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国士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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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白衣送酒(不如浪迹天涯)

    “昨天夜里,就我这跟前儿,就这儿。”

    卖大碗茶的老翁指着棚子外边不远处一块空地,“有个盐课的军爷,说是个……把总,过来征兵,眼瞧着亥时快过了,也就十几个报名的。”

    “白天怎么不来?”

    白聿贤好奇道,“夜里喝酒聊天,哪有去当兵的心思。”

    “您二位是读书人,哪里知道这个。”

    老翁一笑,再度往外一指,“码头的爷们儿,白天都忙活着生计,谁来管他征兵不征兵的?晚上,确实也就乏了,那十几个人应征,还是您二位牵的头……”

    “怎么说?”

    甄玠立时一怔。

    “您也不记得了?二位昨夜过来,吃了两碗茶,只让我老汉称呼二位老白、老甄,眼见着这等人品相貌,我哪里敢……一时爷们儿都收船回来,二位竟与那些一身臭汗的把式打成了一片,老汉我这才放心如此称呼二位。”

    老汉眯眼笑着,语调不紧不慢。

    “后来又如何了?”

    甄玠回想一番脑海里那聚集了许多张脸的热闹场面,恍惚似有了些印象。

    “后来,甄爷还领着大伙唱曲子,那曲子就连老汉我听着都起了一腔子的热血,何况力气把式?茶是喝不得了,一伙子人也不知道喝空了多少坛子。”

    老汉说着,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伸手掌在桌面打起了拍子,开口便唱:“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甄玠的心情顿时尬住。

    那肯定是我带人唱的没错了。

    白聿贤听了曲子,则似是头脑霎时清明,肃然接声便唱:“心似黄河水茫茫,六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而后猛转脸望向甄玠,目露期待。

    甄玠缓抬手捂了脸,虚声接道:“恨欲狂……长刀所向……”

    “欸——”

    白聿贤粗着嗓子拦了一声,“你编这曲子,这句说的不就是你陌刀司?你这屁大点声音里听得出恨来?”

    甄玠也是没法儿,抬了头深吸一口气,正要提起几分声音来,便见涂飞甲死盯着白老四的脸:“恨!欲狂!长刀所向!”

    “哎——这就对了。”

    白聿贤顺手往他脖领子后面来了一巴掌,“扭开脸去,别看着我唱。”

    甄玠本想借此把这话岔过去,却见愣子也是忍不住开了腔,风雷之声从豁牙中喷薄而出,好似破锣砸响耳边,振聋发聩。

    一时几人齐唱‘何惜百死报家国’,目光同时放在甄玠的脸上,就连白聿贤——或者说尤其是这位皇四子,眼中满满都是浓厚的钦佩,几乎就要流淌出来的钦佩。

    估计和怀安帝看杨二鲜的眼神,一模一样。

    此刻,甄玠也懒得解释推脱。

    马蹄南去,人北望……放大埥朝实在是太应景了。

    他强忍着尴尬,忍过整首歌煞人的敬重目光,心说之前的书还没抄,这又抄了个词曲,万一这名声传将出去,招来许多目光,我还当个什么龙策卫?

    不行,得想法儿控制一下影响。

    好容易捱到几人唱罢,便问老翁道:“您说昨天棚子里,只有十几个人是吧?”

    要这十几个人,说不得没几天就忘了,这年月传播途径也不多,应该是问题不大。

    “是呵是呵。”

    老翁笑着点了点头,“本来是十几个人,后来甄爷一亮嗓子,青衣帮的就给引过来了,又呼朋唤友,聚了十来个帮派。”

    那问题可就太大了。

    甄玠撑着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人应该不多吧……”

    “我倒是没细数……”

    老翁想了想,“想数也数不过来,正赶上收船的时候,河里密密匝匝的全是船,岸上密密层层都是人,怕不是一直排到皇帝老爷那园子旁边,那场面……灯节时候都没这么热闹。”

    完了。

    甄玠双手捂脸用力地揉搓着,心说真是对不起魏老一番栽培,老人活了八九十年,估计大埥全境都没这么多人听说过魏期行的名字。

    再过些日子,倘若身份给人打听出来……

    不行,绝对不能让人打听出来。

    昨天人虽然是多,却未必有几个真看清了他的脸,加上夜里光暗,只当没有这事也就罢了。

    “原来是你编的曲子!”

    涂飞甲高喊一声,“昨儿我在屋里,和老爹赌气拿被蒙了头,居然就被那一嗓子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遗明打过来了呢!老爹老娘就派人出去打听,家里一乱,我这才瞅空溜了出来。”

    愣子补道:“别说附近这些个园子,第四遍还是第五遍唱那会儿,估计扬州府衙都能听个清楚。”

    涂飞甲猛点头附和:“对对对,我就是那时候出来的,站大门口看着,那动静差点给我掀个跟头。”

    “别说了……”

    甄玠揉着太阳穴强笑道,“别和别人提起这事……”

    又不安地望向白聿贤,假使这事闹开了,很难说即将到来的怀安帝对他是个什么态度,会不会觉得有损天家白氏的颜面。

    估计,八成不会。

    白聿贤满脸引以为自豪之色。

    是呵,替他白家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爱国主义教育活动,他有什么可不安的。

    原来不安的只有我自己。

    甄玠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很多事想问也不想问了,闷声憋出一句:“没人来打听我们两个的身份吧。”

    “就算有人打听,老汉我也不能说不是?”

    老翁笑着拍了愣子一下。

    “就是!不能说!”

    愣子挺直了腰杆,“谁问也不说!”

    “还有人知道吗?”

    甄玠闻言,心里直发慌,又不晓得他二人听说了些什么,只得含混问道。

    “这……”

    老翁略一犹豫,看了看白聿贤,“那得问这位白爷了,您昨天夜里都和谁说过话?”

    “记不得了。”

    白聿贤似是沉浸在幻想中,昨天那热闹的场面里,并不在意。

    “那可就难说了……”

    老翁迟疑着左右看看,见四下里无人,便放低声音道:“昨夜里二位想要应征新兵,那把总或是嫌弃二位瘦弱,不认可,白爷便亮了身份,还从甄爷你怀里抢了龙策卫的牌子给人看,顷刻之间就乱了套了!”

    得了。

    那牌子我算是找不着了。

    也甭找了。

    回去牵了西凤浪迹天涯吧。

    甄玠心中涌起一浪高过一浪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