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还朝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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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五秋原

    紹興十一年十二月三十,五秋原

    除夕之日,午時,冬雪覆蓋著五秋原,一片靄靄,無風無波,沒有人影,沒有鳥獸,出奇的寧靜,寧靜到只有窒息,只有死寂,就好像是一種莫名的前奏,等著重重的殺伐。

    聶霸天領著天地幫一眾,埋伏於五秋原南方暗林之後。只聞聶霸天低聲問道:“權兄弟,你確定邢忠會在今日押著岳少保在此與金狗會合?我等已在此等了近兩個時辰,尚未見其蹤影。消息是否可靠?”

    權克峰回道:“消息絕對可靠,擎地使尚兄弟在大理寺安插的眼線冒死將這個消息從臨安送了出來,絕對錯不了。”

    這時坤柱令沈陶道:“幫主,消息絕對正確,據屬下汴京分舵線報,昨晚邢忠一行押著一輛囚車在汴京大理寺落腳,今日雪路難行,托延一時也是有的,他們想必快到了。”

    聶霸天道:“金狗那邊呢?聽說完顏旭要親自率燕雲四十八鐵騎來接岳少保,想必塞外三魔也會隨同,我們要特別注意。”

    這時林佐飛道:“為了救岳少保,我們天地幫傾全力而出,除了擎天使,擎地使,月仕儀,另有要事,我們這裡有季兄弟,小詩,副幫主,左右護法,二擎使,八柱令,和八十一翰天衛,這種實力要救岳少保應是迎刃有餘。要不是幫主堅持救岳少保不計一切,現在人手的一半早已足夠。”

    聶霸天道:“還是小心謹慎為妙,救岳少保這事太重要了,不能出差錯。眾兄弟,打起精神,提高警覺。”

    眾人回道:“是!”

    過了不久,東面的隅道緩緩現出一線人馬,漸行漸近,大約有四十個人,皆騎著馬,中間有一輛鐵欄囚車,被前後人馬押著,車上鎖著一個散髮的白衣人,頭和雙手伸在車外,被鐵鏈鎖住,長髮披臉,身形單薄,領頭的正是大理寺左少卿邢忠。

    等人馬到了五秋原石壁之下,一干人馬停了下來,想是在等候完顏旭的人馬。聶霸天見狀大喜,率眾衝了過去,將邢忠等包圍了起來。這時邢忠看到了天地幫近百人馬出現在前,似不驚慌,也不訝異,喝道:“是你,聶霸天,爾等來此意欲為何?竟敢干預朝廷公幹!”

    聶霸天大笑道:“邢忠,自靖康之亂後這裏已是金狗所轄,爾等來此有何公幹,該不是又幹些喪權辱國,褻詬苟且的事吧!”

    邢忠冷笑道:“朝廷大事,毋需爾等粗鄙野夫置喙。”

    聶霸天笑道:“朝廷屁事我等懶的扯泥,但岳少保的事我等是不得不管。你若識相,快快放下囚車,我可饒你不死,讓爾等滾離此地。”

    這時西面一陣馬蹄踏雪聲傳來,五十餘騎迎面而來,為首的身著金甲,左右兩旁各有二騎,身後一人,著銀甲,領著八騎一列,共六列四十八鐵騎,整齊的排開,軍容頗威。

    那身著金甲的人策馬進前,向邢忠喝道:“邢左少卿,這等大陣仗相迎,本王可受不起。”

    邢忠道:“燕王說笑了,有些人不識大局,想來捣亂,還請燕王一同打發。”

    那金甲之人正是金燕王完顏旭。

    完顏旭大笑道:“是那些叛賊亂黨在此聚眾滋事?報上名來!”

