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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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雨夜带刀

    雒阳文书在一旁,贺县令跟邢松,都是一阵沉闷无言,大汉帝国的中心雒阳,似乎距离河间乐成很远,乐成乃至河间,对于身处雒阳大汉帝国中心的权势人物来说,或许根本无足轻重。

    大汉帝国皇权更迭,似乎跟乐成,还有贺县令、邢松等人都无关,却又似乎有些关系!

    贺县令跟邢松对视一眼,两人都是神情凝重,大汉帝国的新皇,是刘辩,而非盛传已久的刘协,刘辩成为皇帝,而刘协被封为渤海王。

    雒阳形势究竟如何,邢松、贺县令无从揣测,但显然,刘辩上位,明显是何氏外戚占据了上风,而另外一大外戚董氏,现在如何,邢松两人,根本无从得知,甚至雒阳董家遭遇大祸,也未可知!

    要知道,大汉帝国的权势之争,向来凶险无比,勿论是权势熏天的外戚、宦官、公候、丞相还是三公九卿,顷刻间覆灭,乃至身死族灭,也不过是在史书上,一笔带过而已。

    “将雒阳文书布于城中,昭告乐成上下新皇登基,大赦之事!”

    半响之后,贺县令捋了一把长须,向着邢松说道,“董县尉……”

    “让他安心剿灭盗匪之事!”

    雒阳局势风波诡谲,董家到底如何会不会失势,乐成这边的董家,会不会受到牵连,贺县令也不敢贸然行事。

    回到自己县丞的办公衙署之中,邢松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是眉头紧皱,不过想起董杨这几天的举动,邢松倒是不由低声道,“倒是轻觑了董家子……”

    原本董杨要招募乡勇,剿灭盗匪,邢松只以为董杨是一时逞勇罢了,或者想要靠剿灭盗匪,来获取些功名利禄,但邢松并不看好董杨行军打仗的能力。

    可今天雒阳传来的消息,让邢松再看董杨这一步,不觉感觉精妙,有这八百乡勇,再加上董家的宾客护卫,让董家直接一跃成为乐成县,武力最充沛的家族,甚至在河间国也不可小觑。

    哪怕是雒阳董家失势,乐成乃至河间,想要对董家下手的人,也要掂量一下,能否啃的动这块骨头。

    甚至于,董杨占据剿灭盗匪的大义,如果要对付哪家大族豪右,只需给其安上一个勾连盗匪,私通黄巾反贼的罪名,就能率部攻破其田庄坞堡,想到这里,邢松脸上也不由露出惊诧之色。

    董杨这一招,几乎是一石二鸟之计,既能自保,又能威慑其它豪右,再想起,董杨突然率人出城,邢松神色微变,他不知道,董杨这一行,到底去了何处,邢松不知董杨这一趟,会掀起多大风波,但他总感觉,不会那么简单。

    安平郡扶柳城外的一处驿站,此刻笼罩在一片大雨之中,近百人的卫队甲士人马匆匆赶到驿站,让整个驿站一时间是火把冲天喧嚣不已。

    “这鬼天气,何时是个头,从离开雒阳开始,这一路不是刮风就是下雨,没走过一天好路!”

    抚柳城驿站的住宿内,一名身着黑甲的曲长,解下被雨水湿透的盔甲,向着手下一名队率抱怨道。

    “吴曲长,我们受命于大将军,‘护送’董太后回河间,再过几郡就是河间,只要到了河间,完成大将军之令,到时候,回到雒阳,大将军对我等自然会有重赏!”

    队率田冲,将一盏酒水推到曲长吴江面前,将桌子上的一盘子肉食分出一份,推到吴江面前,这才拿起一块肉,大口啃了起来,赶了一天路途,他们都没怎么进食。

    吴曲长跟田姓队率,都是雒阳北军兵马,大将军何进的手下心腹,而且都是何进的同乡南阳郡人,不然这次,也不会被何进派来,处理这等要事。

    狠狠灌了一口酒水,吴江听着外面的雨水声,心下愈加不满,他们这一趟,是“护送”不假,但大将军何进,交代给他们的命令,可不是将那个老太婆,给活着送到河间,又留什么祸端。

    “大将军跟何太后,交代我们的诏令,可不是让那老太婆,安稳得活着到河间!”

    听到吴江这话,田冲神色一凝,虽然知道左右无人,但还是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何必心急,左右不过数郡之路,大将军是让我们送她到了河间,再见机行事……”

    “就怕夜长梦多,而且,”吴江又喝了一口酒水,借着酒劲,带着狠厉之色说道,“大将军,要的是我们,将董太后的灵柩棺椁送回雒阳!”

    田冲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吴江又说道,“何不在今日,就完成大将军跟何太后之诏,到时候遣快马向大将军汇报,我等也能免于这劳苦之行!”

    “就在今日?”田冲问道。

    “就在今日!”

    吴江指着外面愈下愈大的雨水,厉声狞笑道,“今日天象,正是贵人殡天之象,再适合董太后上路不过了!”

    田冲将一陶碗酒水灌下,重重点了点头,和吴江一起重新披挂起盔甲,拿起兵器,向着董太后所在的庭院走了过去。

    雨水笼罩的驿站外,几十骑突兀的在雨水中,出现在了驿站不远处。

    看着眼前的方形如同坞堡一般的驿站,虽然也有瞭望角楼等防御设施,但这座驿站,毕竟不像边郡驿站那样防守严密,董杨略微松了一口气。

    如果这座驿站,像边郡驿站那样防守严密,那今日,董杨这点人手,恐怕根本不可能攻进驿站了。

    “驿站防守并不严密,再加上雨水,今夜正是我等救驾董太后的大好时机!”

