的赋税,让大汉各州郡治安,就已经崩坏,黄巾之乱则让大汉秩序彻底崩塌。
讨伐贼寇,恢复治安,保一方平安,本没有错,但眼下董杨,突然提出来,就让贺县令不免生疑,不禁向着一旁的邢松看去。
在乐成,贺县令最为倚仗的心腹就是邢松,乐成几大豪族,还有河间士族,都是邢松为其穿针引线,让贺县令能安稳得坐在乐成这个万户大县的位置上,完成河间相国要求的赋税徭役之余,还能有心思读春秋大义,否则早就焦头烂额了。
邢松向着董杨看了一眼,以前的董杨擅拳脚棍棒,喜好结交游侠,他自然知晓,但领兵作战水平如何,邢松实难料。
不过这种时候,再考虑这些,已经无用,邢松这时候,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他是邢家的人,哪怕不顾董、邢两家是姻亲,在这乐成也万万不能跟董家这种外戚豪右,成为死敌的,不然他这县丞,恐怕也要做不下去了。
“启禀县令,董县尉所言甚是,乐成周围盗匪横行,前些日子,甚至有为郡府运粮的车队被劫掠,再不清剿这些盗匪,怕是要酿成大祸,乐成上下都盼能荡平贼寇,还乐成一片安宁!”
邢松看了董杨一眼,还是拱手向贺县令说道,这话一出,贺县令手中的春秋竹简,终于是放了下来。
商队、粮商、乐成民众之类不满什么的,贺县令根本不在乎,但邢松口中得另外一些人不满,乐成的大户、豪右,甚至河间郡相国府对他不满,他却不能不在乎。
先是董杨开口,又听到邢松这话,贺县令只以为,是河间郡的士族、豪右们,不满愈演愈烈的盗匪了。
不敢怠慢,贺县令起身说道,“清剿盗匪,保民众安宁,本就是吾职责所在,只是之前为黄巾所扰,眼下自然是要剿灭这些贼寇!”
“董县尉!”
“本县令,命你即刻招募八百乡勇士卒,训练成军后,讨伐乐成贼寇!”
“遵命,必不负贺县令所令!”董杨立刻抱拳道。
出了贺县令的庭院后,董杨立刻向着身旁的邢松说道,“大兄,这件事,还望你多多照应,打开府库,取弓弩甲胄盾牌,以训士卒!”
汉以来,不禁刀剑弓箭,但严禁甲胄,私藏甲胄被发现,基本上就是株连的下场,连平定七国之乱的周亚夫,也是以私藏甲胄的名义而倒台。
董杨今天来见贺县令,为的就是乐成县府库中的甲胄!
乐成是万户大县,哪怕受黄巾之乱的影响,但供应数百士卒的马匹、粮草依然不在话下,关键是甲胄盾牌,不说铠甲这种边军都缺的东西,哪怕是玄铁甲、皮甲,对上没有披甲的敌人,那也近乎是一边倒的屠杀。
邢松看着董杨,面色微沉,“行军布仗,非逞勇斗狠可比,士卒安危尽在你手中,好自为之!”
看着挥袖离去的邢松,董杨微微一拱手,随后就让李成带着尉吏,从府库中取出甲胄弓弩等武器。
看着眼前得三十副玄甲,董杨呼出一口气,乐成府库中的甲胄,比他预料的还要少许多,不过有这些甲胄,再加上府库中取出的刀具弓弩,足够八百人成军了,但董杨却是需要这些甲胄先来做另外一件事!
“八百乡勇,要尽快招募完成!”
对于自己人,董杨用起来,毫不吝啬,将管理董家庄园的赵兴拉了过来,负责这次的招募,董杨身边的可用之人,还是实在太少了。
“是,郎……县尉!”
带着兴奋之色得赵兴连忙改口道,今年刚过而立之年得赵兴,在庄园当管事,看起来似乎不错,但一辈子,也都是董家的管事。
可现在,却有机会,出现在了赵兴面前,如果能跟着乡勇建立些许功业,那说不得他也有机会成为县吏之类。
招募乡勇士卒,董杨没有太关注,现在是乱世,破家的隶首农户无数,黄巾之乱,为什么太平道,能裹挟几十上百万人,不少人都是拖家带口,牵着牛畜,拿着农具跟着太平道充当炮灰打仗,还不是过不下去了,跟着太平道,还能吃口饭,不然全家都要饿死了。
大汉朝廷讨伐黄巾时,也派人四处招募乡勇,动辄就能招募几千数万人,不管战斗力如何,只要给粮饷,都能拉出一票人马。
董杨招募乡勇,自然不可能像太平道一样,是个人都裹挟,肯定是需要核查的,不说像以前大汉一样,只招募良家子,但身体太过薄弱之人,还有那种名声在外的大泼皮,肯定是不能招募的,只要粮饷发放足额,肯定是能招募到人马的,只是这些乡勇,不经训练,没有见过血经历过硬仗,那就依然是乌合之众,距离精兵强将相差甚远。
“现在要找三十名绝对靠得住,身手拳脚不错的人来,接董太后回河间!”