    這時聶霸天反笑道:“原來是金狗完顏旭,你老子聶霸天在此。別以爲你們曲曲幾隻金狗,我們就怕了你們。再説你們近年頻頻吃了岳少保的虧,才用此等卑鄙下流的手段,勾結奸佞秦檜陷害於岳少保。哼,就憑這區區燕雲四十八騎,就算再加上你身後的塞外三魔,一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蒙面人,還有邢忠等這些爲惡作倀的大理寺狗,恐怕也不是天地幫上下的對手。你們束手,讓我們帶走岳少保,我保你們一時無恙。”

    燕王完顏旭大笑道:“好大的口氣。這樣吧,季子幽可在?只要季子幽能闖出本王的燕雲四十八鐵盾陣,我當立刻撤手離開此地。”

    這時季子幽道:“此話當真?”

    完顏旭道:“本王從不出虛言。”

    在旁的林佐飛道:“季兄,這恐有詐,切勿...”

    季子幽道:“林兄多慮了,這鐵盾陣難不倒我,我先把這些金狗牽制住,你們可專心救岳少保。”

    聶小詩勸道:“子幽,佐飛說的是,完顏旭專門點你出陣,怕是有備而來,不要上了他們的圈套。”

    季子幽道:“小詩,無須多慮,小小陣仗,困不住我。就算有詐,我自保有餘,只要幫主救出少保,他們我來應付。”

    聶霸天看季子幽胸有成竹,即道:“季兄弟,既是如此,還請小心。”

    這時完顏旭對著身著銀甲的人出聲道:“昭兒,看你了。”

    原來那著銀甲之人是完顏旭的長子,金朝燕王世子完顏永昭。

    完顏永昭回道:“是!”接著完顏永昭喝道:“列陣!”

    燕雲四十八騎,一一下馬,每人手持二尺見方的鐵盾,將季子幽團團圍住,東西南北,四面各有前六後六兩列排著,翰天衛八十一人看著邢忠的隊伍,其餘眾人正注視著季子幽與燕雲四十八騎的鬥局。

    季子幽夾在陣中,兩手各握著他的成名飛刀,《無憂》《無慮》。無憂較長,三寸,柄與刃是由同一塊鐵打造的,柄與刃之間隔著稍稍突起的護軸,比較特別的是刀稜斜下有三條槽溝。無憂一出,如疾電一擊,刀先至而人未覺,身欲動而血已流。無慮跟無憂一樣,由同一塊成鐵煉製而成,不過稍短,兩寸半左右,特別的是它沒有柄,刀兩側只有大小不一的刀腹,沒有刀稜或刀槽,與其說它是刀,倒不如說它是刺,一把令人聞之喪膽的刺,因為無慮一射,日成灰黯,月失瑩光,只見一道快速的流星,一眨一閃,飛刀已至,無聲,無形,無影,卻有息,是死亡的氣息,自己死亡的氣息。如果說無憂是陽刀,那無慮便是陰刀,但無論兩種刀有任何差別,其結果都是一樣的,中刀的人自此無憂無慮,從此再也不用擔心自己在莫問榜是否能再往前推幾名,再也不用憂煩長江後浪推前浪,自己的武功不進則退,再也不用掛慮自己的內功心法是否運行如常,不走火入魔,也再也不用苦忍那隱隱作疼的舊傷痛穴,自此解脱了一切,雖然有點不甘。

