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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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说的都是她

    “看来,陛下这里也躲不得清净啊。”唐柳刚端起粥碗又放下,终究还是不甘心一口没吃到,飞快挑起一勺到唇边,略烫,她悄悄吐了吐舌头。

    皇帝看到了,微微一笑,目光看向门口,却说道:“朕这里若是真的成了清净地,才是真的麻烦。”

    这道理,唐柳自然懂。她规规矩矩一旁站好。

    江皇后不疾不徐地走进御书房。

    “见过皇后娘娘。”唐柳恭敬地见礼,但并没有上前。

    江皇后与皇上同年,端庄秀雅,保养得宜,日常也是温煦可亲。

    唐柳不是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但今天,毕竟与往日不同。

    皇帝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了然她的戒备。

    “陛下,我新做了几样点心,今日腊八,特地带来请你尝尝。”江皇后面色如常。

    “有劳你了。”皇帝温声道。

    帝后夫妻多年,一直相敬如宾,唐柳早就听说过,这段日子也亲眼目睹过。

    看起来江皇后暂时还没有发难的意思。

    唐柳却也知道自己根本走不掉,于是沉默退后,尽量让自己没有存在感。

    “你也来尝尝。”皇后娘娘忽然看向她,也没吩咐内侍,伸手将案上的点心盒推了过来。

    “谢娘娘!”唐柳也不推脱,上前谢过。

    点心其实就是御膳房日常的样式,唐柳这些日子多少是见过的。贵为皇后娘娘,所谓洗手作羹汤,说说即可,也未必要真正动手,反正皇帝从不拆穿。

    送点心之事,毕竟只是一个信手拈来的借口罢了。

    还是找了个借口前来而不是直接兴师问罪,唐柳觉得帝后之间,是真的在很尽力地以礼相待。

    “今日之事,我已听说了。”江皇后眼中难掩悲伤。

    唐柳垂首不语。

    既然是对峙君前,那么就轮不到她先说话。

    江皇后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皇帝轻咳一声。还没有开口,江皇后已经继续说道:“陛下,十三毕竟是我看着长大,却落得惨死街头,今日可否让我问一问?”

    “但问无妨。”皇帝道。

    江皇后依然看着唐柳,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

    “唐柳,本宫听闻十三被刺之时,你是第一个到现场的,不如你讲给本宫听听。”

    这一次江皇后的语气微冷,称谓也不似从前。

    “禀娘娘,我绣衣阁今日是忽然之间得到的十三公子可能有险的消息。”

    唐柳并不犹豫,坦然答道。

    “我们收到的信源,其实只是一张不知何时被塞进一个密探口袋的纸条。无头无尾,无凭无据,令人难以采信。”

    “但我等并未敢轻忽,着人查探之后方知十三公子今日晌午至大理寺应询,于是急忙赶去。可惜,为时已晚。”

    “纸条何在?”江皇后的声音更沉。

    “请娘娘过目。”唐柳真的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纸筒,轻轻摊平,双手呈于面前。

    内侍接过纸条呈上。

    江皇后伸手接过,只看了一眼,眉头微皱,交给了皇帝。

    那张纸条的确可以称之为无头无尾,莫名其妙。

    “江家十三,命不过午。”

    八个字凌乱歪斜地落在纸上,时间地点一概不具,落款更是没有。

    “单凭这八个字,你便追查了下去,已堪称机敏。”皇帝道。

    这,已是在回护。

    若说在京城提到江十三谁都会第一个想到江尧,这尚不难猜,仅是“命不过午”这四字,绣衣阁便在短短时间里便查到江尧的动向并追踪至大理寺门口,这真的不能算慢了。

    江皇后叹了口气:“这样说来,你已经去得很快了。”

    唐柳再施一礼:“绣衣阁未有片刻耽搁。”

    江皇后沉默了一会儿,对皇帝欠身一礼。

    “我长兄对十三过于骄纵以至于长大之后纨绔恶劣我一直甚为痛惜,此次竟至断了性命……罢了……也是咎由自取。”

    皇后长叹一声,道:“我今天来,本也是想跟陛下说,我已命江家闭门谢客,自思己过,不可再生事端。靖海侯处,我也会亲自安抚。”

    唐柳有些惊讶。

    皇帝颔首:“这样很好。朕知皇后贤德,但京城之中,光天化日竟发生此等血案,令得百姓自危,人心惶惶,绣衣阁与大理寺依然不能脱了干系,还是要尽快彻查此案,缉拿凶嫌!”

    唐柳应命:“是!这样凶残的杀手,怎能任其在京城为虐,我一定会尽快找到他!”

    “去吧。”皇帝挥手。

    唐柳顺势告退。

    江皇后望着她的修长纤瘦的背影,忽然道:“若说之前我还不能懂得为何陛下一定要让唐小姐接掌绣衣阁,此刻倒有些明白。”

    “唐小姐虽是年纪轻轻,弱柳之质,但机变缜密皆不输男儿,陛下果然慧眼识人。”

    皇帝笑了笑,只道:“用膳吧,菜都凉了。”

    魏川走进大理寺衙的时候,大理寺卿邹瑾正在廊下看雪。

    “雪再不停,京城的房子要垮塌不少啊!”他叹道。

    “贫家小户这个年要难过了。”魏川也摇头。

    “大户人家也不好过。至少,江家就过不好这个年了。”邹瑾道。

    “大人,刚刚江家的人本来气焰极盛,我说您未归他们不依不饶,但好像忽然有人来传了话,不知为何江家便撤了。”魏川有些不解。

    “绣衣阁的人,竟然解决了。看来连江家也奈何不了唐柳啊!”邹瑾叹道。

    “那位唐小姐真这么……”魏川惊讶得一时没想到该用什么词形容唐柳,那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真的已经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你刚刚见过她,印象如何?”邹瑾忽然问道。

    唐柳在京城突然名声鹊起,但真正见过她的人并不多。绣衣阁本就多为秘密行事,唐柳又不必上朝,即使邹瑾也是只闻其名。

    “她……”魏川皱眉,“会怕冷。”

    “什么?”邹瑾愕然。

    “呃我是说,我们习武之人体质更耐风寒,她刚刚很怕冷的样子,看起来是真的不会什么功夫。”魏川连忙解释。

    “哦……这我倒听说了。”邹瑾虽是文官,但也一听就懂。而且不光是手无缚鸡之力,更多对唐柳的质疑他也都听过。

    “所以我不懂的是……圣上为何非要把她推到这个位置?”邹瑾仰头看了看风雪来势,“绣衣阁主之位,可以说是四面招风,不好坐啊。”说着转身进屋去了。

    “不过,这位唐小姐,是真的很…….特别好看。”魏川喃喃道,急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