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神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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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历昉图

    夜幕之下,沈纪独坐在院中,将手中的珠子对着月光,它雪白的躯体透着月的光亮将周身的白光隐藏起来。

    正出神间,头顶的月光被一人影遮挡,回过神来,见是老六老七锤着手臂正看着他,对他说道:“药酒可算是泡好了,累死我们了。”

    “辛苦二位师兄了。”

    见沈纪坐在摇椅上,手中依旧拿着珠子打量着,老六老七拖着疲累的身子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也不禁打量起他手中的珠子,好奇问道:“老九,这又是你在山下捞的什么宝贝?”

    “不知道,”忽看向二人,想来他们的宝贝不在少数,于是将珠子向二人递去,问道:“二位师兄见多识广,可能看出这珠子门道?”

    二人打量老久,将珠子反复查看来,最后只得出凡间俗物,不过质地通透可镶在玉佩或腰带上做装饰用,也可以在镶在发冠或是发簪上,不过修行之人以发带束发自然用不上发冠,至于发簪,这么大一颗珠子戴在头上倒显得俗气了。

    沈纪有些失望地将珠子放进袋中,将手枕在头下看着那轮银月,本以为堂堂一届掌门给的东西在如何不济也是一件法器,没想到这珠子还当真是给自己做装饰用的,这可就让他为难了,好歹是要做人族英雄的,怎么能没有法器傍身呢?

    一转头打起身旁二人的主意,“二位师兄收集了不少法器,可否送我一件?”

    老七说道:“你心脉未开,即便给你了你也驱使不了。”

    老六忽然蹭起身来看向沈纪,说道:“不对啊,如今掌门半生修为在你身上,按理说你是可以修炼法术的。”

    沈纪一想在理,这毕竟是掌门的修为,而且他要消化就必须会法术,当即盘腿而坐,在二人的指引下突破了天池穴,顿时心下一股暖流游走全身,吐纳之间整个人都感觉轻盈不少。

    沈纪心下大喜,老六老七激动不已,连忙将众人叫来。一时之间众人围着沈纪好一番打量,老七说道:“如今心脉已通,老九想学何术法?”

    沈纪毫不犹豫地说道:“千里瞬移术。”

    众人有些犹豫,毕竟这术法消耗巨大,绝非初习法术的人能够驾驭,老三委婉地说道:“你初习法术,不如从简单的练起,操纵法器是基本,不如从这开始。”

    沈纪倒是觉得太简单了,他身上可是掌门的修为,再怎么也得有难度些,当即说道:“那幻术如何?我想学幻术,平日里见承德师兄施展幻术伤人于无形,我也想学如此霸气的术法。”

    老六毫不客气地打消他这个想法,“霸气是霸气,不过以你如今的修为是做不到的,老八是天生就有那资质,像我等凡人修炼八十年也未必达得到。”

    如此一说是挺难的,还未等沈纪伤心一阵,就听老大斥责道:“凡事都是从简单学起,你倒好还未学御剑就想学御风!”

    老二从怀中取出一本剑谱来递给他,说道:“你还是好好从驾驭法器开始,我这有本剑谱记载着御剑基本招式,你且好生学。”

    几人一见那剑谱,顿时坐不住,老五率先说道:“二师兄,这不是你祖传的落霞剑谱吗?你何时如此大方?我就求一招孤浪排空五年你都未曾教过我,怎地对老九就倾囊相授?”

    老四虽也知道落霞剑法,但见他惦记那模样活脱了乞丐惦记碗,忍不住说道:“你玩的是弓箭,学剑法来有何用?”

    “为何没用?这叫触类旁通,我已百步穿杨,奈何气势上差了些,若是学了孤浪排空,一支风云箭便是千军万马。”说话间,他已左手搭弓右手拉弦,想象着风云聚来天色忽变,风云箭一出便激起惊涛骇浪。

    老四拍着沈纪的肩头说道:“老九,你别管他,这落霞剑谱可是二师兄祖上珍贵之物,如今既然放下交给你,你可得好生练。”

    沈纪如获至宝,他也听说过落霞剑,传说是当年云中子佩剑,如今这落霞剑谱不知同落霞剑有何关联,但定然是厉害存在。不过这也太贵重了些,正要开口却听老二说道:“依着上面的指示好生练,对你会有用的。”

    沈纪只好大方收下,又见老大拿出一瓶药丸来递给他,说道:“若觉真气暴走服一粒,有助于你调理增进功力。”