    沒人知道季子幽身上有幾把無憂,幾把無慮。季子幽成名之戰是在他剛出道時獨闖神刀崖。神刀門在汴京以北約百里,向與金兵勾結,燒殺凌辱,橫霸鄉里,無惡不做,猶如一派寨匪,比之金兵有過之而無不及。當時神刀門掌門烏辛列莫問榜第七,神刀門一百三十六把刀個個兇狠毒辣,就連盛名的天地幫也不敢稍掠其鋒。神刀門很少個別行動,只要出山,一定是百餘把刀浩浩蕩蕩而行。神刀門的山寨也是地處險要,易守難攻,所以武林正派也是無可奈何。直到一日,季子幽行經汴京北方十餘里的一個幾百人的小鎮探訪一故友,不料全鎮屍陳遍地,無一人生還,男的都被挑了肚破腸流,女的不論年齡大小皆被扒光了衣裳,死狀淒慘,鎮上留下不少神刀門的痕跡。季子幽一怒,隻身獨闖神刀崖,一百三十六把刀自此封刀,這世上再也沒有神刀門。據後來汴京大理寺副都尉凌博風的報告,一百三十六人中,九十九人喉嚨或心口都有約兩寸深的刀口,二十七人是被自己的神刀所殺,九人內腑被極雄厚的內力所震裂,掌門烏辛喉頭心口各留著一把刀,上面分別寫著《無憂》,《無慮》。無憂無慮從此名噪天下。有人從神刀門九十九人兩寸刀口及烏辛傷口判斷,季子幽身上應有一百零一把飛刀。但也沒有人真正知道季子幽是真的身帶一百零一把刀,還是數刀數十刀連用,邊射邊拔。但據大理寺副都尉凌博風推測,當場戰況慘烈,除非季子幽有如神人的武功,能即射即拔,即拔即射,一百零一把飛刀在手倒是比較合理的推論。

    不過今日這燕雲四十八騎似是無懼於季子幽的威名,四層二列鐵盾將季子幽團團圍住,慢慢向季子幽靠近,眾人都在注視著這名震金宋軍旅的鐵盾陣。雖說是鐵盾,每個鐵盾後面藏著不同的短槍,短刀,短劍,隨時可從盾與盾的間隙中殺將過來。季子幽看著四面的鐵盾,兩手一無憂一無慮,似是想找盾與盾之間的破綻。忽然兩束銀光,季子幽出手了,眾人皆想著至少應有一兩個鐵盾會倒下。沒有,兩束銀光順著極為詭異的軌跡《黏在》兩個鐵盾上。六束銀光再現,但一樣的《黏在》不同的鐵盾上。

    是磁盾!是能吸住鐵器的鐵盾!就算無憂無慮再快,再準,再邪,也避免不了鐵磁的吸力,變成了無威無力。十二道銀光再現,也是一樣成了鐵盾上的點綴。

    這時季子幽立於原地,兩手平放於前腹,氣起丹田,兩手緩緩舉起,忽然之間,一條閃電,重擊在季子幽前方的一個鐵盾,鐵盾中間插著一把刀,刀刃沒入了鐵盾,持鐵盾之人應聲而倒,季子幽立即衝向那倒的鐵盾,但是正後面的第二列鐵盾馬上補著空缺,同一列的鐵盾後方又刺出不同的槍,刀,劍,季子幽再灑出六隻無慮,但還是被鐵盾《吸》走。季子幽不得不退。

    那如電擊的飛刀,不是無憂,不是無慮,是一把新的飛刀,一把只在傳說中,從未真正出現在武林的飛刀。是《無懼》!顯然這是一把灌注了季子幽十成內力的飛刀,刀入盾破,力劈人倒。盾是破了,人是倒了,但在後面的第二列鐵盾立即補上。季子幽退回原地,氣喘不已,顯是用了全力。

    天地幫眾人見到情況逆轉直下,甚為擔憂,聶小詩驚叫:“子幽!”便欲衝進陣中。這時,聶霸天身後守著邢忠等人的翰天衛出了一些令人困惑的聲音,十數個悶哼哀叫的聲音,眾人回頭,更看到了令人困惑的景象,十數個翰天衛倒在地上,閻羅七斗連同邢忠的四十個大理寺都尉副都尉和剩下的五十幾個翰天衛打了起來,這時聶霸天聽到數聲:“你!”“啊!”聶霸天數尺外又倒了兩個人,離柱令曹順,震柱令柳川陽各有一把刀刃由後穿胸而出,乾柱令王戟左臂插了一把刀,顯是有人暗算不成,乾柱令王戟,左護法秦梧,右護法邵仲華竟被坎柱令丁貴,艮柱令鄭英文,坤柱令沈陶,巽柱令顧京生,兑柱令謝金治圍住,塞外三魔和完顏旭旁的蒙面人同時繞過鐵盾陣各盯住聶霸天,聶小詩,林佐飛,權克峰,擎風使趙又威,擎雲使常嘯等人。