董府,董杨跟董平、李成在商议,甲胄已经取出,就需要接董太后回来,但想要在何进的人马中接回董太后,肯定需要动一番刀剑才行。
“县尉这边有几名靠得住的好手!”
李成开口道,县尉的尉吏,都是董杨的人手不假,但真正能用得上,靠得住的人手却不过数人而已,其余俱是乌合之众,关键时刻用他们,怕不是还要坏事。
“府里有宾客跟护卫,倒是可用,但人手仍是不足!”
董平也抚须说道,董家自然有养的宾客好手,跟看家护院得护卫,不然在这个世道,怎么能活的下去。
“从庄园佃户那边,再挑选几个好手!”
董杨盘算了一下,县尉能用的人手,再加上董家的宾客、护卫,距离三十名甲胄,相差三五人,董杨决定,从庄园的佃户中挑选几个好手。
董家的庄园,从黄巾之乱以来,招收了不少的佃户跟流民,其中不乏像李成这样从边郡而来的人,只要给够赏赐跟粮饷,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只要跟着主家,完成这次的任务,可得良田三十亩,三年内免交粮租,另外还有赏金五两、帛十匹!”
“主家只要擅弓射骑乘的好手,若是为了赏银丢了性命,可莫怪他人!”
董家的庄子里,一众管事向着董家的佃户大声喊着,不少从边郡而来投奔董家的佃户听到那些赏赐,都有些心动,但后面可能丢了性命的话,又让他们犹豫不决。
“夫君!”
一处茅房内,在榻上正给一名幼儿哺乳的妇人,见到男人背着弓箭要出去,忍不住叫道。
有王老虎之称的王成林,回头看了一眼妇人和她怀中的幼儿,又看了一旁怯生生的两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脸色看起来苍老,但至今仍不过三十多岁的男人,笑道,“我去去就回!”
王成林以狩猎出名,在董家庄子中,耕种田地之余,还上山打猎,他家中三子,不靠打猎补贴家用,单靠耕种,根本养不起这么多人,他当年猎到过一条大虫,才有了王老虎的绰号。
庄园一处空地上,火把照的灯火通明,王成林过去的时候,已经有数人站在那里,俱是身材魁梧之人。
董杨看着眼前得几人,俱配着环首刀等武器,他们几人都是从边郡带着家人避难而来,这次也是为了良田跟赏金站了出来。
等到王成林到来,其余并无人员再站出来,董杨也并不失望,不论什么世道,有口饭吃,还愿意搏命的人,终究是少数。
董杨的目光,朝在场几人身上扫过,等到王成林的时候,董杨目光微微顿了一下,赵兴见状在董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你有甲胄?!”
董杨听到王成林的箭术高超后,撇到他麻衣后,竟然露出些许皮甲,虽然明显破旧,但让董杨忍不住一问。
“是先祖留下来的!”王成林沉声说道。
董杨微微颔首,也没有多问,一副皮甲传于几代,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倒是王成林现在的处境,明显是家道中落,从良家子变成了如今的佃户。
“这次,我也无需多言,各位想必也能猜到前途凶险,只要各位鼎力相助,事成之后,董家绝不食言,日后,俱是董家亲信之人!”
董杨说完,便拍马而上,王成林跟其余几人,接过马匹之后,也跟着李成拍马而去。
是夜,马蹄声轰隆响起,三十余骑,一人双马,向着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第二日,乐成县衙,低头处理的邢松,听到小吏汇报,董杨昨夜带人出城的消息,邢松手中的笔微微一顿,张了一下嘴,随后还是没有开口,挥手让小吏离去。
片刻后,又有脚步声传来,邢松眉头一皱,“还有何事?”
“县丞,驿站送来雒阳发来的文书!”
邢松一愣,随后急忙起身,接过驿站送来的竹简文书,核对了封泥没有受损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竹简。
随后,竹简文书上的消息,让邢松是目瞪口呆,脚下都不由踉跄了一下。
推开要来搀扶他的小吏,邢松恢复如常,手中紧紧捏着竹简,“随我去见县令,新皇登基,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