    剩下几人见状也纷纷拿出自己的宝贝来,老三给的是一间木质房屋,庭院设计山水环生,回廊之下设有石凳石桌,房屋内更是陈设齐全,不仅有床榻被褥还有衣柜茶具,只需往地上一放念动法诀就可变得如一般房屋大小。老四则是给了一个食盒,这食盒可不简单,凡是食物放进去再拿出来永远是热乎的,而且食物短时间内保证新鲜口感,为此老四还取了个文雅名字--四季盒。

    老五好玩乐,自然研制的东西和玩乐有关,他给出的东西是一个碗口大小的透明球,球若透明便是无事,若是有红色烟雾便是感受到周围妖气,若是绿色烟雾便是附近有魔,若是紫色烟雾便代表那魔道行高深,还有一种颜色便是黑色代表鬼气,由于黑色从未出现过,所以老五还无法确定这辨知球算不算成功,不过对于沈纪来说已经足够了。

    老六交给沈纪一酒壶,这里面装的可不是酒而是净心湖的水,临渊万灵集聚,净心湖的水自然是灵水源源不断,用时只需念咒,水自从壶中涌出形成一道屏障,遇强则强以柔克刚,再强的攻击也能反击回去。

    再看老七的宝贝,原是根绳索,不知材质为何,拿在手中通体银灰像是银器一般,但只要绑上东西就会变得透明融入周围景色之中,且绳索牢固,就算用精火淬炼也不一定烧得断。不仅如此,绳索两端可以延伸,就算遇到悬崖也能平安到底,因此老七唤它平安索。

    沈纪看着这一大堆宝贝,心中感动,“诸位师兄,我一定认真练,将来江湖上一定不丢临渊的脸。”

    老五十分欣慰,说道:“老九,难得你有这份心,你五师兄我一定好好监督你。”

    知道他贼心不死,还惦记着落霞剑谱,老四直接将他拉走,嘴上不忘说道:“老九聪明又比你有毅力,他不来监督你就算不错了。”

    众人皆笑了笑,之后各自散去。沈纪看着这一堆宝贝,如今只差承德的宝贝了,他希望能收到一种一击就让对手进入幻境的东西,而且幻境还让人无法察觉,他相信以承德的能力是能做出的,如果有,那定然是不会吝啬的。

    而此时的承德正坐在窗前看着满天繁星,风一吹过卷起竹帘透进屋里来,将他鬓边的碎发吹起,更衬得他面色憔悴。突然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卦算了一卦,转动六壬盘,看着斗柄逐渐停下,结果浮现于眼前,顿时身躯一震,错愕地看着结果,“六癸加丁蛇夭矫,六丁加癸雀入江。此时若也行兵去,匹马只轮无返期。”

    他反复念了好久,才抬起头来看着夜空,只是眼里多了一份决然。

    ……

    第二日一早沈纪便被承德叫醒,告诉他五大长老找他有事,沈纪正疑惑,五大长老中除了九江是他师父外,其余四人都无甚交集,他们会找自己有何事?难不成是商量让自己下山寻找封印?

    眼下不敢耽搁,赶紧穿戴好,理了理仪容便随承德赶去。

    大殿上,五大长老坐于上方,如同那日拜师一样。沈纪恭敬地向几人行礼,还未抬起头来便听着湘月说道:“藏书阁历昉图被盗,你且说助桑落盗得历昉图的是不是你。”

    沈纪听得云里雾里,历昉图与桑落有何关系,当即问道:“历昉图?敢问长老,何为历昉图?”

    秋山说道:“历昉图是临渊世代守护的地图,上面描绘着人族山河。”

    沈纪听明白了,这不就是幅山水画吗?不过桑落偷一幅山水画作甚?

    湘月接着说道:“昨日你是不是将沉寂香交给桑落,让她在晚上寂静无人时焚上?”

    “有……”这回事。

    沈纪刚准备回话,就被九江打断,他可是从昨晚就憋着火气,正愁无处发泄,听着湘月如此怀疑自家弟子,还要定罪,当下扇子也扇不下去,同她对峙道:“你怎知那就是沉寂香?即便是沉寂香又如何见得是老九做的?”

    湘月知道他会如此问,只将一包香灰砸到他面前,“凭这香灰还不能断定是沉寂香?我记得当初你可是用过,总该不会不认得。”

    九江只扫了一眼便认出那就是沉寂香,依旧强势地说道:“我记得乾正师兄有个小徒弟,人称临渊百晓生,怎么就不能是他做的?”

    这无缘无故将自己的徒弟牵扯进来,乾正丝毫不退让,“凭他只是知晓,而你这徒弟却是自己动手。”

    见九江如此维护他,沈纪不好意思地说道:“师父,沉寂香确实是弟子所给,不过是看不惯桑落被欺负,这才出手稍作惩罚。”

    湘月拂袖,“我芳月阁弟子如何轮到你处罚?”