    現場情況遽變,天地幫在武功實力上本是占盡優勢,如今季子幽被困在燕雲四十八鐵盾陣中,翰天衛八十一人中閻羅七斗叛變,在其他翰天衛沒有防備下殺了十餘個翰天衛,剩餘的五十八個翰天衛被閻羅七斗和邢忠的人馬牽制住,武功不遜於四擎使的乾柱令受了傷,和左右護法被叛變的五柱令圍住,聶霸天等人也被完顏旭的四人看住,一下之間天地幫竟反居劣勢。

    聶霸天這時大吼:“副幫主跟我,其餘人等守住。”

    聶霸天衝向囚車,權克峰緊跟在後,聶霸天左掌一劈,右掌一送,兩名大理寺都尉立斃當場,邢忠見狀迎了過去,和聶霸天對了一掌,退了幾步,口吐一灘鮮血,聶霸天隨即雙掌擊向那鐵囚車,囚車鐵欄瞬間被擊垮,聶霸天近前一邊將鎖住那白衣人的鐵鏈解開,一邊向那白衣人道:“岳少保,我等救你離開此地。”

    忽然一把尖刀從白衣人袖中刺向聶霸天,聶霸天警覺,猛退數步,忽覺後面一股內力洶湧而至,威力似不在自己之下,一雙掌擊在聶霸天背後,聶霸天吐了口血,顯是受了內傷,聶霸天轉頭一看,卻是權克峰舉著雙掌,聶霸天怒道:“權克峰,你!你!”

    權克峰被聶霸天大喝驚退了幾步,那白衣人不知那兒撂了把槍,刺向聶霸天,聶霸天轉身反手一伸,握住了槍,怒道:“唐霖,是你!”

    原來那鎖在鐵囚車內的白衣人竟是雨林槍唐霖,邢忠趁勢亮起一劍刺向聶霸天,並喝道:“權克峰,馬霖,現在!”

    權克峰心一震,雙掌再起,劈向聶霸天後背,馬霖左手一伸,右手一轉,那被聶霸天握住的槍變成兩截,馬霖左手握著與聶霸天相持的前段槍把,右手握著由後截槍變成的四尺半尖刀,再刺向聶霸天。聶霸天右手被牽制,三面同時受敵。聶霸天雖武功列莫問榜第三,但背後受了權克峰的雙掌,受了不輕的內傷,如今又遭莫問榜第五權克峰,第六邢忠,第十八馬霖的夾擊,情勢危急。聶霸天大喝一聲,右手握著槍頭往左下擋住馬霖刺來的半截尖刀,一轉身左手一送,硬接了權克峰的第二波掌擊,但右方邢忠的劍實在太快了,聶霸天潛意識身體一避,邢忠的劍刺進了聶霸天的右胸。

    這時聶小詩,林佐飛,趙又威,常嘯與塞外三魔和那個蒙面人對峙著,兩邊的人都未有所行動,聶小詩注意著季子幽這邊戰況,季子幽此時已送了六十幾把無憂無慮,七把無懼,雖然殺了七名燕雲鐵騎,但還是被困在鐵盾陣中。這時聶霸天嗚嚎一聲,聶小詩轉頭一看,聶霸天右胸插了一把劍,三個人圍著,連權克峰在內,聶小詩驚叫:“爹爹!”立即運起落雨劍法《驚天一瀉》,欲衝向聶霸天,卻被塞外二魔烏魯沙,三魔烏魯石攔住,這時常嘯傳來悶哼一聲,一把劍插入他的腹背,一把趙又威握著的劍,林佐飛一驚,一掌劈向趙又威,與塞外一魔烏魯風和趙又威打了起來。

