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5日，西方传统的圣诞节。

    教会组织的圣诗班在昨晚开始挨门挨户地在门口或窗下唱圣诞颂歌——因为今天是基督教耶稣的生日。这项传统活动叫作“报佳音”。意思是再现当年天使向伯利恒郊外的牧羊人报告耶稣降生的喜讯。

    他漫步在街道上，遇到的居民们脸上都洋溢着阖家团圆似的幸福笑容，亲切地互相说着圣诞快乐。

    教堂门口人则更加多，他随着人群走进大门，神父正在和信徒们唱着圣诗，中村翼也找了个位置坐下，台上的男人大约有40多岁，两鬓已然微微有些斑白。身上穿着神父的黑色长袍，领唱者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教堂里。

    西奥多·罗伯特。这个澳洲富甲一方的家族继承人放弃了继承权，十五年来化名为莱纳神父一直在教会里守着地下的神主系统，以及……她的墓地。

    十五年前，那个叫浅井司的男人造就了现在的神主系统，作为神父，他目睹了一切的起始和终焉。

    “神不会饶恕你的，司。”

    “我知道。既然我无法成为神，就让我创造神吧。”

    台上神父的目光和台下的少年不知何时重合，一瞬间，仿佛尘封的记忆从脑海的角落里被打开。

    中村翼耐心地站在后面等着这一场唱诗会的结束，他偶尔也跟着张嘴念了几句，仿佛也在那几分钟里沐浴在了神的爱和光辉里，祥和而平静。

    “您好，莱纳神父邀请您到休息室。”过了许久，这一场终于结束，信徒们有继续祷告的，也有散去的，这时一位修女走到他身旁告知了神父的邀请。

    中村翼微笑着表示了感谢，跟着修女走进休息室。修女退出房间，并关上了房门。神父背对着他，黑白配色的背影总感觉有些寂寥。

    他听到关门的声音缓缓回过头，眼神里没有半点神父的宽厚仁慈，却有着一丝殉道者的孤注一掷。与此同时，乌黑的枪口抵上了少年的眉心。仿佛下一秒就会将这纤瘦的东洋少年一枪爆头。

    “西奥多·罗伯特先生，您好。”他没有动，也没有意外，叫出了他的本名后率先开口进行了自我介绍，“creator组织暗杀专员，原田慎一郎。”

    “滚出我的领地。”神父冷冷地看着他，“神主系统的权限分割我根本没有同意！”

    “关于神主系统的再次进化，您真的不想看到吗？”他平静地看着眼前两鬓有些斑白的男人，“守墓人，西奥多·罗伯特。”

    “西奥多，从公元后算起，我们的文明已经沉寂了有三千年。现在正是变革的时候。”脑海里那个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是啊，变革。一切为了人类的变革。所以，自己也是共犯，又有什么资格来评论别人呢？

    “司……”他嘴里吐出几个音节，缓缓地放下了枪，“坐吧，年轻人。”

    神父的目光虽然恢复到方才台上那样的宽厚仁慈，但他能看的出来，他依旧抱着敌意。

    “我认识他的时候，是二十年前，那时候的他，便如同现在的你。”神父缓缓给自己倒上一杯红茶。

    中村翼也不见外，伸手拿了桌上的茶壶也为自己倒了一杯，红茶香味的氤氲里似乎时光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下午。

    西历3000年，十八岁的浅井司开始接手creator组织，成为创立以来最年轻的组长，被誉为神之代言人的天才少年。他本人却对这称呼不屑一顾，因为他的目标并非成为神的代言人，而是自己成为神。

    “欢迎来到澳洲，我的朋友。”罗伯特家族的别庄里，年轻的家族继承人欢快地和黑发青年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西奥多。”青年穿着一身纯黑色的风衣，扣子开着，腰带随意地搭在衣服上，宽大的下摆更显得他身材修长。

    “对了，你请我投资建造的教会已经竣工了，就在圣伊丝学院附近，我的人可以随时监视学院动向。”被称为西奥多的金发男性看着意气风发的朋友，像是拉家常似的一边说，一边倒好两杯白兰地，“旅途辛苦，来喝一杯吧。”

    浅井司拿起对方递过来的高脚杯，轻轻抿了一口。烈性酒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哈哈哈，还是喝不习惯吗？”西奥多笑着说。

    “在我的国家，法律规定年满20周岁才可以喝酒。”浅井司放下杯子，微笑着说，“托你的福，我现在可是做了违法的事。”