    九江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同她争论道:“我看你又打算说是老九串通桑落偷了历昉图,自己御下不严任由弟子欺负人不说还让徒弟偷了宝贝,现在又要来栽赃江音阁,我看你人没活明白,竟如此糊涂不堪!”

    沈纪看着九江发愣,疑心这还是自家师父吗?九江素来平和,还未见过他如此与人争吵过。

    湘月果真发怒,指着沈纪说道:“你说我栽赃,那他为何要给沉寂香?”

    “他为何要给沉寂香,不如先问问你为何连你徒弟都不知晓,她当真过了云梯?当真过了浮生桥?”

    沈纪清楚九江为何这么问,传闻修建云梯之时云梯坍塌,每一阶云梯下掩埋着一个英魂,他们可以看出行走之人的心境,心思不纯者就会被打下云梯,所以上山之人必须经过云梯的考验。至于浮生桥洗涤人的灵魂,从此肩负的便是天下苍生。如今九江如此怀疑不是空穴来风,湘月却说:“我亲眼看着她走上云梯过了浮生桥,不然我会收她做徒弟?再说,她可是你徒弟带上山的。”

    “这又是要说我徒弟图谋不轨,那便是想说我心术不正,难不成你徒弟偷了历昉图是受了我的指使了?”

    看着二人吵得越发离谱,秋山从中劝说道:“九江师兄,湘月师姐,如今历昉图已失,为今之计是要找回历昉图而不是来追究谁的错处。”

    湘月依旧不依,“不追究错处,那我芳月阁不是平白受了欺辱?”

    九江冷哼一声,“你早该受欺负,你也不看看你那些徒弟自私攀比,整日游手好闲不说还要评说别人的短处,上梁不正下梁歪,终是你做师父的不是。”

    湘月气得就要拔出佩剑,乾正及时制止,“行了,九江少说两句,如今图要找,错处也要追究,”他看向沈纪,说道:“既然沉寂香是你给的,那你就有责任将其追回。”

    九江担心地看着自家徒弟的小身板,连忙说道:“师兄,以老九的修为,你让他如何去追?”

    “如何追是他的事……”

    九江听她说话就心烦,当即打断她:“你闭嘴!”

    沈纪见九江二人又要吵起来,连忙拱手,“师父,长老,弟子领命!”

    乾正起身说道:“好,两个时辰后山门外出发。”

    “是。”

    此时九江却说道:“这么急?那师兄是否派两人保护老九才是。”

    乾正却有些迟疑,只是挥手让沈纪下去准备,然后自己也离开了大殿。九江回头来看向殿上三人,却见久不说话的狐笛坐在一旁竟把玩起笛子,于是走过去,折扇一挥,说道:“这出戏你倒是看得过瘾。”

    狐笛这才收了笛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瘾,本以为你会为了你那宝贝徒弟动手,没想到你竟也同意。”

    “没办法,师兄决定的事向来不与我们商量。”

    一旁二人看着他们若无旁人的交谈,也觉无趣便自行走出去。

    ……

    沈纪还在房中收拾东西,正想着下山要带些什么,一看自己的乾坤袋好像什么都不缺,只简单带上几件衣裳放入袋中就要出去,一打开房门就见七人站在门外,脸上满是担忧,“老九,你还未独自下山闯荡,定是不习惯,要不我们陪你去?”

    “是啊,我们在也放心些。”

    沈纪见他们如此关切,心下感动,但这件事是他所犯下的,怎么能连累他们呢?于是说道:“桑落盗取宝贝是我的失误,长老罚我去找回来没有责罚我已是恩典,我怎能再劳烦几位师兄?”

    老五老六老七三人拿出包袱,说道:“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天涯海角都随你去。”

    这时承德挎着行李从回廊走来,对几人说道:“有我陪师弟去,师兄可放心。”

    “有你在,我们自然放心,不过……”

    九江的声音打消了几人的顾虑,“有老八在就够了,你们若是无事,后山的驳甚是无聊,你们不妨去陪陪它。”

    众人赶紧让出条路来,只见九江站在亭下正看着几人,老七赶紧说:“有事有事,我们还得送老九去山门,晚了就来不及了。”

    几人赶紧丢开包袱,拥着沈纪就往外走。那驳如此凶恶,他们可不想再去第二次,想着上次若不是图个新鲜去后山玩耍一番,偏就碰上了驳啃食一只老虎,茹毛饮血残酷至极,长着明明是白马模样却偏不食草食肉,好在那老虎未有灵气,不是流光阁哪位师兄弟。

    待几人走过,九江将承德叫住,问道:“你当真想好了?”