    季子幽聽到聶小詩的尖叫,停下攻勢,環視著情勢,聶霸天中劍形勢危急,聶小詩,林佐飛被塞外三魔和趙又威圍攻,而那蒙面人卻衝向翰天衛,連發十餘種暗器,瞬間翰天衛五十餘人倒了一半。季子幽一聲長嘯,身子開始自旋,後來越旋越快,越旋越猛,好像一陣暴雪旋風,圍著季子幽的燕雲四十一騎感覺越來越冷,忽然,旋風停了下來,燕雲四十一騎看見一個全身布滿寒冰的人、只見季子幽慢慢蹲下身子,身上寒冰盡落,兩手各握把雪,一運氣,兩手一灑,兩束白光,直直的,迅不及眼的,射向季子幽前方的兩個鐵盾,盾倒了,後面的人也倒了,兩把飛刀射入兩人的咽喉。不,不是飛刀,是兩把以雪成形的雪刀,不會被鐵盾吸走的雪刀。迅息之間季子幽再握再灑,如此二十次,燕雲四十八鐵騎中沒有被無懼殺死的四十一騎,咽喉都插著雪刀,燕雲四十八鐵騎的鐵盾陣破了。等季子幽回神,林佐飛和聶小詩已被塞外三魔和趙又威制住,乾柱令王戟,左護法秦梧,右護法邵仲華仍和變節的坎柱令丁貴,艮柱令鄭英文,坤柱令沈陶,巽柱令顧京生,兑柱令謝金治鬥在一起,聶霸天依倒在半毀的鐵囚車旁,翰天衛八十一人除閻羅七斗無一幸免,邢忠的四十個大理寺都尉副都尉也全都倒下,五秋原一片白色的雪染滿了火紅的鮮血。

    這時權克峰等見季子幽破了鐵盾陣有點訝異,忽聽邢忠喝道:“權克峰,唐彪,跟著我。馬霖,守住聶霸天。趙又威,塞外三魔,解決其他人。”原來那蒙面人是唐門第二代大弟子唐彪。這時,邢忠,權克峰和唐彪圍住季子幽,塞外三魔加入叛變的五柱令戰局,對付乾柱令王戟,左護法秦梧,右護法邵仲華。

    季子幽之前送出七支無懼,內力已失兩成,後見聶霸天,聶小詩等遇險,無憂無慮又被磁盾吸掉力道準頭,憑輕功也難闖出四面八重的鐵盾埋伏,在無望之際情急逆行經脈使出雪刀,射出了四十幾把雪刀,破了鐵盾陣,這時內力幾剩兩成,若內力用殆,不及調整,那此生恐是再無內力,如同凡人一般。但見天地幫近百人頃刻之間只剩七人,六人中一人受重傷,兩人被制,三人被重重高手圍住,多少人從友變敵,季子幽心忿不已,看著邢忠,權克峰和唐彪圍了過來,兩手亮起無憂無慮,瞪著權克峰,怒道:“權克峰,你這叛徒,聶大哥待你如親兄弟,你竟恩將仇報,與金宋奸佞設下此局,害了天地幫這近百兄弟。”隨即送出各一把無憂無慮。

    權克峰早已全神戒備,雙掌一送,身稍一轉,躲了無憂,那把無慮卻釘在自己右胸上,權克峰暗哼了一聲,退了兩步。要不是季子幽內力僅剩兩成,這兩把無憂無慮恐是要了權克峰的命。

    季子幽不停,再送出四把無憂無慮,兩把無憂飛向唐彪,唐彪發出自己的成名鏢天龍地虎鏢擋住了兩把無憂。

    邢忠只看到一把無慮,身一縮,頭一轉,躲過了那一把無慮,另一把無慮卻不知何蹤,但覺左眼一刺,已中了第二把無慮。這是季子幽的殺手鐧之一,飛鴛鴦,前刀引後刀,後刀追前刀,兩刀併出,猶如一刀,前刀為引,後刀致命,而後刀的軌跡是先隱藏在前刀之後,蓄著後力再改變方向全力反射而出。據説季子幽的飛鴛鴦在武林只出現過六次,送出了六具屍體。

