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国士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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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欲掩金盘(两家房客)

    甄玠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心里发虚,从未有过的空虚,直往黑暗里坠,一坠再坠。

    没心思想什么樱桃姑娘。

    也不再起波澜于南安郡王,甚至不惦记着玉燕金盘了。

    一个很不错的老人,就要死了。

    或许,他并不是无条件示好,也有其他理由,但父母不常在家,更是从来没见过祖父母或是其他亲人,云玖是唯一能让他感到没那么孤独的人,再多一个总是好的。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脆弱。

    他竭力从积雪里拔出脚踝,往家走。

    进了巷口,突然就很烦。

    就是某种情绪已经酝酿成型,被突然打断那种,控制不住的烦躁。

    甄玠看着姚恩之那张满面堆欢的脸。

    莫名其妙地烦。

    “哥儿,来扫雪了来。”

    姚恩之抱着扫把远远向他招手。

    “金陵府的杂房这么闲?”

    甄玠信口问了一句,展眼时又见他身后还有两名男子,一人身形高胖,面色红润和善,身着与他款式相近的粗布棉衣,挽着袖子,另一人则是常人体态,书生装扮,面容僵硬嘴角下坠,似乎是这辈子就没高兴过一样。

    几人把门外的积雪堆到墙根,又把院内小树用雪埋了,东屋处倚门框站着个桃李年华的女子,一直磕着瓜子瞧着。

    甄玠恍惚觉得这女子有些面善。

    又见九儿端着胭脂盒子站在她身后,时不时扯扯她的衣角,倏然便想起在哪里见过她了。

    茶馆门外大街,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

    那女子见众人堆雪已罢,便把手心剩下的瓜子往房门里一抛,顺势回来捏了捏九儿极爱人的小脸,开口时声音软媚:“走,姐姐带你堆雪人儿去。”

    九儿把手里的胭脂盒子盖好,揣进小褂一边的小口袋里,笑着点头。

    高胖汉子与甄玠打过招呼,迈大步跑进东屋,不多时取了一双勾花棉手套出来,殷勤递给女子,女子也没理他,顺手把手套递给九儿。

    书生则自顾自进了南屋。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甄玠与姚恩之二人,同往北屋去。

    “杂房管事与我有些私交,点不点卯没什么要紧。”

    姚恩之待客般拎水壶沏了热茶,双手捧着,“今儿郝答找了房客过来,我挑了两家知根底的带来,对九儿有个照顾,咱也放心。”

    甄玠接茶杯过来,点点头,心说这人真是和谁关系都不错,倒也真真是个本事。

    “东边这家租户是两口子,去年才结连理,男的叫吴贵,早先是口福来的厨子,手艺不错,据说还会给人瞧病,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自己抓药。”

    “媳妇没个姓名,看病也不找他。”

    “俩人一直就想要个孩子,不知是谁的毛病,一直也没怀上……我估摸着,是那药吃坏了。”

    姚恩之凑到近前低声说过这句,指了指南屋,又说起那书生。

    “崔九醒,他爹是姑苏城的富户,但凡赚钱的买卖,大到海商典当小到粮油米铺,没有他家不做的。老崔常来葫芦庙里布施,一来二去也就熟了,我说那个鹿鼎学宫的资格,便是他花了五百两银子给儿子买的。”

    “后来这生意做大了,苏州城搁不下他,就往金陵城来,也说不清是得罪了谁家,从他家书局里挑了本闲书,找出几句大不敬的话告到金陵府,竟落得个抄家的结果,老崔爷俩也给判了流放,连仇家都找不着,比那赵墨白还冤枉。”

    “老崔心疼儿子,一人把罪抗了,又花了大价钱找往日的关系好歹算是把他保下来,可那一大家子就算是垮了,正妻为了撇清关系回了苏州娘家,十几房小妾也是作鸟兽散,等崔九醒反应过来以后,家里是一片细软也无。”

    “按说他是个读书的材料,写得一手好字,但现今落魄,究竟是太穷,别说往鹿鼎学宫里碰壁去,就是那些来往的好友也不常见了,打上回秋闱落榜,眼瞧着是愈发心如死灰。”

    姚恩之端茶杯又放了,“我曾想着资助他寻个路子,花钱多少的,倒是次要,过后也算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问题这头羊嚼草梗拉硬屎,就是要和科举硬杠,实在教人没办法。”

    一笑,“还是说那盘子的事情。早起我就往甄家去了,与郝答聊过,这事情,很不像是他家做的……这些日子,他家宝玉哥儿和往常一样,与丫鬟嬉闹半夜,下边家人伺候着,又给甄老太太送了一盅清炖燕窝,据说吃得见了底儿,胃口不错。”

    “这样说来,不像是有哪样大事发生。”

    甄玠与他看法基本一致。

    不过丢盘子的事情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倒也难讲一家人就是心大。

    虽说甄应嘉向来谨慎。

    “倒是另有一事……”

    姚恩之忽地皱了眉,语调略显犹豫,“与甄兄有关,因是偷听来的,不甚光彩,也吃不太准真假。”

    “且说便是,只当个乐子听了。”

    甄玠顺着敞开的格栅窗向外张望,吴贵家的与九儿给雪人添了个脑袋,笑闹够又往东屋去了。

    “老太太房里的大丫鬟,喜诗,往后来端早点的时候,与郝答聊过几句这几间房租子的事情。”

    姚恩之边说边思量着,“听他俩那意思,房契原来是二年前谁托付给太太存着的,喜诗说大老爷,就是甄掌院那兄弟,哥俩把这条巷子南北分了,这院子,往北一直到后街都是大老爷的。”

    似乎是很有些事情想不通,他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那之前不要租子的主儿,就是甄家大老爷。”

    甄玠想了想,“这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是这说话的人。”

    姚恩之点点头,“二年前,这片院子的租户整个儿的清过一批,过后好几间院儿都没人住,也是巧了,就让我找着个二年前住在北街边上的老户。”

    甄玠仔细地回想了一番,记忆很是模糊,脑海里除了含泪苦读便是照顾九儿,很不与人来往。

    “说话的是哪个?”

    “那老户,早先是甄府的用人,上了年纪以后脑子不太好使,一直住在那院儿,他说……”

    姚恩之伸手一指脚下,“大老爷就住这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