    “腾蛇矢桥,朱雀投江,我必护师弟周全!”承德将行李放在一旁,郑重地朝九江跪拜一礼,“师父,保重!”

    九江心疼地将他扶起,一摊手,一把银白色佩剑就出现在他手上,银白的剑身上点点波纹青绿,在光照下泛着铮铮白光,是把难得的宝剑。

    “我知你未曾放下,这把碧索剑我便赠予你,执铃伤身,不到万不得已切勿再用。”

    “是,弟子记下了。”

    九江挥挥手让他前去,看着自己徒弟的背影不禁叹息,如今他有些后悔教他占卜算卦,让他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不知是好是坏。看着满院的空荡寂寥,九江脸上变得不再如以前的洒脱自在,如今添了一丝沧桑。

    等几人到了山门前就见方志杨和既明早已在此等候,二人肩上都挎着行头,沈纪连忙问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二人口径一致,言辞恳切,“你要下山,我们随你去。”

    “我就下山找幅画,有师兄就足够了,你们跟着倒显得我身体羸弱不堪一击。”知道他们放下不下自己,沈纪搭上二人的肩安慰道:“放心,有师兄在,我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二人并非不放心承德,而是放心不下沈纪,以他爱出风头的毛病总有承德照顾不了的时候,于是既明劝道:“下山也算历练,我们随你一起也有个照应。”

    沈纪还想再说什么,就听乐康的声音传来,众人连忙向他见礼,只听他说道:“此次下山,找得到历昉图固然是好,若找不到也无事。”

    乾正问道:“掌门,历昉图虽不算上等法宝,却也是临渊世代珍藏之物,若不寻回是否……”

    乐康说道:“连你们都知道平常,为何偏偏是它失窃?”

    沈纪一听他如此问,心想上面不过记载人族山河,怎么桑落是临渊待腻了下山游玩,不过即便是这样也太冒失了些。

    秋山说道:“历昉图虽不重要,但也是小心保管着,有结界护着,她是如何破除结界?”

    湘月道:“以她的修为,怕是有人指点。”

    见她看着自己,沈纪心想她是想说九江的问题了,好在九江不在,不然又免不了一顿争吵,不过话说回来,为何不见九江?

    乐康说道:“历昉图记载的并非山河,而是封印,连你们都不知其重要,她是如何知晓?”

    封印?魔兽的封印?

    沈纪震惊,她好端端的偷历昉图作甚?

    乾正说道:“难不成她是魔族奸细?”

    “不可能!”沈纪同流风赶紧上前说道:“桑落经过了云梯和浮生桥,绝不可能是魔族奸细。”人是他们带上山的,相处了五年,绝不相信她是奸细一说。

    “不一定身上有魔气才是魔,有生气便是人,不管她是与不是,你们此行都不在于寻找历昉图,而是寻找封印之所将魔兽斩杀,”乐康对着沈纪说道:“记住,寻找封印的从来不是历昉图,而是你的心。”

    沈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摸着自己的胸口和往日一样的跳动。看向身后的几人,正准备出发,一见方志杨还是委婉说道:“老方,在这等我,我们一定平安回来。”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生死在一处。”

    “什么生死在一处?我们一定活着回来,只是你修为不够,我怕到时候分心护你。”

    “人生在世,凭的就是一个义字,是你背我上的临渊,这次就算是死我也背你回来。”

    听着方志杨振奋的说辞,沈纪虽感动却也不能冒险,那是战神封印的魔兽,其厉害程度可想而知,他担心就这一去再把命给搭进去,那他纵使封印了魔族也弥补不了心中的愧疚。正想开口回绝,就听乐康说道:“让他去吧!”

    “掌门?”秋山诧异地看着乐康,这个徒弟虽不成才,但任由自己教了五年还是疼爱他的,这么一去以他的身手也只有躲的份,不过看在他命格够硬,自己这颗心也可以稍微放下。

    方志杨一听兴奋地握紧了行李,这次连掌门都替他说话,那沈纪也没有理由不让自己去了。

    这时,幼清和白奇赶来,也要同沈纪前去。乾正板着脸让白奇回去,白奇再三劝说无果,只能挎着行李同江音阁众人站在一处。

    幼清没人劝阻,径直走向既明身旁,也没同几人说话。湘月一见,问身旁的狐笛:“你不劝劝你徒弟?这一去可不是游山玩水。”

    狐笛不以为然,反倒抱臂上观,“人总是需要成长的,妖也一样,等她回来,我也可以退位让贤了。”

    “她才不过两百妖寿,何以担此重任?”

    “两百又何妨?她担得起如此重任,我已在位三百年,不如早些卸了重担也乐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