    邢忠等人大驚,季子幽不止用雪刀破了鐵盾陣,在力戰之餘竟還能連傷邢忠,權克峰,武功之高,恐在聶霸天之上。莫問榜聶霸天第三,季子幽第四,恐是錯的,但也只有他們這些高手領教過,才知道季子幽武功之深,若不是季子幽先前鬥過鐵盾陣,內力已損,邢忠三人自知恐已命喪當場。幸好預先的計謀是正確的,讓鐵盾陣困住季子幽,要不然整個計畫將全然失敗。

    季子幽射出了飛鴛鴦之際,傳來一句:“季兄弟,活著,以後替我等報仇!”季子幽一轉頭,見乾柱令王戟,左護法秦梧不知何時已躺在地上,身上沾滿著細小的短箭,是塞外三魔見名的迷魂箭,右護法邵仲華身上也插著不少,但他仍站著,剛剛那句話正是邵仲華所言,不過他五孔流血,恐是不行了。

    季子幽見狀立即衝向聶小詩和林佐飛,解了他們的穴道,領著兩人,灑出不知多少無憂無慮,此時季子幽內力僅剩一成,所發出去的飛刀沒有原先十成的威力,但眾人不知道季子幽因逆轉經脈,使了四十幾把雪刀,內力大失,都不敢犯險接招,只有閃躲,季子幽等終於衝到鐵囚車聶霸天處,眾人將季子幽,聶小詩,林佐飛,聶霸天圍了起來,但懾於季子幽的飛刀,誰都不敢躁進。

    完顏旭自開始一直在遠處圍觀,這時策馬近前,喝道:“聶霸天,你們中計了,死了救岳飛的心吧!岳飛這會兒怕早已在臨安大理寺受死,別再做困獸之鬥,乖乖供出岳武密,我可饒你等不死!”

    聶霸天咳了幾聲,又吐了一口血,對著季子幽道:“子幽,我們中了奸計,我們敗的真慘!”

    季子幽怒道:“可恨權克峰,就算我內力盡失,我也要殺了他。”

    林佐飛道:“不可,子幽。完顏旭聯合邢忠和權克峰設下此局,恐不止意在我等性命,他們可能進而想要脅我等奪了岳武密。”

    聶霸天咳了好幾下,虛弱的道:“事已至此,我們不能全軍覆滅,我已不行了,子幽,你一定要帶著聶小詩和佐飛活下去,帶著昊天劍離開此地,我身上的朝午令已被權克峰奪走,所幸我來前將金龍闕給了佐飛,沒被權克峰奪了去。佐飛,把金龍闕毀了。”

    林佐飛道:“是!”隨即在懷裏拿出金龍闕一捏,金龍闕瞬時變成一堆黃粉。

    權克峰見狀,驚道:“不可!”

    完顏旭擔心有變,喝令道:“將他們速速拿下!”眾人懾於季子幽的飛刀,進了幾步,也就停住,沒人敢輕舉妄動。

    聶霸天低聲道:“子幽,從五秋崖衝出去,佐飛會帶著你們。”

    聶小詩含著淚道:“爹爹,我們一同衝出去。”

    聶霸天道:“我受了重傷,會托累你們,帶著我你們闖不出去。一切要以大局為重。況且他們志在岳武密,只要沒到手,他們不會把我怎樣。你們先衝出去,在靜月湖畔等我。佐飛,跟子幽說怎麼去靜月湖小屋,那裏沒人找得到。我會想辦法逃出去,跟你們會合。”

    林佐飛當下跟季子幽說了幾句話,季子幽點點頭,聶小詩低聲哭泣著,等林佐飛交待完畢,聶霸天道:“記著這些人,待來日再報此仇。去吧!”