    “着甲!”

    董杨深呼吸一口气,向着身后的李成等人道。

    片刻后,一句“杀”字喊出,马蹄声轰隆响起,几十骑向着驿站冲了过去。

    吴江两人从雒阳带来的士卒,此刻都正围坐在火堆前,烤着被雨水淋湿得衣服,让驿站的驿卒为他们准备吃食,虽然有安排巡逻的士卒,但这会也都在角落里躲雨,根本没在瞭望塔还有驿站前巡逻。

    “这次回雒阳,得了赏钱,我也要让爹娘,为我讨一房婆娘,生几个娃娃来……”

    正在角落里躲雨,抱着一杆长戟,还没有蓄须,嘴唇上只有淡淡青绒的年轻士卒,向着身旁一名年岁要长许多得老卒说道,言语中多有期待。

    刚说完,一旁的老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声弦响,那名抱着长矛的士卒,闷哼了一声,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看到那根插入他胸膛的箭矢,上过战场,跟黄巾军作战过的老卒,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向一旁滚去,喉咙中那声“敌袭”还未脱口,又一支箭射在他身上,随后几支弩箭也跟随而至,将其直接射成了刺猬。

    有王老虎之称的王成林,连射两箭之后,再度抽出一根箭矢,搭弓引箭,董杨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也有些惊讶于王成林的箭术,王成林猎虎得传言,恐怕所言非虚!

    此刻整个驿站,已经是喊杀声四起,董杨将身上得箭袋摘下,扔给了王老虎,随后纵马向驿站内杀去,李成紧随董杨身后,护在董杨左右。

    正在驿站内烤火的一众士卒,听到外面的动静,还没来得及起身,大门被撞开,随后一阵弩箭如暴雨般射入房内,顿时间一片哀嚎遍野,一队身着甲胄的人马闯入,手持环首刀向着还站立的几人冲杀过去,片刻后房间内安静下来,哀嚎声也随即消失。

    “速寻董太后!”

    玄甲沾着血迹,手中环首刀还在滴血的董杨,从一间房中走出,喘着粗气,声音嘶哑的向着一众提刀携弩的甲士喊道。

    驿站一处庭院内,一名老仆正将几份饭菜,端送到董太后身前,身披甲胄,手握佩刀的吴江两人就闯入进来。

    看着董太后身前那些饭菜,吴江一脚踹倒那名老仆,然后掀翻案桌,“太皇太后吃不惯这驿站粗茶淡饭,快将这些拿下去!”

    那名老仆看着凶神恶煞的两人,再一看宛如泥菩萨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董太后,心下惧惊,跪倒在旁不敢多言。

    此刻的董太后,满头银发,虽依旧穿着华丽,但跟在雒阳长乐宫时相比,已然是苍老了数岁不止,头发也都已经白了。

    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董太后都恍若未闻,已然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实际上从被何太后兄妹,借新皇降旨将她迁回河间,骠骑将军董重的府邸也被何进派兵包围,随后下狱自杀,整个董家在雒阳近乎彻底失势之后,董太后就心如死灰了,甚至于董太后感觉,尚在雒阳宫中的董候刘协,怕也是难逃一劫。

    吴江两人,看着蜡坐在那里的董太后,拱手行了一礼,但腰都未弯半点,也毫无面对大汉帝国名义上,最有权势的贵人半点敬畏之色。

    “端上来!”

    吴江喊了一声,一旁的田冲,从身上捧出一壶酒水,然后屈膝,从壶中倒出一杯酒水。

    “这是大将军,特地进奉太皇太后得御酒,请太皇太后赏脸饮用,小臣也好回去交差!”

    田冲向着董太后说道,吴江则按刀站在一旁,死死盯着董太后,那名老仆见状,看着那杯明显异于常酒得浊酒,连忙扑了过去,想要将那壶酒水摔碎。

    “太皇太后,这是毒酒啊!”

    可这老仆还没碰到酒水,就被吴江一把扯住,然后拉了出去,片刻后,一声惨叫后便没了声响,吴江返身回来,佩刀已经出鞘,还滴着血水。

    “请太皇太后饮用御酒!”

    田冲再度倒了一杯酒水,向着董太后说道,只是这次,田冲将酒水递到了董太后身前,没有丝毫放下来的意思,俨然董太后不接,他便要亲自给董太后服下这御酒了,吴江则提着刀,似乎随时欲要上前向董太后挥刀一般。

    蜡像一样的董太后,这时候终于是有了反应,抬头看了一眼两人,又看着那杯浊酒,却是冷笑了一声,随后想起从雒阳宫中到此处的场景,笑声不禁是越来越大。

    吴江提着刀又上前一步,明显已经等不及,董太后还是止声伸出手,拿向那杯酒水,虽出雒阳时,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但真到来时,董太后得手还是不由颤抖起来。

    正当董太后接过那杯酒水,吴江两人死死盯着董太后时,外面突然传出一阵混乱,随后便喊杀声惨叫声四起,两人也是心头一惊,随后再度向着董太后催促道,“请董太后饮用御酒,否则,小臣就要逾礼,帮董太后饮下御酒了!”

    在两人催促下,董太后还是举起酒水,准备饮下。

    正在这时,庭院大门突然被撞开,一声厉喝传出,“大胆贼子,安敢毒害董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