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卦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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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命在脚下(续)

    吐蕃请和事未了,突厥默啜又跑来敲诈勒索要好处。默啜请为圣神皇帝之子,并为其女求昏,悉归河西降户,帅其众为国讨契丹。朝堂再一次激烈争论,反对者以为,夷狄贪而无信,此所谓“借寇兵,资盗粮”也,不如治兵以备之。

    契丹孙万荣衔枚夜袭檀州,清边道副总管张九节募死士数百,依险要之地贴身肉搏,万荣败退。

    冬十月辛卯,契丹李尽忠病逝,孙万荣被推举为新首领。突厥默啜乘机袭击松漠都护府辖地,俘虏李尽忠、孙万荣的妻、子而去。孙万荣重整契丹,收束人心,派别将骆务整、何阿小为前锋,从平州卢龙出发,越幽州、瀛洲,袭击冀州信都,杀刺史陆宝积,屠官吏数千人。事毕,回军向北进攻瀛洲。契丹长途奔袭八百里,河北为之震动。

    突厥默啜抓住时机威慑朝廷,寇灵、胜二州,纵兵劫掠,为屯将所败。又派使者到洛阳,请为圣神皇帝之子,又说有女儿,想要嫁给诸王,且求归还六州降户。

    乱局之下,圣神皇帝起复来俊臣为司仆少卿,李昭德为监察御史,徐有功为左台殿中侍御史,狄仁杰为魏州刺史,娄师德为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这批大臣陆续遭贬,以娄师德时间最短,仅仅几个月时间。

    契丹攻势凶猛,突厥火中取栗,局面极为不利。诸多大臣改变看法,以为契丹未平,需借力突厥,还要防止突厥、契丹联手,请圣神皇帝准许默啜的请求。几次廷议之后,张仁愿彻底明了,能有旁听的机会,已是天大的福分;自己没有资格,也没有足够的影响力,彰显自己的存在。说实在话,也没有必要。

    不出所料,圣神皇帝选择“给予”东突厥,将六州数千账降户送给默啜,并给谷种四万斛,杂彩五万段,农器三千事,铁数万斤,答应其女儿的婚事。咸亨年间,内附的突厥人,分别安置在丰、胜、灵、夏、朔、代六州。商贾经常说: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然而,钱花完了怎么办?再说吧,希望能有好运,赚更多的钱。

    娄师德得到起复的机会,王孝杰也不会错过;看遍中国,拿得出手的大将,也只有王孝杰。

    春三月戊申,清边道总管王孝杰,副总管苏宏晖等将兵七万,与孙万荣战于东硖石谷。

    实际上,上次败给吐蕃,王孝杰已经将自己逼上绝路;这次必须赢,否则子孙后代都会受牵连。大军行至平州卢龙附近,契丹兵迎战,王孝杰帅精兵冲锋,死战不退。契丹兵不敌官兵败退,王孝杰带兵追赶。大将的基本能力不会忘记,前面山谷地形复杂,有深沟、悬崖。王孝杰让苏宏晖带主力跟随在后,一旦前锋精锐肉搏,大军掩杀,即可击退契丹兵,冲过谷地。这种战斗,只要士卒不是太弱,又敢战不怕死,没有什么有用的计谋。

    果然,行至悬崖峭壁之险地,契丹回兵近身肉搏。谁知,苏宏晖不但没要投入兵力增援,反而回身带兵远遁。孝杰坠崖而死,前锋将士死亡殆尽。管记洛阳张说驰奏其事,圣神皇帝赠孝杰官爵,遣使斩宏晖,以告将士在天之灵。使者未到,宏晖已立军功,免除死罪。

    张仁愿听得头皮发麻。上次对阵吐蕃,隐约得知,安西四镇的利益诱人,有人想扳倒王孝杰。没想到,这些人这么狠,竟敢以朝廷大义为代价。背后的势力是谁?按照谁得益,谁出手的惯例看,西域商道通,最大得益者为长安城,其次洛阳城,商道沿途百姓、军镇,受益者无算。关中地狭,无法桑蚕,大宗货物主要在洛阳、蜀地加工,运到长安,再转运西域。按陈子昂的观点,受损的是朝廷、百姓。题目太大,不敢想下去,也没必要去想;只需牢牢记住,安西四镇的利益,是禁忌。

    武攸宜驻兵渔阳,收到王孝杰覆没的消息,全军震动,谈契丹色变,无将士再敢进兵。契丹乘机寇幽州,攻城掠地,四处劫掠。等军心稍稳,武攸宜派兵出战,仅仅能抑制契丹人,无法驱离。清边军中,群星璀璨,以陈子昂、乔知之最出名。陈子昂觉得武攸宜过于保守,请求带万人为先锋,进攻契丹,武攸宜不同意。又数度进言战事,武攸宜恼怒,将其降为军曹。陈子昂郁郁寡欢,登上幽州台,写下《登幽州台歌》,唯求抒发胸怀。

    张仁愿一遍一遍地咏读,怎么都读不够: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张仁愿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写不出好文章,更写不出好诗。读到这么余味无尽的好诗,首先要感谢武攸宜,若不是他的压制,陈子昂怎么能憋屈出如此佳句?擦去眼角的泪珠,张仁愿心想,要是自己陷于武攸宜的困境,应该怎么做?将士弱、无战意,对阵机动灵活的强敌,一定不能跟着跑,给敌人各个击破的机会。稳住阵脚,稳定军心,保证不败,再去想破敌之法。还是刘仁轨的方法有用,避实击虚。

    石暮雨也在读这首诗,不住地惋惜,当初没留下陈子昂的墨宝。这首诗吗?寡淡无味,不好听。不久,乔知之因为征战不力,族诛。相传,前些年,乔知之的美妾碧玉,因《绿珠》投井自尽;武承嗣怀恨在心,借此机会,让酷吏罗织罪名。石暮雨走进那座小院,重读《绿珠》、《独不见》,伤心得泪流不止。也不知哭了多久,擦干眼泪,小心将小院封禁,暂时停用。洗脸的时候,发现头上有了白发,又伤心了一会,擦干手、脸,大喊道:

    “康元石,康元石,快过来!”

    儿子将近二十,新婚不久。石暮雨告诉儿子:

    “儿子,你娘我累了,酒楼交给你管,娘再也不管了。你读书多,娘看好你!”

    康元石心里嘀咕,娘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疯,嘴里却答应道:

    “好的,娘!放心,你好好休息,好好享福。”

    夏四月,铸九鼎成,徙置通天宫。豫州鼎高丈八尺,受千八百石;余州高丈四尺,受千二百石。各图山川物产于其上,共用铜五十六万七百余斤。自玄武门曳入,令宰相、诸王帅南北牙宿卫兵十余万人,并仗内大牛、白象共曳之。

    中国一年产铜不过二十五万斤,九鼎用铜与天枢相近,相当于两年多的量。可想而知,市场上又极度缺铜。大槐树下有感而发,想起孙小豕,要是那货还活着,不知道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