    “喂喂，堂堂creator组织的首领竟然不会喝酒，真是让人笑到大牙。”西奥多一边夸张地哈哈大笑着，一边拍了拍朋友的肩膀，“你们日本人还真是严谨。”

    “再过两年，一定陪你喝个够。”浅井司勾起嘴角找乐子，“现在可得放过我，不然我要是一次性喝上头酒精中毒，可是会造成罗伯特家族和creator组织开战呢。”

    “行行行，我服。”西奥多摆出一副鄙夷的样子，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好了我的朋友，作为歉意，我带来了神主系统改良的最新成果，一起来看看？”浅井司一边道歉一边拿出一个储存盘放在他面前。

    西奥多滑动鼠标，认真地查看着储存盘里的资料，方才戏谑的表情变为严肃，好像从刚才喜爱饮酒的富家公子瞬间变成了做学术研究的青年学者。

    “所以说……需要一个灵媒？”西奥多喃喃道。

    灵媒，是指一些能够通神、通灵、通鬼的人。他们能够差遣某些鬼神来驱除另一些鬼神；或者是请示某一些鬼神来，协助求助的人们、指导人们如何克服现实生活中的种种困难，以及满足人们现实生活中的种种欲望。

    从200多年前联合国的忘川计划开启之时，灵体研究早就不是什么禁忌的领域，灵媒的存在也越来越受到广泛的关注。神主系统最初的设计者就是通过电脑设计的程序，形成一种特殊的电波影响人类大脑，直到和灵体中的某个频率达到共振，从而影响灵体，达到肉体和灵体感应的效果，最后再以代码的形式呈现在人类眼前。

    而灵媒，则是一种更加古老而玄学成分更高的方法。早在数千年之前就有过无数通灵者，高级的灵媒被称为先知、天使或圣者，而成为一般宗教徒信仰的中心。

    但事实上大多灵媒的猜测没有科学及事实根据，因而不能用于法庭。人在绝望的时候，常常会不问苍生问鬼神。警方偶尔会因为灵媒指点而破案，但是机率只有万分之一。灵媒也会借题发挥，大肆张扬其通灵法力，却避而不谈他们曾经误导的案件。

    所以至今为止，灵媒的真伪依旧有待商榷。

    “但是，我相信人类中确实存在有能和鬼神之类一般人感觉不到的东西交流的人类。”坐在他身侧的浅井司盯着屏幕说，“神主系统的多次测试，已经大约能调整出和灵体感应沟通的电波，如果通灵者和鬼神沟通时的数据和神主系统的原有数据类似，那么，将彻底打开我们的研究领域。”

    “通灵者……”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口：“黑市。”

    说到黑市，就不能得不说赌博，说到赌博，就不得不说赌场，说到赌场，就不得不说澳大利亚。澳大利亚是一个赌国，是一个为赌博而产生的国家，聚集了许多世界级的赌场。每天有成千上万的资产在赌桌上流动，一夜暴富一夜白头在这里都再正常不过。

    巨额的资金链在这块土地上催生了规模巨大的黑市，在那里，只要是世界上有的东西，没有拿钱买不到的。

    “交易就在今夜，我们吃完晚饭过去刚刚好。入场券我已经申请好了。”他语气轻松得好像是在邀请朋友吃完饭一起去看一场电影似的。

    “果然，你是早就接到有货源的消息才来这里。”西奥多看着一脸胸有成竹的朋友，明明长着一张十七八岁男高中生的脸，运筹帷幄的决策和果断的进退却丝毫不亚于老成的中年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作为那个组织的首领吧。

    浅井司点点头笑着抿了一口白兰地。眼神里却带着洞悉一切的通透。

    教会，灵媒，神主系统的使用权限将在之后迎来重大突破。

    一切，为了人类的变革。

    “所以，权限分割到底是什么？”中村翼看着陷入回忆的神父，喃喃道，“我现在有的权限只是单向吗？”

    “看来，你根本不知道啊。”西奥多从椅子上站起来，冷冷地看着他，好像目光要把要把眼前的人洞穿，“年轻人，很多时候，光靠装是没用的。既然这么想知道，就跟我来吧。”

    “被您看出来了，抱歉。”中村翼露出一副虚心求教的表情，同方才进来时那一鸣惊人的凌厉简直判若两人。

    他确实一直在装。双向权限和守墓人西奥多，还有十五年前神主系统的进化，都是那个叫朔弥的少年告诉自己的。那么，自己关于神主系统真正权限分割的猜测是真是假，便亲自验证一下吧。

    中村翼大步跟上神父，一路向着教堂的地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