    季子幽緊握雙手看著眾人,大聲唸道:“完顏旭,完顏永昭,邢忠,權克峰,趙又威,馬霖,唐彪,塞外三魔,閻羅七斗,丁貴,鄭英文,沈陶,顧京生,謝金治,你們記著今日,五秋原,少保仇,來日我一定要你們還。”

    眾人聽季子幽一一唸著每個人的名字,個個雖是武林高手,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季子幽唸出來,也覺頭皮聳了聳,更是全神戒備,卻不敢有所行動。季子幽說著,單手指天,唱出滿江紅的最後一句:“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忽現一束閃光,眾人一見閃光,馬上摸著自己的身體,看有沒有中刀,等回了神,卻警覺到一束無懼閃電般刺向完顏旭,那把無懼沒傷到完顏旭,倒是將完顏旭的馬從頭至尾射穿了一條長洞,馬應著倒地,完顏旭也倒在地上,眾人一驚,想探看完顏旭安危,就在此時,季子幽再射出幾把無憂無慮,眾人無瑕無膽硬接,躲在一旁,讓出一條路,就趁此時,季子幽三人往南方暗林的方向衝去,眾人一愣,對三人竟棄聶霸天不顧而逃頗感訝異,這時唐彪反應較快,他擅長暗器,看出季子幽後來灑的飛刀沒有先前厲害,大聲道:“季子幽內力大減,大家不必顧慮。”說著便飆出子母連環鏢,飛向三人。

    林佐飛跑在三人之後,眼見子母鏢即將即身,一陣劍雨迎來,卻是聶小詩的落雨劍法,將子母鏢擋了大半,一子一母卻繞過林佐飛,直射聶小詩,季子幽即時送出一把無慮,擋掉了母鏢,就待那最後的一只子鏢即將射中聶小詩心頭,只見一人有意無意擋在聶小詩之前,受了這一子鏢,是閻五斗!從旁人看來,在混亂之際,是唐彪的鏢被季子幽用內力反射到閻五斗,事實上是閻五斗對聶小詩早有戀慕之情,此時情急才挺身受了這一鏢。

    聶小詩看了閻五斗一眼,繼續隨著季子幽和林佐飛衝向暗林,眾人緊追其後。季子幽等三人過了暗林,來到五秋崖邊數十尺見方的空地,此時林佐飛在前,跟聶小詩要了昊天劍,口中唸著幾個數字,邊念邊比量著劍,像是在地上劃什麼東西,季子幽擋在後面,這時季子幽的飛刀已然用完,而內力也將殆盡,只能蹲在地上,只要有人出了暗林,便勉力用雪刀招呼。權克峰眾人還是懾於季子幽飛刀的威力,不敢輕進,躲在暗林樹叢之後,反正前方是千丈斷崖,後方有眾人包圍,季子幽三人插翅難飛。這時林佐飛對著季子幽和聶小詩指著斷崖某一處,輕聲道:“從這兒跳下去。”

    忽然一陣箭哨,迎來漫天迷魂箭,塞外三魔急於搶功,竟率先發難,季子幽三人各使拿手招式,擋住了箭,箭是擋住了,三個子母連環鏢卻接踵而至,來的方向被林佐飛身體擋住,季子幽來不及反應,林佐飛自知若閃躲,二十一支子母鏢多少必傷了聶小詩和季子幽,只得硬著頭皮接下,能擋多少算多少,季子幽知道林佐飛的用意,自己的飛刀已用盡,且內力所剩不多,只能用腳踢出一些散雪,擋住七支,林佐飛揮舞著昊天劍,擋掉了九隻鏢,一母四子插入林佐飛胸膛,其中的母鏢正中心口,顯是不能活了,聶小詩見狀流著眼淚,林佐飛笑著對聶小詩說:“活下去,替我報仇。”接著將昊天劍遞給聶小詩,用最後的氣力將聶小詩和季子幽推下五秋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