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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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汜水关

    “袁逢弟袁隗,少历显官,先逢为三公。时中常侍袁赦,隗之宗也,用事于中。以逢、隗世宰相家,推崇以为外援。故袁氏贵宠于世,富奢甚,不与它公族同。”——《后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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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隗烨一行人已经下船,与船队分别。

    因为前几天刚刚航行进入戴国济北县,双方就开始面临路线选择问题。其实古往今来就两条路,要么沿济水北上河内郡,在济源或济源之前渡口下船,过孟津或小孟津进入洛阳。要么在济北县下船,走陆路到荥阳汜水镇,渡过汜水河,过汜水关(即虎牢关),进入洛阳。

    两条路各有优劣,河内线,需要沿济水跨过冀州一角进入司隶校尉部所属河内郡再从洛阳北部渡河,多少耽搁时间,而汜水线,距离短,但这一路基本需要走陆路,货物运输成本反而高一些。

    这样,各取所需,分道扬镳也就是很正常的了。

    过了汜水关后,就进入成皋县境内。准确地说,汜水关就在成皋县内,这也是汜水关又名成皋关。

    隗烨此时一行也先去客栈歇脚,这一天也是够劳累的。

    至于何琼,此时倒也继续跟着隗烨。

    虽然不想死了,但家是回不去了,毕竟回去之后很难处理婚约履不履行这件事。

    不履行,戴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善罢甘休?即使短时间,对方忌惮姑母的身份,可一旦姑母失宠或者宋皇后生下子嗣,那戴家恐怕都要秋后算账。

    履行,自己投井这件事恐怕瞒不住,对方知道了不得膈应,冷处理或者装不知道以后算账,这样担惊受怕的人生,自己才不需要。

    唯一的破局之法,或许只有先找到自己那位姑母,讨得她欢心,让她将自己许配给一位知书识礼的贵公子,最好是自己选的,这也是最好的结局了。

    何琼也就虚言,自己一家为强盗所掳,就只有自己跳河,侥幸得了性命,现在只能去洛阳投奔姑母一家。

    隗烨也不疑有他,就这般信了,至于是不是真心,不重要。

    虽然碍于礼法,这样轻薄何琼之后是必须娶她,即使你只是想救人。否则人家能告你,严重可以论死。人家不告你,想不开死了,也不行,这是犯了七杀之一的斗杀,死刑。

    但问题也在这,这样身份不明的女子,你娶了,也有隐患。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方父母没同意,你这是野婚,属于狗男女。若是何琼撒谎了(以隗烨阅历如何看不出),那这就是另类私奔。不是谁的运气都像司马相如那么好,卓文君的父亲当时如果把这对鸳鸯一起杀了,政府都大概率不会管。社会道德在古代是有权力的,不像后世削弱的这么厉害,其约束力远超你想像。

    所以何琼装糊涂,不提纳娶的事,而是一心投亲,隗烨也乐得装糊涂,随她去。

    此时何琼的衣服早已清洗晾晒干净,隗烨甚至大方的在之前荥阳县城帮她又买了一套,让她可以换洗。

    虽说刚见面有些误会,但何琼在心情平复后了解到是人家救了自己,自己现在也吃住在对方,对方也颇为礼遇,自然也就不好再摆张臭脸,又不是后世那些“小仙女”。

    尤其是这些天一起赶路,了解到对方十八就已经是茂才,更是肃然起敬。听闻了其过往的事迹后,好感大增。这不是爱慕虚荣,慕强是人类的天性,你现实生活中看到一个博士学位且履历骄人的年轻人不也高看他几眼。

    换上一身红白配色为主,以彩色的文锦镶边的丝绸深衣,何琼来到与隗烨约定的客栈的庭院中的一个亭子下面。

    (所谓深衣即上下连体的衣裳,其样式以大袖为多,它是汉代自上而下都可以穿的礼服,同时也是女服中最为常见的一种服饰只是通过不同的颜色、质料和配饰来表明身份的不同,但基本样式相同,这种服装把女性的风韵性处理得恰到好处。较长的衣襟缠绕在身上数道,衣长及地,喇叭状的下摆使之行不露足。由于深衣的前襟被接出一段,因而穿时必须将衣据下摆绕至身后,这样就形成了“区裙”。深衣的衣领开口低,穿时露出层层领子,“三重衣”也由此得名,衣袖宽窄两式,多有装饰性纹锦镶边。)

    而此时,隗烨已经早早地等在这里,甚至还砌上了一壶茶,拿了一些客栈做的点心。

    为何是茶不是酒?孤男寡女不需要避嫌吗!

    “何小姐,这般时日过去,隗某何许人也,小姐也已然尽知,如今是终于愿意开口了吗?”

    隗烨将茶壶里泡好的茶汤,倒在两个茶杯里,先自酌一杯,然后将另一杯推至亭中石桌对面。

    何琼接过,先专心饮茶,良久方才开口,终是将自己身世故事缓缓道来。

    隗烨默默听完,方才开口:“那何姑娘到底是如何想呢?是回去完婚,还是逃婚?”

    何琼正视隗烨,她知道他是现在唯一能帮她的人,所以她选择坦白,但隗烨却没有火中取粟的心思。

    虽然何琼确实当得上仙女一词,但隗烨都已经万世轮回,岂会不明白红颜骷髅这个道理,总不能你美就一定要帮她吧,风险太多了。何家认不认是个问题,戴家会不会反击是个问题,戴家具体势力人脉如何更是个问题。

    隗烨比何琼想的要多得多,别看戴家现在衰弱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种曾今的公卿家族远不是刚刚进入两千石士族的隗家可比的。何琼因为人家想搭上外戚的车马就看轻对方,是一叶障目。四世三公的袁家袁隗不也是认了十常侍袁赦为弟,以避开两次党锢之祸,但你能认为袁家就是宦官的附庸嘛!不能吧,袁家不照样是当世世家第一,谁都得给他面子。

    人都是有风险意识的,谁又愿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赴汤蹈火,你以为你是小说家的主人公嘛!

    何琼显然不是蠢笨女子,她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对方是在婉拒。

    但这其实在她意料之中,虽然自己很美,但也没自恋到以为天下人都是花痴,见到美女就丢了魂。而如隗烨这样前途远大的贵公子哥,难道还会缺女人吗,估计孩子都不止一个了。

    何琼伸出自己的玉葱,点了点唇,又放下,比了个三,然后默默无言。

    隗烨双目方精光一闪,他明白了。这时提醒自己当日众目睽睽之下人工呼吸,是有碍礼教大防,潜在风险不会消失。而三人成虎流言可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有曾参杀人这个前车之鉴,谁能等闲视之。他们已经事实上绑定了,此时再想抽身恐怕不是如此简单的事。

    “姑娘既然与我相遇,那吾自然会好人做到底,送你上门与姑母相会,姑娘尽管放心。”隗烨脸上依旧维持着春风般的笑容,眼神清澈,仿似刚刚没有受到威胁一般。

    “那就劳烦官人了。”何琼起身,施了个礼就回房歇息了。

    官人,虽然是对有官身的人的一种称呼,但渐渐地也有一些贵族妇女如此称呼自己的夫君。他们都很清楚,这一声官人的意义没有那么简单,更是将自己托付给了对方。

    同船,同船,百年修得同船渡,那便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